第41章
  青鳶倒下的方向很巧妙, 離朱閔青更近些, 但距離其他兩個男人也不遠,伸手就能夠到的距離。

  一陣香風襲來,朱閔青以極快的速度後退幾步,嘴角耷拉著,一臉的嫌棄。

  崔應節吱哇亂叫著,連蹦帶跳, 蹭地躥出去老遠, 恰好擋在崔嬈和秦桑前頭。

  青鳶麵朝下直直向青石板地麵墜去,眼見這位嬌滴滴的美人就要跌個頭破血流。

  在婢女的驚呼聲中, 一雙手驀然從旁伸出, 攔腰一抱, 堪堪穩住了青鳶的身形。

  青鳶俏臉煞白,嬌喘籲籲, 顯見嚇得不輕,連站也站不穩,幾乎半個人都倒在吳其仁的懷中。

  她的婢女張著胳膊, 傻子一般站在原地呆看著, 半點要攙扶的意思也沒有。

  青鳶仰頭看了看吳其仁, 眼中浮現一層水光, 霧蒙蒙的,眼神愈加朦朧迷人。

  卻是馬上又垂下頭,輕聲道:“多謝公子搭救,敢問公子高姓大名, 青鳶全憑一張臉過活,若破了相,也和死了差不多了。”

  雪白的粉頸彎得恰到好處,嬌媚軟語,口若檀香,柔若無骨的身子靠在胸口,撩撥得吳其仁心裏一熱一癢,竟是忘了答話。

  青鳶並未在他懷中久靠,略一用力掙開他的胳膊,屈膝一蹲,抬頭一笑,轉身飄然而去。

  她沒有看其他兩個男人。

  軟玉溫香倏然離懷,吳其仁但覺胸前一涼,空落落的好像少了點什麽。

  秦桑和崔嬈互相對視一眼,兩人的表情俱是古怪。

  不過,崔嬈更多是看熱鬧,秦桑更多是驚詫。

  哨風襲來,路旁衰草伏地瑟瑟顫抖,落光了葉子的白楊樹枝椏擺動著,發出“哢哢”的聲響。

  三男二女,竟無一人言語,透著一絲不同尋常的寂靜,連崔嬈都察覺到不對勁。

  沉寂中,倒是崔應節先開口道:“妹子,回家了。”

  崔嬈訝然道:“不去吃火鍋子?”

  一向好脾氣的崔應節難得不耐煩地說:“不去,回家!”

  說罷把崔嬈塞進馬車,也不和其他人打招呼,徑直揚長而去。

  秦桑看得一頭霧水,隻聽朱閔青喊她:“阿桑,快過來!”

  秦桑忙快步走到朱閔青身邊,輕輕拽了一下他的袖子,“我在呢,咱們也回家麽?”

  朱閔青臉色稍霽,“等下,我有話交代——老吳,那姑娘定是長得很美,把你的魂兒也勾走了。”

  吳其仁一激靈,好似大夢初醒,掩飾般笑笑,“老大別拿屬下取笑,不過是隨手拉了一把,長相美啊醜的,我還真沒注意。”

  朱閔青眼睛看不見,耳朵好使得很,剛才半晌沒聽到吳其仁說話,崔應節又一反常態猝然離去,就算猜也能猜到怎麽回事。

  但他沒有點破,隻提醒道:“好好和崔應節說道說道,很好的兄弟,別因一點小事生嫌隙。”

  吳其仁麵皮一僵,隨即浮現一絲苦笑,“等他氣頭過去,屬下找他喝頓酒賠個不是。”

  朱閔青點點頭,攜著秦桑上了馬車。

  秦桑便問:“你們究竟打什麽啞謎?怎的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朱閔青先笑了一陣,慢慢道:“崔嬈都十七了親事還沒定下來,崔家二老著急,天天在家和她鬧騰。崔應節心疼妹妹,就想撮合她和吳其仁。今天本打算讓吳其仁好好表現表現,結果鬧了這一出!”

  秦桑扶額歎道:“這主意……崔應節為何會想到吳其仁?就算崔姐姐看上他了,崔家二老能同意?”

  “崔家比較開明,不大注重身世根基,吳其仁在同輩之中算個不錯的,而且正因為他無父無母,和崔應節又相熟,崔嬈嫁過去就能當家做主,根本就不會受氣。”

  “這麽說崔應節也是煞費苦心了,可惜沒成。”秦桑想起方才那一幕,搖頭道,“我全看在眼裏了,吳其仁的眼睛就沒離開過那個女子。還青鳶青鳶的,哪有人上來就自報閨名?頂多說一句某家的姑娘。”

  朱閔青偏頭一笑,早先他外出查案,也曾出入過煙花之地,大概猜得出那女子的身份,但這話絕不能和秦桑說!

  他身份特殊,自不會和風塵女子發生任何牽連,可若引得這個小丫頭誤會便不美了。

  因此轉了話題,“你都買了什麽首飾?”

  提起這個,秦桑立時興致勃勃地捧出一個紅木匣子,“好多呢,五彩銜珠金鳳步搖,崔姐姐說梳墮馬髻戴這個好看,這是玉蘭花紋白玉簪子,家常戴的。哦,還有紅寶金耳墜,牡丹花托,蕊心是小指甲蓋兒大小的紅寶石,我最喜歡這件。”

  朱閔青突然道:“給我一個。”

  秦桑一怔:“什麽?”

  朱閔青伸出手,“耳墜。”

  秦桑往他手心裏放了一個。

  朱閔青手指摩挲一陣,又還給她,“太大了。”

  “大?!”秦桑睜大眼睛,“哪裏大了,剛剛好啊,你沒見崔姐姐選的那對,比我這個大一倍呢,我都怕把她耳朵墜壞了。”

  朱閔青忍不住噗嗤地笑出來,“我不是說你……咳,你是該打幾樣好首飾,整日用銀首飾,太素淨了。”

  “忘了和你說,前兒個我收到馮蕪的帖子,冬月二十馮老夫人過壽,我想著總不能穿戴太素,就買了這匣子首飾。”

  “馮家見機倒快,秋狩的案子一出,馮次輔是第一個上折子主張徹查的,朱承繼的父母也跟著倒黴,褫奪王爵,貶為庶人,就是馮次輔的提議。”

  秦桑沉默少頃,低低道:“如今京城就剩下朱懷瑾一個郡王了,咱們是不是重新考慮下如何與他打交道……”

  朱閔青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心中不悅是肯定的,然聽她說“咱們”,儼然是把他二人放在一起,那點子不悅隨之減輕了幾分。

  “督主沒有發話,還是不要與他發生太多接觸。”朱閔青耐心解釋道,“秋狩案雙方合作,無非是暫時的利益一致而已。長遠來看,我們定會與他發生衝突,所以盡量保持距離的好。”

  秦桑不這樣看,“除非爹爹不支持他奪嫡,我們和他的利益才會衝突,可他一心和爹爹交好,我也想不出爹爹有什麽理由阻止他登基。”

  朱閔青翕動了一下嘴唇,想說什麽,又閉口不言,好半晌才歎道:“總之你聽我的就是了。”

  秦桑閃了他一眼,情知他有事瞞著自己,他既不願意說,自己也不會強求,隻等爹爹回來,問爹爹的意思便是。

  她也有事瞞著他,昨晚在林嬤嬤身上聞到的甜香,今天她在青鳶身上也聞到了。

  冬月二十很快就到了,偏天公不作美,頭晚上就飄起了雪,大雪足足下了一夜,天明時,地麵上已積起半尺多厚的雪,且那雪越發成團成塊地往下飄,絲毫沒有停的跡象。

  秦桑無語望天,接連歎了幾口氣,還是披上鬥篷,帶著豆蔻和月桂,並兩個跟車的婆子,冒雪去了馮家。

  這樣的天氣,街上的行人很少,店鋪也沒什麽生意,大多店家的門板都沒有卸下,放眼望去,空蕩蕩的街麵上隻有秦桑一輛馬車艱難而行。

  嘯風裹著雪花片呼呼地吹,打得厚鍛車簾簌簌作抖,冷風順著縫隙嘶嘶地往車裏灌,饒是秦桑裹著羽緞鬥篷,捧著手爐,也覺得一陣陣發冷。

  豆蔻拿小毯子給她搭在腿上,“走了一半的路,再有兩刻鍾就到了,小姐且再忍忍。”

  秦桑自嘲般笑道:“去年這個時候,我一人從秦家莊冒雪來京城,坐的是騾車,沒炭火也沒大衣裳,也就那麽過來了。如今好日子過慣了竟受不得一點風雪,可真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豆蔻湊趣道:“小姐是富貴命,去年把一生的苦都吃盡了,往後就剩下享福嘍。”

  秦桑想起在秦家莊的往事,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許久,歎息般地說:“快一年了,我都沒有回去看看母親,實在是不孝。”

  豆蔻忙勸道:“現在就是您想回,老爺也不見得讓您回,等開春天暖和了,奴婢陪您回去給太太上墳。”

  月桂緊跟著甕聲甕氣說:“俺也去。”

  豆蔻又道:“太太原本是京城人士,等過了一周年就可遷墳,小姐不如和老爺商議一下,把太太的墳遷回京城,就近也好照看。”

  月桂點頭:“俺也覺得是。”

  豆蔻瞅她一眼,又道:“請老爺找欽天監的人選個黃道吉日,再請和尚道士念經做法事,風風光光把太太接回來。”

  月桂猛點頭,“俺也……”

  “你能不能說點別的?”豆蔻忍不住截斷她的話,“別俺俺的了,說你多少次總改不了,過會兒去馮府,你再俺啊俺的,那些太太小姐們不笑話你,笑話咱們小姐。”

  月桂的臉頓時成了大紅布,應聲道:“豆蔻姐姐說得對,俺……我記住了。”

  秦桑捂著嘴咯咯地樂,“別人不敢笑話我,豆蔻你別凶她,月桂不善言辭,她這樣挺好。”

  豆蔻白了月桂一眼,卻也笑了。

  月桂撓撓頭,笑得憨憨的。

  經過她倆一打岔,秦桑心中那點鬱鬱也散了,主仆三人互相嘻嘻哈哈說著笑話,卻聽哢嚓一聲響,馬車劇烈地抖動一下,向旁一歪,停住了。

  豆蔻跳下馬車:“怎麽回事?”

  馬夫下去檢查一番,苦著臉道:“雪太大,看不清路,車輪撞到石頭上,壞了,小姐,您在車裏等一會兒,小的馬上跑回去重新趕輛馬車,”

  積雪都到小腿肚子了,行動不便不說,這一來一去,恐怕誤了壽宴的時辰。

  正為難間,前麵街巷拐出來一輛馬車,車夫往這邊看了看,回身似是問了問主人,便趕著馬車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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