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麻木到死心
  虛弱中,榮音也沒有力氣跟陸子易爭,便乖乖張開嘴,喝下他喂給自己的粥。

  喝完一碗粥,又吃了些小零食,榮音身上那股難受勁才過去。

  整個人都活了過來。

  她看著陸子易,陸子易也看著她,兩個人相視一笑。

  兩個人這會兒都說不出的狼狽,滿頭的汗不說,臉白的跟鬼一樣,陸子易的臉色一點不比榮音的好到哪裏去,腳上連鞋子都沒穿。

  陸子易放下碗,摘下眼鏡,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長舒一口氣,“真是嚇壞我了,心到現在還砰砰跳得厲害。”

  “我聽到了。”

  榮音忍不住笑,“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你。”

  陸子易:“我到上海參加一個學術交流會,下一站正好要去北平,本以為會在那見,沒想到提前見到了你。”

  “那還真是巧了。你現在也忙得很,這一個會那一個會的,全國亂竄。”

  陸子易有些無奈地笑笑,“沒辦法,既然邁入了教育這一行,總得入流些,好歹混個臉熟,各種事情也能好辦些。”

  “是啊。”榮音點點頭。

  陸子易現在的改變真的很大,他也是出身軍閥,陸大帥走後,汪帥極力挽留陸子易,想要重用他,讓他接陸司令的班,輔佐汪拙言,以後也是穎軍的二把手,他卻婉言拒絕了,並毅然決然地傾盡全部身家投身到教育行業中,甚至將陸公館都抵押出去了,非常之決絕。

  這份釜底抽薪的勇氣和魄力,連段寒霆都自愧不如。

  “你到上海做什麽?出娘家門?”

  陸子易問。

  榮音輕點了下頭,沒有多說什麽。

  “怎麽則誠沒跟著一起過來?”

  陸子易笑著問了句,又倏然想起什麽,“哦,我差點忘了。他剛打完一場大勝仗,這會兒應該正忙著整軍休息吧。”

  榮音低下頭,有些嘲弄地笑了笑,如果真是這樣,她現在不至於喪成這個樣子。

  見她神色暗淡,陸子易登時察覺出不對勁了,立馬收了笑容,蹙眉問道:“怎麽了?是不是則誠那出了什麽事情?”

  榮音隻淡淡搖搖頭,本著家醜不可外揚的心態,不是特別親近的人她從不願意講自己的事,其實有些事情說了也沒用,徒增煩惱。

  “沒事兒,他好好的。是我,最近壓力比較大,精神比較疲憊。”

  陸子易凝眸看著榮音,“我看出來了,確實少了很多活力。你現在身兼數職,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該試著給自己放鬆放鬆才是。”

  榮音點點頭,“我知道,我確實需要調整一下自己了。”

  一路和陸子易聊著,旅程倒也不寂寞。

  下火車的時候,榮音爬起來,特意去感謝了那個在她暈倒的時候對她施以援手的青年,要給他錢他怎麽也不肯要。

  閑聊了兩句,榮音得知他剛剛高中畢業,想到北平來找工作,榮音便給了他一張名片,“如果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可以過來找我。”

  青年拎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捏著手中漆金的名片,上麵“榮音”這兩個字晃了下他的眼睛。

  怎麽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呢?

  既然到了北平,怎麽也該請陸子易吃個飯,榮音把汪拙言和馮婉瑜也叫來了。

  都是老朋友,聊不完的話,一頓飯吃得非常愉快。

  吃過飯,陸子易那邊還有公務在身,匆匆要離開,榮音讓雷震送他一趟,她則上了汪拙言的車,讓婉瑜送她回家。

  婉瑜肚子這會兒已經五個月多了,圓滾滾的像個大西瓜,人也胖了不少,最近就在家裏寫寫新聞稿什麽的,不敢往外瞎跑了。

  就這樣汪拙言都不放心,恨不得將自己栓在她身上,她走到哪兒他就跟到哪兒,寸步不離。

  “怎麽就你一個人回來了,段司令呢?”

  婉瑜見榮音臉色憔悴得厲害,又從陸子易那裏得知她在火車上還犯了低血糖的老毛病,就知道這趟上海之行肯定不愉快。

  榮音靠在椅背上,悶悶道:“他留在上海照顧慕容妍了。”

  “什麽?”

  婉瑜當即支棱起身子,蹙緊眉,“照顧慕容妍?什麽意思?”

  榮音麵無表情地把慕容妍的狀況說了一遍,待聽到慕容妍遭到了人身侵-犯後,婉瑜和汪拙言的臉色也跟著變了。

  婉瑜吃驚地捂了捂嘴巴,“誰幹的?段寒霆的兵?”

  榮音搖搖頭,“不是。”

  她抿了下唇,隱晦的說是穿黃綠色衣服的兵幹的,婉瑜和汪拙言一聽立即明了,眼下穿的起黃綠色軍裝的,隻有南京的新式軍隊。

  “媽.的。一群畜.生!”婉瑜怒不可遏地彪了句國罵。

  汪拙言忙道:“媳婦,注意胎教。”

  婉瑜不理他,隻繼續罵道:“碰到這種不做人的牲口什麽話也不用說,通通槍斃!”

  “已經槍斃了。”榮音沉著臉道:“段寒霆直接將他們就地正法了,一個沒留。”

  “啊?這麽剛。”

  婉瑜聽到這兒不免又是驚訝,朝汪拙言那邊看了一眼,兩個人都有些詫異,表情也都跟著沉然了。

  那些兵的確該死,可這要是段寒霆自己手下的兵倒也罷了,當然段寒霆治軍極嚴,也沒有人敢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但犯事的偏偏是委員長的親兵,還都是些小頭目,那事情就有些麻煩了,難保委員長不會生氣,從而找段寒霆的麻煩。

  榮音愁的就是這個,這次去上海,也是想讓他趕緊回來,要麽去南京跟委員長把事情解釋清楚,可他現在滿心滿眼都在慕容妍身上。

  看到他對慕容妍緊張成那個樣子,榮音心痛難忍,知道勸也無用,無功而返地回來了。

  婉瑜嗅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蹙眉看著榮音,“既然慕容妍不是被奉軍的兵欺負的,那段寒霆留下來幹嘛?他又不欠她的。”

  榮音搖頭,不想說話。

  汪拙言接過話道:“怎麽不欠她的。奉軍和湘軍打仗,奉軍勝了湘軍敗了,連帶著慕容家族也被滅了,當然了,慕容家族雖說不是段寒霆動手滅的,但也跟他脫不了幹係吧。慕容妍現在無家可歸,又被人輪……咳,搞成那個樣子,他肯定覺得對不住她。”

  “你們男人這都什麽邏輯?”

  婉瑜不悅地擰起眉,“哦,因為打贏了仗害得人家家破人亡就覺得對不住人家,想要對她負責了?那在戰爭中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的可憐人多了,他都要負責嗎?哼,說白了不還是為自己的花心找個理由嗎,整那麽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幹嘛!惡心不惡心?”

  汪拙言被罵的狗血噴頭的,直縮脖子,“你冷靜!事情又不是我幹的,別衝我來啊……”

  他小聲嘟囔一句。

  婉瑜側頭看著榮音,“這事你不能慣他,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你不欠慕容妍的。同情是一回事,要是讓她登堂入室,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還有段寒霆,他既然決定要跟湘軍開戰,就應該知道後果,說句不好聽的,如果今天輸的是他,那你麵臨的境遇說不定跟慕容妍一樣糟糕,那時候會有人來同情你嗎?就算慕容妍是段寒霆欠下的債,這個債他也還不了,因為不管他怎麽做,慕容妍都不會原諒他!”

  榮音苦笑一聲,“你覺得這些道理段寒霆會不知道嗎?可他還是選擇了留下,我能怎麽辦?”

  “你就應該把他綁回來!”

  婉瑜氣道:“鄧詩雯的事才結束多久啊,啪,又來了一個慕容妍,他真以為他是情聖啊!搞事情嘛這不是!氣死我了!”

  榮音聽著婉瑜義憤填膺地數落著段寒霆的不是,自己則出乎意料地平靜,是不是經曆的多了以後,人真的會變得麻木?

  或許麻木過後,就離死心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