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誰若敢傷她,必誅之
  餘師傅唱罷退場,台上換上了含燈大鼓的表演,演員口含一個燈架,上豎數支點燃的蠟燭,下綴彩色流蘇,演唱者需用牙齒咬住燈架來唱。

  眾人看著這驚險刺激的一幕,紛紛為之揪心喝彩,沒人察覺到主桌上的僵冷氣氛。

  “少帥,這是何意?”

  文老爺子端著茶杯,臉色已然不似剛才的歡悅。

  段寒霆上前微傾身子,臉上的笑容若有似無,“老爺子您可得穩住,我擺的這出戲還沒唱完,您是主角,《將相和》沒您可不成。”

  文人最受不得譏,文老爺子麵上的笑容頃刻間消失得幹幹淨淨,這才知道宴無好宴,心頭有些著慌,四下看去,端著杯子的手都有些顫抖。

  段寒霆不動聲色地從他手中接過杯子,麵孔淡淡的,“您是在找您的兩個兒子嗎?他們不在這兒,隨我父親和六叔喝酒去了,這會兒估計正樂著呢。”

  文老爺子眼球針縮,這才料到中計了!

  都怪他方才放鬆了警惕,他不由惱恨,在文壇官場混跡了一輩子,從沒吃過什麽虧,今日竟栽在這麽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手裏!

  “少帥閣下,唱的不是《將相和》,分明是《鴻門宴》呐。”

  文老爺子胡須一抖,發出一聲嗤笑,“你如今是少年英姿,權勢熏天,但欺負我這麽個手無寸鐵的老頭子,不太厚道吧。”

  “您太謙虛了。”

  段寒霆不卑不亢,“您老德高望重,動動嘴皮子都能驚動各方大人物向我段家施壓,讓我們小兩口栽了這麽大一個跟頭,我們實在是誠惶誠恐啊。”

  他聲音清淡,卻句句不客氣,直戳要害,眼底散發著冷冽的寒光,令人不敢與之對視。

  文老爺子心不由一顫,他這還是第一次跟段寒霆打交道,雖然聽說過他的種種事跡,但在他看來一個注重兒女情長的男人,是沒有什麽大出息的。

  可今日他先禮後兵、步步為營的這般心計與狠辣,讓他倏然明白,眼前這個年輕的狼崽子,與傳言中那個充滿柔情的男人並不同。

  他的溫柔,不是給別人的。

  文老爺子陰著臉,咬了咬牙,“少帥,到底想要做什麽?”

  段寒霆淡淡一笑。

  “我想,用文家一家的官運和仕.途,換我妻子榮音的平安。”

  文老爺子心神一震,卻沉著臉道:“老朽不太明白少帥的意思。”

  “老爺子,明人不說暗話。您的小女兒害死了我的嶽母,在逃獄之時被槍決也算是因果報應,裏頭發生了多少事,不用晚輩多說,您自個兒心思清楚。”

  段寒霆眯了眯眼睛,從袖口裏摸出一張紙往文老爺子麵前推了推,壓低聲音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文大爺雇凶的賬單就在這兒,白紙黑色寫的一清二楚,您老覺得,如果這張單子落在韓總探長手裏,他會不會數賬並算,將文大爺下大牢。監獄是什麽地方,若真是到了那兒,您還使得上力氣嗎?”

  文老爺子聽的臉色煞白,暗暗攥緊了拳頭,他若真的能使上力氣,也不至於枉死了女兒一條性命。

  “少帥,是在威脅我?”

  “是。”

  段寒霆答的脆快,“我這人喜歡把醜話說在前頭,您便是不了解我,也應該知道我的脾氣,誰要是敢惹我不痛快,我就會讓對方全家都跟著不痛快。我很尊重您,不想與您為敵,今兒擺了這麽大陣仗,就是想跟您握手言和,冰釋前嫌。文大爺的性命,文二爺的仕.途,還有文家滿門榮耀,都在您一念之間。”

  文老爺子眼底射出不甘的慍怒,“那我女兒的命,誰來賠!”

  “我嶽母的命,不也折在她手上?一命抵一命,我嶽母是一屍兩命,真要論起來,你們文家,還欠著我們一條命。”

  段寒霆寸步不讓。

  文老爺子臉色布滿陰霾,從牙花子裏搓出來一句,“就為了一個女人,值得你如此?”

  “當然值!”

  段寒霆心道,你們全家的命加起來也不如我妻子一條命金貴。

  但這話他還是憋了回去,以免挑釁到眼前這位老頭敏.感的神經,若非顧忌著榮音的安危,換做他以前的脾氣,絕不會有這耐性和對方斡旋。

  他一副護犢的架勢,堅定道:“她是我的妻子。她掉根頭發比我挨了一刀都疼,她若有不是,我擔著。但誰若敢傷她,必誅之。”

  榮音打道回府,想趁人不注意偷偷溜回席間,沒等坐下,就聽見這鏗鏘有力的一句。

  唇角,不由勾起一個笑容。

  “阿音回來了。”韓夫人眼尖兒,注意到她,含笑招呼了一句。

  段寒霆驀地回頭,看到榮音臉上未收回的笑容,冷漠的臉上泛起一道柔和的光,整個人的戾氣化為烏有。

  那一瞬間,文老爺子都以為自己老眼昏花。

  不然,怎麽會前一刻還對他威逼利誘、喊打喊殺的男人,下一刻竟突然幻化出笑容,像是被笑麵虎附身了一般,還溫柔地摸了摸榮音的腦袋。

  事情解決了,宴會也結束了,賓客紛紛散去。

  總算是了結了一個麻煩,雖然可能是暫時性的,但至少能夠過一段安生日子,榮音著實鬆了一口氣,送客的時候也笑容滿麵的。

  人人都說少帥好福氣,娶了這麽一位愛笑的媳婦。

  “那是!”

  段寒霆毫不謙虛地應下,還重重地在榮音臉上“吧唧”親了一口,惹的眾人紛紛起哄,榮音羞紅著臉,暗暗掐了他一把,心中卻滿是歡喜。

  人群裏,另有一雙眼睛見狀卻冷冷地哼了一聲,“大庭廣眾之下卿卿我我,真不害臊!”

  宋梓琳挽著陸子易的胳膊,這樣說著,卻緊緊咬著嘴唇,期待地看著他,多麽喜歡他也能像段寒霆那樣,在眾人麵前霸道地吻她。

  陸子易卻好似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話,視線鎖定在榮音身上,眼底有幾分黯然,也有幾分不甘。

  “我們走吧。”他從宋梓琳懷裏抽出胳膊,頭也不回地走出門,上了車。

  宋梓琳看著恩愛如一體的段寒霆和榮音,又看著完全對自己漠然視之的丈夫,嫉恨地跺了跺腳,像生氣的母雞一樣,扭著圓乎的屁股氣哼哼上了車。

  榮音讓段寒霆送賓客,自己則快步去了後院,探望賣力演出的師爺和餘家班一種師叔伯,毫無疑問,今天的這場宴會,又是滿場喝彩。

  任何時候,她都為自己是餘派子弟而感到驕傲,也容不得任何人來詆毀。

  “師爺,您辛苦了。”

  榮音給餘老爺子奉上一杯茶,又跟其他幾位師伯們問了好,道了賀。

  餘師傅正被小徒伺候著卸妝,端正地坐在那裏,揚眉笑道:“怎麽著,小燕歌,師爺沒給你丟人吧?”

  “瞧您說哪兒的話。”榮音嗔一句,見眾人都望這兒朝熱鬧,不由揚聲笑道:“咱餘家班到哪兒不是撐場子的,大家夥說是不是啊?”

  “是!”

  震耳欲聾的聲音響徹屋子,眾人都跟著哈哈大笑起來,氣氛極為融洽熱鬧。

  就在這份喧鬧聲中,誰也沒留心,一個瘦小的身影靈活地躥了進來,“噗通”一聲跪倒在榮音麵前,小臉哭的通紅,“榮姐姐,求你救救我哥哥吧!”

  榮音嚇了一跳,餘師傅也跟著一驚,從座位上彈起身子,下意識地護住榮音,生怕是什麽刺客。

  眾人也紛紛被這動靜震住了,一時間雅雀無聲,都怔怔看著跪著的小丫頭。

  寒冬臘月的,小丫頭身上就穿著一件薄衫,腳上連雙鞋子都沒有,腳丫子生了凍瘡,小臉也皴裂的一塊一塊,完全遮住了原來的模樣。

  榮音凝視著跪在地上的小人兒,半響才辨認出是誰,訝然開口,“冬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