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最後一程
  文青竹緩緩起身,帶動著鐵鏈發出刺耳的響聲。

  她的聲音更是透著一種蒼老的尖利,直直地盯著榮音,像是恨不得將她一口吞掉,“小賤羔子,你竟然敢來這裏?”

  嗓音失真,嘶啞的不得了,像被鐵砂磨過一樣粗糙。

  來的時候韓曉煜就跟榮音透露了一下榮家大太太的情況,打從她進了這大獄,就從沒有安分過,天天大吵大鬧,攪得整座監獄都不得安寧。

  犯人都受不了,紛紛投訴,獄警更是煩不勝煩,幹脆給她的飯菜裏添了點料,毀了她的嗓子,讓她再也無法嘶吼。

  這年頭監牢本來就是黑暗的所在,小南關堪稱黑暗之最,大鐵門一關,裏麵很多事情便是外麵的人都鞭長莫及、難以控製。

  哪怕文家費盡周折上下打點,但以文青竹這不作到死不罷休的性子,想來也是吃了不少苦頭。

  榮音這樣想著,唇角扯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托大太太的福,有生之年我還能來這監獄走一遭。隻不過,如今你是階下囚,而我,是劊子手。”

  “你個賤人生的小雜種,我恨不得將你生吞活剝,大卸八塊,送你下地獄去見你那不要臉的娘!”

  文青竹嗓子壞了,卻阻礙不了她滿嘴噴糞,盡是汙穢之語。

  榮音神色冷清,“彼此彼此。你想對我做的,正是我要對你做的。隻不過大太太到了地下是見不到我阿娘的,好人隻會送往天堂,惡人才會被打入地獄。”

  “天堂?哈哈哈,別做夢了!”

  文青竹發出淒厲的笑聲,“你們不過是些下賤胚子,有資格上天堂嗎?孟曉娥,可是一屍兩命,帶著她肚子裏那未出世的賤種一起下地獄的!”

  一句話,勾起了榮音心底最深的痛,她瞳孔一縮,猛地上前,狠狠摑了她一記耳光。

  “啪!”清脆的響聲回蕩在牢房的各個角落。

  韓曉煜眼睛驀的一睜。

  文青竹被打懵了,蒼白的臉色印上一片紅腫,“小賤蹄子,你竟敢打我?”

  她氣急敗壞,撲騰著胳膊就要去撓榮音的臉,榮音正準備擼起袖子跟這惡婦大戰一場,就被韓曉煜握著肩膀拉退好幾步,箍著她的腰,還不敢箍實,“你冷靜,冷靜一點……”

  榮音重重喘了兩口氣,知道監牢重地,要是鬧大了怕是會給韓家惹麻煩。

  “你給我老實點!要是鏈子鎖不住你,我就讓人把你釘牆上!”

  韓曉煜麵對文青竹可沒那麽好的脾氣,拿著警棍指著她的鼻尖冷冷嗬斥。

  文青竹被獄警折磨的怕了,知道和他們對著幹沒什麽好果子吃,看著幾乎要劈麵而來的警棍總算是老實了些,但一雙鳳眸還是死死盯著榮音,後悔當初沒把她一同送往西天。

  韓曉煜鬆開榮音,將她重新按回到椅子上,這次不敢離開太遠,就站在她身後。

  文青竹看著花團錦簇的榮音,鼻腔重重哼了一聲,“小家雀飛上枝頭,脾氣也變硬了。別忘了,你現在的位子原本是屬於我淑兒的,是你用下作手段勾引了少帥,搶走了她段家二奶奶的名分!你和你那個戲子娘一樣,慣會用狐媚手段勾引男人,不要臉的賤貨!”

  榮音這會兒情緒已經平複下來,聲音淺涼,帶著譏諷,“這話你和榮淑翻來覆去說了不下百遍,你們沒說膩,我聽都聽膩了。你們總覺得全天下的好事都應該是你們的,隻要落在別人身上就是人家搶了屬於你們的,可什麽又是屬於你們的呢?”

  “你少在這跟我嘰歪,我家淑兒國色天香,定能嫁到豪門,區區少帥又算得了什麽?”文青竹不屑地哼了一聲,“等淑兒飛黃騰達了把我接出去,我一定親手扒了你的皮。”

  榮音轉動了一下手腕上的玉鐲,唇角輕扯,“嫁入豪門?確實,榮淑現在也是方家少奶奶了,榮邦安將她低價售出,還賣一送一,前陣子我剛去醫院看過她,她被綁在床上,瘦的跟魚幹似的,她不想要肚子裏的孩子,可方家不許,就是死,也要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再死。”

  她咋舌兩下,“可憐的大姐,不想生孩子偏要生,想去死偏死不了,比你還要慘。”

  “你說什麽?”

  文青竹臉色變了,麵如土灰,“不可能,榮邦安不可能這麽對淑兒!他那麽疼她!”

  榮音心裏忍不住冷笑了下,“大太太怕是忘了,榮老爺以前是如何疼我,後來又是怎麽對我的?所謂的疼愛,不過是建立在利益之上,榮邦安誰都不愛,他最愛的隻有他自己。”

  一句話,似乎也說中了文青竹的心,她無言以對,重重跌了回去。

  一肚子氣頂在胸口,她咬牙切齒道:“榮邦安,那個狗娘養的,我真是看錯了他!”

  “你們湊在一起,叫做物以類聚,誰也無需嫌棄誰。”

  榮音看著她,緩緩開口,“我納悶的,是我阿娘。她在當年也是名噪一時,師爺說追她的達官顯貴不計其數,想要娶她為妻的大有人在,為何她會選中榮邦安,還下嫁為妾?”

  “那是因為她賤!”

  文青竹扯著嗓子,譏諷地笑道:“看上她的人是多,可架不住你那個風流的爹,搶先一步搞大了孟曉娥的肚子,這女人一旦肚子裏揣了別的男人的種,誰還敢要,當妾都便宜了她。”

  榮音臉色一沉,“你是說,我阿娘在嫁給榮邦安之前,就已經有了我?”

  “不然你以為,我會讓一個下九流的戲子登堂入室?”

  文青竹冷冷一笑,“他榮邦安不嫌敗壞門風,我還嫌丟人呢!一個低賤的戲子,也敢來跟我爭男人,偏偏入門之後老爺對她寵幸得很,連帶著你這小賤蹄子都捧在手掌心,寵妾滅妻,我豈能容的那賤人爬在我的頭上作威作福?她還想生個兒子傍身,做她的春秋大夢去!”

  榮音聽得渾身發抖,攥的指骨嘎嘣作響,目眥欲裂。

  韓曉煜站在身後凝視著榮音的背影,蓄勢待發,生怕她衝上去再揍文青竹一頓,他倒是不怕擔責任,就是怕榮音會受傷,見慣了她冷情傲嬌的模樣,還從未見她如此失控過。

  在那樣的家庭環境下長大,她從小到大,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吧。

  “你錯了!我阿娘從來沒想過要爬到你頭上,打從我記事起,聽過她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家和萬事興’,她隻是想平平安安地過生活,可你們從不肯放過她,臨了還往她身上潑了那麽髒的一盆水,讓她死後都不得安寧。這個仇,我若不報,天理難容!”

  榮音氣得狠狠拍了一下椅子扶手,掌心發麻。

  “冤有頭,債有主,人是榮邦安殺的,你有本事,找他報仇去啊!”

  榮音眯著眼睛,緩緩道:“不急,送你上了路,很快就臨到他了。你們一個也逃不了。”

  文青竹聽到這裏,方才有些著慌了,“你休想!我早晚有一天會出去的!”

  “出去?去哪兒?”

  榮音嘲諷地看著她,“榮邦安心裏早就沒你這個結發妻子,不可能救你,你的女兒榮淑現在自顧不暇,你的大姐文綠萍倒是來鬧過,可沒打死我反打死了一個兵,被陸大帥卸了手上的權利,軟禁了起來。唯一能救你的文家,現在也是愛莫能助,除了死,你無路可走了。”

  “不……”

  文青竹臉上再無一點血色,搖著頭,試圖掙紮,“你胡說!他們怎麽可能不管我!”

  “多行不義必自斃。”

  榮音站起身,說了此生和文青竹的最後一句話,“大太太,一路好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