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歡眼前有幾分迷茫。

  在她的記憶裏，極其久遠的記憶裏。

  隻要不封閉五感，她的耳邊便會出現無窮無盡的祈求聲。數以萬計的祈禱，祈求神明降下神恩。

  誰家豬仔難產了，誰家媳婦不孕了，誰家孩子病重了，誰家娶不上媳婦了。

  甚至還有人貪得無厭的祈求多子多福，卻又一邊溺斃家中的女嬰。

  甚至還有惡人做盡惡事，卻祈求逃避製裁。

  那時神宮中神明眾多。總有神明被蒙蔽。

  秦歡厭倦了，也厭惡貪得無厭的蒼生。

  後來離開神宮，尋了一處極其奢靡的地宮。

  她依稀記得那下葬之人麵容俊美，躺在裏麵像睡著一般，襯的整個地宮猶如她的神宮一般奢華。那張如玉的麵孔燁燁生輝，若不是躺在千年古玉打造的棺材裏，隻怕還以為他是睡著了。

  秦歡將他擠了出去。

  好在良心並未泯滅，給他在地宮外隨意刨了個坑，將他扔進去了。

  甚至還給他摘了兩束野菊花，插在他的墳頭，給他布置了下居住環境，這才不至於暴屍荒野。

  後來，她在那棺材中躺了千年。

  再次睜開眼眸時，已經到了這具身體裏了。

  多年不曾聽見祈禱聲，秦歡還愣了一瞬。耳旁滿是陳家媳婦的哀求和祈禱，讓她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秦歡腳步微抬，冷漠的轉身。

  村子裏死氣迷茫，不久後都要死於饑荒，死於天災，早死晚死，有什麽區別呢？

  秦歡眼裏有幾分迷茫。

  她似乎感覺自己醒來缺了點什麽，腦子裏有些空白。

  此時奉安村村子裏家家戶戶都關了門，朝著小河邊跑來。一些婦人勸著陳家人，男人們便跳進河裏四處打撈。

  距離孩子們分開有一會了，但魚簍裏的水還未漏幹，地上魚跳動的痕跡還在，隻怕落水不久，若是找到及時，隻怕還能撿回一條命。

  “陳家的，你們別慌，我家那口子水性好。大明這孩子孝順又懂事，上天一定會保佑他的。”

  “老天爺開恩，老天爺開恩呐……”

  奉安村村長，看著水麵上到處都是人，拳頭緊握。他的親兒子，他如何能不急。

  秦歡正在穿身而過，便聽到陳家人哭著道：“老天爺你的眼睛長哪去了啊！多少年不為咱們黎民百姓想想了！”

  “哪還有什麽神，他們哪裏會保佑我們。陳家的，你再等等，大明一定能找到的！”說話的男人有些不屑。

  千年來，神明再也沒降下任何恩澤。

  “我陳家世世代代不做壞事，當年秦歡那丫頭來村裏時瘦骨嶙峋，又怕生又不說話。我才剛生了大明，大明一口奶都沒吃上，就擠出來給那孩子吃了。給她養的白白胖胖，從未做過壞事啊。上天開恩啊……”陳家媳婦倒在地上哭嚎，聲音都已經沙啞了。

  秦歡腳步微頓。

  這是一個神明消失的國度，她這段時日大概明白了。

  幾千年來，每個國家都有祭祀者。香火鼎盛，熱鬧非凡。

  但自從千年前，神明便不再寵幸世人。甚至各國各朝祭祀者都不再得百姓尊重。

  這是個無神的時代。

  她，大概是是這世間最後一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