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我姓百裏
  一束煙火直飛雲天,當空炸開,其聲尖銳,回蕩在整個寒夜寺內外。

  黎童猛然站起,打開房門衝了出去。

  而一直被鎖在地窖之中的那些女尼,也都隱約聽見了這動靜,隻是隔了一層地麵,她們聽得並不是很清楚。

  住持癱倒在地上,她知道這是什麽聲音。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而距離最近的秦九吟等人,立刻反應了過來,莊阮第一個打算翻窗而出,被從外趕來的暗衛一劍逼了回去。

  而秦九吟一下抽出藏在桌子底下的長劍,打算來個拚死抵抗。

  他朝著外頭撕心裂肺地喊了好幾遍“來人”,卻是一個都沒有回應,跳進來的沒有一個是他的人。

  心涼得比數九寒天還要冰冷幾分。

  剩下的那些個,手不穩的,茶杯紛紛落地,碎成一片狼狽。

  百裏燁背靠著門邊,冷眼望著這些個衣著光鮮的生意人,平日裏運籌帷幄,冷靜自持,處處給別人下套設陷阱,如今輪到自己了,不知他們心中是何感想。

  不過,這場麵對於百裏燁來說,著實爽快。

  都是些生意人,沒什麽手腳功夫,抵抗沒一會兒就全都被綁成了軟腳蝦,堆在一處瑟瑟發抖,連聲問著他們是誰,可以給他們銀子之類的無用的話。

  秦九吟年輕時候也是會點身手的,可這些年酒色掏空了身子,拿劍的手舞了沒一會兒就開始氣喘,縮在牆角,做困獸之鬥,最後還是一名暗衛上前一腳踹在他肚子上,將人踹了個四腳朝天,四肢無力。

  這些人裏麵,服用過阿芙蓉的超過半數。

  隻是看他們的形容,服用時間還不長,若是要戒,也容易。

  百裏燁撕去了易容,露出原本那張豐神俊朗的麵目,看向秦九吟的眼神都帶著徹骨的寒冷。

  他二話不說,抬手就道:“把他的手筋給我挑了。”

  不等秦九吟驚慌,暗衛手起刀落,兩道血線瞬間飆出,秦九吟大張著嘴,過了好一會兒才哀嚎著倒在地上。

  “你們……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你們可知道本官是誰?!”

  秦九吟咬著牙,手筋被挑斷的痛苦讓他額頭青筋鼓起跳動,冷汗一顆顆往下滾。

  百裏燁扯開嘴角:“秦九吟,到現在了,還這麽認不清時局呢?”

  偽裝成住持的赤衣從門外踏進,當著眾人的麵將麵具摘去,所有還帶著希冀渴望秦九吟翻盤的眾人,都在一瞬間心如止水。

  “去看看夫人。”

  赤衣旋即退出。

  黎童那邊,碧雨已經察覺到了院子裏多了不少不速之客,對方人數眾多,而他們隻有三個人,黎童會點自保功夫,但羽簾卻是完全沒有身手,頂多也就是危難時候可以衝出來替人擋一擋刀。

  “夫人,外麵很多人,您先回屋。”碧雨手中長劍已經出鞘,攔在門口。

  “我怎麽一個也沒看見?”黎童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和黑漆漆的院外,焦躁地撓了撓頭,她想去前頭看看,想去看看戰況如何,也想去看看百裏燁有沒有受傷。

  自煙火彈升空之後,一切又好像恢複了平靜。

  她沒有聽到打鬥聲,也沒有聽到呼喊聲,和她想象中的場景完全不一樣。

  “夫人,這些人都是好手,若是打起來,屬下護不住您。”碧雨往後退了退,將黎童往屋子裏頭逼,又厲聲朝著羽簾喝道:“愣著做什麽,還不快帶夫人進屋?!”

  回過神來的羽簾連連點頭,用力拉著黎童進了屋,隻是門閂沒有掛上。

  而掛在院牆上的邱仲肖“嘖嘖”了兩聲,輕聲道:“這百裏燁手底下的人確實堪稱精銳,換了你們之中任何一個人,可有把握贏這個碧雨?”

  “回大人,或可戰個百來回,輸贏卻是不知。”其中一人沉聲道:“不過,此人下盤極穩,輕功應當非常不錯。”

  邱仲肖摸了摸下巴:“嗯,我也聽說百裏燁手底下的人,別的武功可以差,但輕功一定得是絕佳。”

  不過也幸虧,黎童的院子根本沒人來。

  這意味著,百裏燁已經掌控局勢。

  就在邱仲肖百無聊賴的時候,走廊拐角處一個人影靠了過來,他眯起眼睛細細一瞧,那人穿著女尼的服飾,但一尾長發束在腦後,腳下步子極穩,快而輕巧,眸中神色肅殺淩厲,正朝著黎童的房間而去。

  彼時,碧雨還沒有發現她。

  “那是個殺手,攔住她!”邱仲肖暗中低喝一聲。

  黑夜之中,破空聲起,赤衣身形一頓,還沒來得及跟碧雨打招呼,一枚暗器直逼近前,她的腦袋往旁邊一閃,堪堪避過。

  而院牆之上,陡然跳下來數十個黑衣人。

  赤衣暗道一聲不好,加快了速度朝碧雨而去,卻沒想到那些人持劍就衝她而來,全然不顧還站在黎童門口的碧雨。

  搞啥呢?!

  為什麽針對我?!

  赤衣瞪大了眼睛,細腰往後倒去,幹脆利落的一個後空翻,避過那閃著寒光的劍刃。

  不遠處的碧雨聽到這邊的動靜,往前湊了幾步,就看見幾個黑衣人正圍著赤衣,心下一凜,湊到門邊對裏頭的人說道:“夫人,有敵襲,在屋裏不要出來!”

  “碧雨!”

  黎童驚呼一聲,透過門縫往外望去,已經看不到碧雨的身影了,隻是刀劍相碰之時發出的撞擊聲,時而傳進耳朵裏,讓她一顆心緊緊揪著。

  邱仲肖遊走於外圍,試圖活捉赤衣,餘光瞥到碧雨的影子,剛要開口讓他別下殺手,卻見碧雨抽劍直指他手下的後背。

  嗯????

  搞啥子?!

  這位兄弟你怎麽敵我不分?!

  邱仲肖提劍上挑,險險將碧雨的劍擋開,聞聽“叮”的一聲,碧雨也終於注意到了邱仲肖,縱觀全局,方明白過來此人恐怕是這夥人的首領,當即便掉轉劍尖,直指邱仲肖的胸口。

  “你咋回事兒?!”

  “為啥打我?!”

  邱仲肖滿腦門兒問號,一邊反手還擊,一邊節節敗退。

  赤衣好不容易避開要命的一擊,看到碧雨加入戰局,大聲嚎道:“不公平!憑啥對我下殺手,對他卻處處留情?!”

  邱仲肖:“你在說什麽豬話?!”

  碧雨:“你哪裏看出他處處留情了?”

  黑衣人:“處處留情是這麽用的嗎?”

  赤衣一腳踹開擋在身前的一名黑衣人,飛撲向正與邱仲肖糾纏在一起的碧雨,兩人一對視,便立刻明白彼此心中所想:擒賊先擒王。

  邱仲肖:“????”

  他猛一抬手:“等一下!”

  所有黑衣人立時停止了進攻,訓練有素地全部回到他身後。

  碧雨正要提劍就砍,猛一聽見他這一嗓子,離了止住了步子,赤衣隨在他身後,險些一個刹車沒刹住撞在他背後。

  “二位是一夥的?”邱仲肖看著站在一起的碧雨和赤衣,眉間凝重。

  赤衣被莫名其妙打了一頓,此時心情正不爽,聽他這麽問,火氣立刻衝了上來,原本還以為是秦九吟那廝安排下的殺手,卻怎麽好像是自己人?

  “你是哪個營的?”赤衣一把推開擋在身前的碧雨,站在邱仲肖跟前,伸手就要拽他蒙麵的黑布。

  豈料,邱仲肖往後退了一退,用手擋住黑布,笑道:“是在下魯莽了,告辭!”

  說罷,邱仲肖轉身就跑,而其他那些黑衣人也迅速收劍,往後撤去,不過五息之間,兩人麵前就已經空無一人。

  “這……”

  碧雨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愣愣地將劍收回鞘中。

  “我不記得將軍有安排這夥人啊?”

  “這夥人的身手不似軍中。”碧雨說道,轉身前往房門口:“回頭問問將軍吧。”

  他輕輕敲了敲門,黎童自屋中打開一條門縫,壓低了聲音問道:“沒事兒了?”

  “安全了夫人,赤衣回來了,將軍應該已經將前頭都控製住了,夫人可要去看看?”

  “要的。”黎童連連點頭,立馬打開門,提起裙子就往外衝。

  百裏燁哪方麵已經讓人將鎖在地窖裏的女尼全都拎了出來,一個比一個憔悴不堪,精神飽受折磨的樣子,一看就讓人知道被關了很久。

  秦九吟原本還抵死不認,看到住持嘴唇慘白、全身顫抖宛如得了絕症的樣子,便明白當真大勢已去了。

  人證物證俱在,即便他翻破天來,也說不出個理。

  更何況,周鈺跑了。

  沒人護得住他。

  “你究竟是誰?”秦九吟全身虛脫,仿佛一下老了十幾歲,望著眼前噙著冷笑的男人,他頭一回有了落在他手裏或許還是死了好的念頭。

  “我姓百裏。”

  秦九吟倏地瞪大眼睛,幹幹地笑了幾聲,便不再開口了。

  這般年紀,有如此作風,又姓百裏的,朝中不多,也就兩個,秦九吟可不覺得當今皇帝會如此大費周章親自來抓他。

  那剩下的那個,就是眼前這位了。

  黎童一路狂奔過來,寒夜寺裏安安靜靜,她本不應該如此慌張,可就是忍不住擔心,直到看見百裏燁完完整整地站在那裏,她才大鬆了一口氣,腳下險些一軟就要跌下來,幸虧羽簾在旁邊扶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