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遇賊
  巴黎的四月,春寒陡峭,夜裏落了一晚上的雨,道路上積起了水,一腳踩下去,水花濺起,打shi了褲腳。下午又下起了毛毛細雨,行人都不願打傘,豎起衣領抵抗寒風。

  這樣的天氣最好坐在臨街的咖啡廳裏,吹著暖氣,隔著落地玻璃窗戶看著來往的行人。

  方致堯卻偏偏拉著蘇菀去逛超級市場。

  很快,蘇菀烏黑的頭發上裹了一層白茫茫的水霧,鼻尖被風吹得紅紅的,皮膚白得幾乎看不見血色,一雙明亮的眼睛卻忙不停,雨水衝洗過的城市,不再是燈紅酒綠的繁華都市,隱隱透著飽經滄桑的曆史感,每一個建築,都有屬於它自己的故事。

  怕和她走散,方致堯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伸到大衣口袋裏取暖。

  修長的手指強大有力,不容她掙脫。

  蘇菀抬頭望一眼男友,他身材高大,一件中規中矩的黑色大衣被他穿得極為瀟灑。

  “抓這麽緊幹什麽?”

  “你路盲,不抓緊就丟了。”

  來巴黎這些天,好幾次逛著逛著,蘇菀就和方太太走散了,每次都要靠傅家悅把她找回去。

  蘇菀不悅地皺了下眉頭,辯解道:“我隻是初來乍到,不太熟。”

  “是嗎?”方致堯了解地朝著她笑,示意她不要想太多。

  蘇菀意會到傅家悅就是方致堯放在自己身邊的棋子,隨時向他匯報自己的一言一行,隻覺內心長了一根刺。

  “你們明天回國,讓傅家悅一起回去。我一個成年人,用不著人陪著。”

  正說著,方致堯突然用法語嗬斥一聲。

  蘇菀一怔,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這當口,一個穿帽衫的黑衣青年已經得手,劃破蘇菀背包裏偷到了錢包,轉身逃進人群中。

  蘇菀反應過來,欲追上去,卻被方致堯攔住:“不要追,他們都是團夥作案,有人在後麵接應他,你追上去要吃虧。”

  果然,那小偷在人流中溜來溜去,在鑽進一條小巷之前,見沒人追上來,故意回頭朝兩人做一個挑釁的手勢,意圖激怒兩人。這倒讓蘇菀生出一身冷汗來,若是她一個人,不知死活地追上去,恐怕要吃大虧。

  卻見一道身影如箭般地射出,朝著小偷跑進的小巷,追了過去。

  一身黑衣,肩膀寬闊,是傅家悅!沒想到他身手矯健,在人群中奔跑起來速度奇快。

  蘇菀怕他一個人吃虧,拉著方致堯的胳膊,想要去給傅家悅幫忙。

  “快,巷子裏有人,我們去幫他。”

  “不用,以他的本事,幾個街頭小混混不過是一盤小菜。”方致堯神情自若拉蘇菀離開是非之地,“走,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吃晚餐。”

  兩人離開市場,找到一家雅致的小餐館坐下,叫了一桌子好菜。

  手機響起來,方致堯接起來,簡單說了幾句掛了。

  “你的錢包家悅已經取回店了。”

  蘇菀擔心地問:“他還好吧,沒受傷吧?”

  “三個沒經過訓練的小偷不是他的對手?”

  “這麽厲害?”蘇菀驚訝地揚起一道眉毛。

  方致堯微笑,“他是我身邊身手最好的。”所以安排他跟在蘇菀身旁。

  蘇菀來了興趣,“你哪裏找的高手?”

  “傅爺爺和我外公是戰友。”

  沒想到兩人還有這一重內在關係。

  菜上來,蘇菀拿叉子在龍蝦沙拉盤子裏劃拉著,才吃了兩口,就興趣索然,不打算再吃下去。

  方致堯察覺到,“沒胃口?”

  “吃夠了。”蘇菀懶洋洋地答。

  在外呆得越久,越想念自家幹淨熟悉的床褥,家常小菜的香味。

  方致堯懂她的意思,“想回去了?”

  蘇菀神情萎靡地抱怨道:“成天不是逛街就是吃飯,不是買東西,就是在喝咖啡,好無聊。”

  外人覺得每天衣著光鮮,在國外成天購物喝茶,逛逛羅浮宮,是最理想的生活。蘇菀習慣了工作,突然閑下來,成天無所事事,簡直是一種折磨。

  方致堯心裏一陣糾結,略作思考,最後下定決心,“我知道你想回去了,再待一段時間,等我處理完一切,接你回家。”語氣帶著哀求。

  “聽你這口氣,怎麽像是給你時間處理你的紅粉知己。”蘇菀打趣道,臉上已經帶上笑容。其實,一句軟話就足以讓她滿足。

  方致堯暗暗鬆一口氣,話鋒一轉,提議道:“要不要去倫敦轉轉?那邊我有一套公寓。”

  地球人都知道中國人熱愛買房,不僅在國內買,在國外到處買買買。

  蘇菀好奇,“為什麽在倫敦買房子?”在她看來,倫敦常年潮shi多雨,不是個居住,度假的好地方。

  方致堯實話實說:“有個朋友在倫敦工作生活很多年,經濟不太好,買個公寓,一方麵做投資,一方麵也讓他有個住所。”

  蘇菀懷疑起來,“對她這麽好?前女友?”

  方致堯嘴角透出笑意,“你在吃醋?”

  蘇菀撇撇嘴,表示不屑。

  “抱歉,張文是男人。”方致堯溫柔地用紙巾抹去蘇菀唇上油漬,把話題拉回正題,“公寓離攝政公園不遠,後院有一顆櫻花樹,現在正在開花,運氣好可以看到鬆鼠在樹枝上跳躍。周末的黃昏,可以去露天劇場看莎翁的名劇。”

  蘇菀不以為然,“六月份去才對,玫瑰*園一萬多株玫瑰齊齊綻放,花香襲人醉,姿色迷魂魄。”

  “那你呆到六月份,看了玫瑰花再回國。”

  蘇菀白他一眼,“幹脆呆個十年八載,等唐叔章的兒子上小學了,我再回去。”語帶諷刺。

  “放心,張文是個好玩伴,保證你不會無聊。”

  事情定下來,第二天一早,四人趕到機場,方致堯和方太太坐飛機回國,蘇菀和傅家悅則飛去倫敦。

  出來時,方太太隻帶一隨身旅行箱,回去時,卻變成五大箱,裝滿了名貴衣物首飾,都是她半月來來的戰利品。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方太太自然不會擔心行李的事,由方致堯帶著傅家悅搬運行李,辦理托運。

  方致堯叫苦:“難怪爸不願意陪媽出門旅行。”

  同為女人,蘇菀為方太太打抱不平,“懷胎十月生下你們兩兄弟,又辛辛苦苦,教育你們長大成人,吃夠了苦頭,讓你搬點行李,這麽多意見?”

  “也是。”方致堯凝視著女友的眼睛,輕輕說道:“那我要對你好一點,稍後你也要懷孕生寶寶,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計劃得這麽遠?

  一慣伶牙俐齒的蘇菀瞬間漲紅了臉,不知如何對答是好。

  方致堯愛煞了蘇菀突然而至的羞澀,一把將她攬到懷中,下巴在她頭頂摩挲。

  “真想把你變小,裝在口袋裏,隨時帶在身邊。”

  這麽膩歪,將來生個女兒,他肯定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兒奴。

  都說女兒多隨父親的長相,長得像方致堯也不錯,一雙眼角上翹的丹鳳眼,鼻梁又高又挺,將來一定迷死人。

  蘇菀想得更遠,把臉埋在他寬厚的懷抱裏,不覺嗤一聲笑出來。。

  方致堯聽到她的笑聲,鬆開懷抱,低著頭問道:“無緣無故笑什麽?”

  蘇菀不好意思說出心思,隨口打趣道:“笑你傻。”

  方致堯從蘇菀難為情的表情中發現端倪,追問道:“我哪裏傻?”

  那邊方太太不見人,大聲喚人:致堯致堯。

  蘇菀連忙催他過去:“快去伺候皇太後。”

  方致堯卻忙著叮囑女友:“我已經和陳文聯係好,他會在機場接你。”他一向體貼,把什麽事都安排得妥妥當當,不用她多慮。

  蘇菀卻有點遲疑,“今天周一,他不用上班?”

  “他是攝影師,自己接活幹,不用朝九晚五上班。”

  陳文是方致堯的大學同學,學的金融,畢業後好不容易在頂尖的投資公司找到工作,卻因為早上爬不起來,也不願意加班應酬,辭職幹起了攝影。

  十年下來,大學同學在各自的領域幹得風生水起,事業有成,隻有他一人,混得不好不壞,現在還借住在方致堯名公寓的地下室裏。

  下了飛機,遠遠地,蘇菀在人群中看到一個高高的,穿皮夾克牛仔褲的青年,他長發過肩,五官深邃,眉眼濃烈,鼻子筆挺,留著胡須,在一眾衣冠楚楚,嚴肅拘謹的英國人中,頗為引人注目。

  對方也注意到蘇菀,展開笑容,迎了上來,“你是蘇菀,致堯的未婚妻?”

  他一頭深褐色的長發,藍灰色眼珠,很明顯的歐亞混血兒,沒想到普通話說得這般流利。

  “你是——”

  “陳文,叫我埃文就好。”埃文老外做派,熱情握住蘇菀的手,毫不留情地誇道:“沒想到致堯的未婚妻會如此美。”

  傅家悅取了行李,轉身看到一嬉皮笑臉的男人抓著未來的老板娘的手不放,麵色警惕地靠了過來。

  蘇菀乘機抽回手,介紹道:“傅家悅,這是張文,致堯的同學。”

  “叫我埃文就好。”埃文的目光落到來人身上,凝視著他,率先伸出手來握住對方的手。

  傅家悅臉上不露聲色,手上卻暗暗使一把勁。

  埃文的右手被攥得有些發麻,微微一楞,隨即卻笑得很是燦爛,“家悅真是個好名字。”他眉宇間本來存著一絲抑鬱,笑起來,鬱氣一掃而光,如太陽般炫目。

  開車回去的路上,埃文興致勃勃地介紹路邊的風景名勝,不時看一眼後視鏡。

  正好是一個晴天,天空湛藍,雲那麽白那麽大,又那麽低,仿佛觸手可及,白色的櫻花隨風而落。

  天那麽藍,雲那麽白,那麽大,又那麽低,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觸及。還有滿樹的花隨風而落。

  如此良辰美景,蘇菀心一寬,嘴角有抑製不住的笑意。

  後座的傅家悅一聲不吭,一雙眼睛如獵鷹般觀察著四周。

  到了目的地,市中心的一所老公寓,牆麵爬滿了綠色的爬山虎,內裏裝修舒適,柚木地板剛剛打過蠟。

  埃文將兩人帶到二樓,臥室早已被人打掃得幹幹淨淨,桌上的玻璃瓶裏插著一大束的白玫瑰,清新淡雅的花香觸鼻可聞。

  “你住致堯的主臥,家悅住客房,你們梳洗休息一下。”

  手機響起,埃文出去接電話,很快回來,麵色有些為難,“我要出去一趟,有個工作是三個月前說好的,沒法推辭.。”

  蘇菀連忙說:“你去忙吧。”

  “我定了餐廳一起吃晚餐。”

  “不用,晚餐我們自己解決。”

  埃文拿起外套,朝兩人歉意一笑,開門離去。

  門外響起引擎的咆哮聲,蘇菀走到窗邊,朝外一看,埃文帶著頭盔,開一輛拉風的重型機車,瀟灑離去。

  聽方致堯說,埃文最擅長玩,滑雪,潛水,攀岩,跳傘,沒有他不精通的。

  奇怪,一個愛玩,不羈的人怎麽會在倫敦一呆就是十年?

  不是說倫敦不好,稍加注意,就會發現英國人統統白皙斯文,彬彬有禮,嘴角總透著微笑,實際上冷漠得很,不大愛搭理人,沒太多人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