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噩耗
  身後傳來一道撕心裂肺的叫聲:“蘇萱——”

  倆人回頭一看,不知何時,蘇父蘇母出現在辦公室。

  見大女兒坐在窗台上搖搖晃晃,蘇母當場癱軟在地,發出淒厲的哭聲;一旁的蘇父更是臉色灰敗,手指著蘇萱,顫顫巍巍地問道:“你,你要幹什麽?”

  蘇萱轉身怔怔地看著父母,說不出話來。

  正在這時,蘇菀一躍而起,撲上去,雙臂死死抱住蘇萱的腰,奮力想把她拖進來。

  受驚之下,蘇萱拚命掙紮,兩人身體一同外傾倒。

  千鈞一發間,周思源上前拉住倆人手臂,用力一扯,將兩人從窗外拽了回來。

  兩姐妹摔在地上,蘇萱整個重量壓在蘇菀胳膊上,“哢嚓”一聲,蘇菀感覺到左臂骨折,鑽心的疼痛如潮水般湧來,一波又一波,太陽穴突突直跳,豆大的冷汗從額頭冒出來。

  這時,蘇母發出悲嗆無助的叫聲,“振生,你怎麽了!”

  危急時刻,蘇父被刺激得眼前一黑,失去知覺,倒在地上。

  幾人抬起蘇父就往醫院趕,一路上,蘇菀扶著手臂,強忍住劇烈的疼痛,臉色慘白,滿頭大汗。

  在搶救室門口,有護士看出端倪來:“你手臂怎麽了?”她輕輕碰一下,蘇菀痛得抖個不停,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

  “哎呀!骨折了!”

  強撐到現在,蘇菀心髒重重一跳,頭腦蒙地斷片,栽倒在地。等她回過神來,醫生正推她去照X光,隨後為她打石膏。

  她醒來第一句話就是:“我爸怎麽樣了?”

  醫生一怔:“別動!打好石膏,你可以去看他。”

  她咬著牙,不吭聲。

  醫生看不過去了,輕輕說道:“沒關係,痛,你就哭。”

  哭?蘇菀眨眨眼睛,她腦子裏有根弦蹦得緊緊的,冷靜到不可思議的地步,沒有一絲想哭的感覺。

  打完石膏,吊上手臂就往搶救室趕,隔著老遠就聽到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她的心一直往下墜……

  她像是踩著雲朵上,深一腳淺一腳,跌跌撞撞進了搶救室。

  英偉挺拔的蘇振生了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任憑妻子愛女伏在他胸口放聲大哭,淚如泉湧,他隻是靜靜地躺著,猶如蠟像館的蠟人。

  男醫生捧著一份文件走過來,期期艾艾地開口道:“蘇太太,節哀順變。雖然現在不方便提這事,我們還是想替急需移植的人問一聲,能不能捐獻蘇先生的器官?”

  蘇萱抬起頭來,雙眼發紅,狠狠瞪一眼醫生,“滾!”低頭抱住父親嗷嗷大哭。

  男醫生尷尬至極,正準備離開,卻被蘇菀攔住:“媽,把爸的器官捐獻掉,好不好?”

  蘇母這才抬起頭來,眼睛紅腫,不解地看向蘇菀:“你說什麽?”

  這時,蘇萱被悲痛刺激得像一頭憤怒的獅子,指著蘇菀的鼻子罵道:“沒想到你這麽冷血,爸死了,你連眼淚都沒有!現在還想讓爸屍體不全,有我在,你休想!”

  蘇菀看都懶得多看她一眼,冷靜地向蘇母解釋道:“我們把爸的器官捐給有需要的人,這樣就相當於爸還活在這個世上。”

  一旁的男醫生連連附和道:“蘇先生的眼角膜可以讓失明的人看到這個世界,你們也可以在別人眼睛裏看到蘇先生。”

  蘇母心一動,“好。”

  “媽!”蘇萱還想說什麽,卻被蘇母揮手打斷。

  蘇母隨著男醫生去辦理相關手續,蘇菀打電話給張智成:“張律師,我這邊有一筆數額巨大的債務,需要你出麵幫我審核一下。”

  聽到這話,蘇萱遲疑地問道:“你打算幫我還債?”

  蘇菀頭也不抬地回她:“我們是一家人。”

  從父親離世的那一刻起,蘇菀成長為蘇家的頂梁柱,肩上像是扛著一座山,喘氣都有些費勁。

  她開始出麵聯係蘇家的親朋好友,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大多數人得知噩耗都歎息一聲。安國康夫婦更是第一時間,趕到醫院來,幫著三母女處理蘇振生的喪事,有他出麵,一切事清都很順利。

  唯獨方太太的態度顯得有些耐人尋味,她先是不敢置信:“不會吧?前麵見麵他精神奕奕,看著跟小夥子一樣,怎麽會這麽突然!”猛地,她想到精心準備了一個月的訂婚儀式泡湯了,語氣變得有些怪:“發生這種事,你們的訂婚也隻能取消了。”有著難以掩飾的嫌棄和厭煩。

  蘇菀忙著應付瑣事,沒空琢磨她詭異的語氣,隻是鬆一口氣,覺得又一件事迎刃而解。

  她走向一直在旁幫忙的周思源,疲倦地說道:“你回去休息吧,接下來的一周,我脫不開身,公司靠你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蘇總有心髒病,我不該叫他們過來。”周思源愧疚得抬不起頭來。

  蘇菀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與你無關,是我們做子女的不懂事。”她忽然壓低聲音,“我姐鬧跳樓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告訴任何人。”逝者已逝,她要為蘇萱保全麵子。

  “放心,我心裏有數。”

  蘇菀放下心來,轉身和蘇萱攙扶著母親回家。

  周思源追了上來,在她耳邊低語:“方總已經知道消息了,他會坐最快的航班回國。”

  蘇菀像是沒聽到一般,頭也不回地離開。

  回到家,茶幾上還擺著蘇父的老花眼鏡和未看完的書。

  睹物思情,蘇母捧著丈夫的老花眼鏡,剛幹了的眼眶,再次濕潤,蘇萱也加入陣營,抱著母親痛哭流涕。

  已近淩晨,折騰了一晚上,三人都有些精疲力竭,蘇菀叫醒保姆,安排她煮一些清淡的食物,給三人補充體力。

  這種時刻,誰還有心思吃東西?蘇菀卻堅持道:“媽,吃一點去睡覺,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冷靜的語氣,好像她置身事外的外人。

  蘇萱眼睛腫得像核桃一樣,出聲指責道:“你告訴我,怎麽可以做到像你一樣冷酷無情?爸對你不夠好嗎?振星都給了你,你怎麽可以跟沒事人樣,一滴淚都沒有?”

  蘇菀頭也不抬地吃著東西,平靜地說道:“爸不在了,難道我們三個都不活了?”

  一句話噎得蘇萱說不出話來,她委屈地看向蘇母,誰知蘇母也坐到桌前,開始吃東西。

  蘇母忽然轉頭,用鷹般的目光盯著大女兒:“你在外麵欠了多少外債?”

  蘇萱怔怔看著母親不敢說話,好像她一開口就坐實了她間接害死父親的事實。

  蘇菀接過話茬:“媽,你不用擔心,我來處理。”

  蘇母歎一口氣,“怎麽處理?前麵借方致堯的錢還沒還,就要再次開口?”

  蘇萱把握機會發作:“蘇菀打算和方致堯分手,還怎麽開口借錢?你不知道我找方太太開口提錢的時候,她臉色多難看,說得好像我們蘇家要賣女兒一樣。”

  蘇母的臉色開始發白,蘇萱卻沒發現,猶在滔滔不絕地講述方太太是如何給她臉色看,她又是如何巧舌如簧地說服方太太,最後卻被蘇菀拆穿,功虧一簣。

  她的話總結成一句話:蘇菀個蠢人,陪方致堯玩了那麽久,關鍵時刻,也不知道找對方要一筆錢,以解燃眉之急。

  不等她說完,蘇母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她臉上。

  “你能不能長點記性!早就勸你割肉斬倉,還能留點錢,你倒好,膽子肥了,借高利貸玩期貨,虧得一幹二淨!欠一屁股高利貸,還有臉打著你妹的旗號去方家騙錢,你不做人,你妹還要做人!”

  薑還是老的辣,蘇母早就將蘇萱的事調查得一清二楚,隻是一直隱忍不發。

  蘇萱捂著火辣辣的臉,衝出了餐廳。

  蘇母還不放過她,衝著她的背景狠狠補上一刀:“你爸已經被你氣死了,你能不能讓我多活兩天?”丈夫剛從公司裏退下來,和她過了一段安穩幸福的小日子,卻因為蘇萱作天作地,氣死了丈夫,她有足夠的理由生蘇萱的氣。

  蘇萱大力摔門離去。

  過了很久,蘇母自嘲道:“都怪我,教子無方。”

  夜裏躺在床上,蘇菀望著黑黢黢的天花板,胸口隱隱作痛,她很想放聲痛哭,可惜,殘酷的現實已將她的眼淚榨幹。

  無憂無慮的生活一去不複返。

  從那時起,蘇菀開始穿一身黑,黑色毛衣,黑色長褲,黑色大衣,承托得小臉雪白晶瑩,整個人顯得高冷,孤傲,不易接近。這種獨特的氣質吸引了不少的男人,這讓她在商場上占了不少便宜。

  第二天蘇家變得熱鬧起來,得到消息的親朋好友趕過來,在客廳裏討論著蘇父出殯殮葬的種種事宜,蘇菀手臂打著石膏,出麵主持大局,把一切該做的事安排得妥妥當當,得到眾人認可。

  親朋好友散去後,家裏瞬間安靜下來,仿佛能聽到灰塵落地的聲音。

  一夜之間,蘇母像是老了十歲,神情憔悴地站在落地窗戶前,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

  隔著老遠,鬢角的白發觸目驚心。

  歲月如流水,母親已經老了。

  相濡以沫的丈夫突然離世,更是雪上加霜。

  蘇菀走過去,忍不住歪著頭靠在母親肩膀上,蘇母身上有熟悉的溫暖味道,聞著能讓人神情鬆弛。

  蘇母溫柔地輕撫她的頭發,“做的很好。”

  蘇菀略覺好過,“大家都很給麵子,幫了不少忙。”

  蘇母感歎道:“如果蘇萱像你這樣能幹就好了。”

  “她有她的長處,也不簡單。”

  “但願她也能像你這樣想。”蘇母長長歎一口氣,“一夜未歸,不知道她會不會又去幹傻事。”

  母女間沒有隔夜仇,昨晚蘇萱走後不久,蘇母心裏的氣就消了,生怕蘇萱想不通再去跳樓,隔半個小時就要給她打一個電話,發一條短信,求她趕緊回家。

  蘇菀安慰道:“她沒事,下午張律師過來,她一會就回家。”

  “那就好。”蘇母突然說道:“聽說致堯在澳洲,正在往回趕。”

  “不清楚。”蘇菀垂下眼眸,不想讓蘇母發現她的失意。

  理智上,和方致堯分手勢在必行,可是一提起他,胸口處就像裂開一個黑洞,不斷吞噬周身的能量。

  “方家說訂婚押後。”

  蘇菀平靜地說道:“應該會取消。”

  “這麽嚴重?”

  蘇菀低頭不語。

  蘇母又問:“出了什麽事?無法挽回?”

  私心裏,她和蘇萱一樣,盼著蘇菀跟方致堯在一起,關進時刻能借對方一寸光,一份力。

  蘇菀找出個萬金油的理由來,“我們不適合。”

  兒女自有兒女福,蘇母不再勸說,聊幾句,上樓休息。

  沒等到蘇萱回家,蘇菀先等到了風塵仆仆回國的方致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