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兒時回憶
  盛夏的天總是變得很快,像三歲稚童的心情。

  方才還晴空萬裏,如今卻突然烏雲壓頂,似乎一場雨是無可避免了。

  豆蔻坐在院子裏,呆呆望著天。如今天氣愈發悶熱,樹上的蟬正大聲鬧嚷著,讓人不得清淨。

  蟬啊…她還記得幼時第一次見到蟬這個東西時候的模樣。

  那時還是在北狄呢,自己剛剛記事,雖然常常聽見蟬鳴,可卻從未曾在茂密的樹林間真正捕捉到蟬的身影。那些小東西總是將自己用心的保護起來。

  直到一次隨著師父去集市,路遇一個農夫,用板車推著家中三個稚子打街上走過,她眼尖看到其中一個孩子手上正攥著隻什麽東西,叫聲明亮,恍若玩具一般,還在嗡嗡顫動。

  她心下好奇不已,見那玩意新奇,就要衝上去搶奪,板車上的孩子登時“哇——”的一聲大哭出來,那農夫斥責她橫行霸道,她還不知那是什麽意思,想來不是什麽好話,於是身體力行爬到了板車上,氣鼓鼓拍掉了那孩子手中的蟬。

  本以為隻是個玩具,打壞了就不叫了,那樣她就不用豔羨旁人了,誰成想那家夥竟然拍拍翅膀飛了。

  原來是個活的啊…

  她和那個孩子一起呆呆的仰起頭看著那隻蟬飛走,越飛越高,越飛越遠,最後齊齊哭起來…

  …後來的事情就不大記得了。似乎那個夏天柳文信給她捉了不少隻蟬,還給她用曬幹的竹篾編了不少蟈蟈籠子。雖然蟈蟈也叫,可她還是喜歡蟬。或許就是那一眼吧。她總是對第一眼新奇的事物耿耿於懷,念念不忘。

  豆蔻聽著隱藏在樹幹中間大聲吵嚷著的蟬鳴聲,露出一絲微笑。自打他們搬來京城,已是第六個年頭了。晚晴天越做越大,名聲在外,師父就也越發忙碌。可饒是如此,他每年夏天仍舊不忘給自己編幾個蟈蟈籠子,用來關捉到的蟬。

  還當她是個小孩子呢。豆蔻輕笑。

  她年紀越來越大,也越想去外麵看看。可師父卻依舊把她當個孩子看待。不許她去這裏,不許她去那裏,不許她做這個,不許她做那個。每次她出外惹是生非了,都必要遭到師父嚴厲的責罵。久而久之,他們之間的關係也疏遠了許多。她知道師父愛自己,可是這份愛也太過嚴厲了些。

  豆蔻歎了口氣。她現在終於明白師父為什麽總是執意限製她不要太過招搖於市了。

  也不知道師父現在怎麽樣了。不知道晚晴天現在怎麽樣了。她好希望這場風波快點平息過去,讓她能回去看一眼,她一定會認真和師父道歉的。

  ……

  “從今往後,你便在這裏住下吧。”柳如春看著眼前臉上帶著淚痕的絕色女子道。

  有蘭沒有說話,隻默默流淚。

  “唉,你這又是何苦呢。”柳如春走過去牽起有蘭的手,軟言安慰道,“這事並不怪你,都是他的命。”

  “主上平日裏雖然嚴苛了些,可畢竟於我有養育之恩,如今他身死,我卻連為他戴孝也不能…”有蘭閉上眼,淚水順著臉龐簌簌滑落。

  “生死有命,況且他心係我妹妹多年,身死對他而言,應該也是種解脫。”柳如春摸著她的頭道,“如今你便是我的幹女兒,我柳府的大小姐,身份不同往日語,切莫要在人前顯露悲傷了。”

  “是。”有蘭行禮道。猶豫半晌,低下頭去,喚了一聲,“幹娘。”

  “嗯。”柳如春滿意的點點頭。

  有蘭跪地叩首道,“還求幹娘能念在情分救蔻兒一命。”

  “你放心”,柳如春忙將她扶起,“蔻兒是我親侄女,我怎能不擔心她。我已經托人去刑部問過了,他們暫且還沒捉到蔻兒,想來她應該是藏起來了,或許待風波過去,她便會主動來找我們了也未可知。”

  有蘭點點頭,臉上寫滿擔憂。

  “若她日後聯係你,還要盡快告訴我才是,如今,也隻有我能護她周全了。”柳如春看著有蘭,叮囑道。

  “是。”有蘭低眉順目答言。

  “娘,娘…”,此時柳彩彩莽莽撞撞從外麵衝進來,看見有蘭,暫緩了腳步,猶疑不定,“你怎麽在這裏?”

  “彩彩不得無禮,從今往後她便姓柳,是你姐姐了。”柳如春斥道,又對有蘭道,“你先去吧。稍後我會遣人送些補品過去,你近些日子消瘦許多,還需多補補才是。”

  有蘭應承退下。

  “娘,您怎麽什麽人都往家裏帶!”柳彩彩跺腳不滿道。

  “她曾經幫過我,如今晚晴天被抄,她無處可去,我們怎能見死不救。”柳如春瞪她一眼。

  “娘,您知道她可是那豆蔻的…”

  “住嘴!”柳如春急急打斷女兒的話,對身邊丫鬟使了個眼色,吩咐她們退下去。這才將女兒拉到身邊來,無奈的訓道,“你啊,這麽大人了,還不知道什麽是禍從口出麽!”

  “哼,那個豆蔻最好不要落在我手裏。”柳彩彩恨恨道。那日表哥與她形容親密,還說要娶她。那豆蔻是什麽身份,也配做北狄的太子妃麽?倘若他日被她逮到,定要她生不如死。

  “你可去你伯父那邊看過了?他如何了?”柳如春問道。她最擔心的還是自己兄長。

  “我在門口碰見了表哥,已經將此事告知與他,大伯父一向喜歡他,想來他去勸效果會好些。”柳彩彩道。

  “那便好。”柳如春稍稍放下心來。

  “對了,娘,蘇伯召昨日出城去了,這事你可知道?”柳彩彩問。

  “不錯,據說是去了馬場。”

  柳彩彩眼中閃動了一下,“娘,您就不好奇,為什麽這麽巧,他偏偏是趕在昨日柳文信身死後出城?您就不擔心,他是去…”

  柳如春忙捂住女兒的嘴,“小心些說話。”隨後四處看了看,在女兒耳邊壓低了聲音道,“我已經派人時刻盯緊了那蘇伯召的動向,放心吧,若他真的將豆蔻藏了起來,就定有露出馬腳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