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爭執
  傍晚。夏國皇宮。

  訂婚典禮結束以後,司徒櫻回寢殿換了身衣服便立即趕往皇後所在的永安宮請安。此刻正站在殿外等候宮娥通報。

  不多久,小宮娥傳信回來道,“皇後娘娘請殿下回去吧。皇後娘娘說,今日殿下也累了,就不必請安了。”

  司徒櫻心下不甘,“你且再去通報一次,就說兒臣三年未見母後,今日典禮之上又事務繁忙,未能同母後說上幾句話,心中甚是想念。如今兒臣即將遠嫁,還請母後開恩,在這最後兩年裏,讓兒臣常侍奉身旁,也算略盡些孝心,不負母後養育之恩。”說罷,司徒櫻跪在地上道,“母後今日若不見兒臣,兒臣就長跪不起。”

  小宮娥見狀隻得再次匆匆跑回殿中傳話。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司徒櫻身旁一眾宮女太監見公主已跪了一炷香的時間,永安宮內還卻未有消息傳來,個個也都是焦慮萬分,生怕春寒料峭,凍壞了公主,聖上怪罪下來無法交代。

  終於,裏麵傳出話來,請公主進殿一敘。

  三年未進永安宮的司徒櫻聽到通報後也顧不上早已凍僵的身體和跪到疼痛的膝蓋,立即起身跌跌撞撞向內走去。就連永安宮內的宮娥太監們看到一向優雅高貴的公主今天失態至此,也免不了心下有些動容和憐惜。

  司徒櫻走進殿內。蘇幕正跪在地上誦經,聽到身後響動,隻不帶感情淡淡的說了一句,“你來了。”

  沒有賜座亦未曾回頭看女兒一眼。

  與蘇幕冷漠的態度截然相反的是司徒櫻此刻早已激動萬分,淚流滿麵。想起三年來的種種過往,無論難過時,生病時,受傷時,還是節日裏或是自己誕辰,母後從來不肯見上自己一麵,如今好不容易見到了,卻都不願回頭哪怕看自己一眼,心裏禁不住泛起委屈,更覺苦不堪言。

  “母後……”,司徒櫻強忍著哭腔說道,“兒臣來給您請安。”

  “說過的。我如今隻一心向佛,前塵往事早已做古,你日後不必再來給我請安了。”蘇幕停下誦經,手裏卻依舊攥著佛珠。她抬起頭望著麵前的佛像,聲音古板無波。

  “母後,待兒臣出嫁後恐再無歸國之日。兩年後一別即是永別,您到時就不會想念兒臣嗎?”

  司徒櫻到底不過十六歲年紀,任她外人麵前偽裝的多麽高貴端莊,此刻也不過是個渴望得到母親疼愛的孩子罷了。可惜蘇幕如今卻早已心如磐石,失了愛子之心。對女兒的哭訴始終不聞不問。

  “聚散本無常。我們母子情分早已斷了,你去不去和親於我又有什麽差別。”蘇幕道,“還是莫再執著於我,多多憐取眼前人吧。”

  “嗬,母子情分早已斷了……”司徒櫻滿臉淚痕不可置信的後退幾步,一時跌坐在地,哭道,“母後說得輕巧,可這母子情分便是母後一人說斷即可斷掉的嗎?”

  蘇幕搖頭歎息一聲,遂不再答言,轉動手中佛珠繼續誦起經來。

  “母後日日念這經是為何?”司徒櫻苦笑著問,“是為普渡眾生嗎?”

  ……

  “但求母後也普渡一下女兒。告訴女兒到底該如何斷了這血脈親情呢?”

  ……

  “女兒知道自己是母後的恥辱。母後說什麽情分已斷的鬼話,怕隻怕是您每見自己女兒一次,便想起一次當年往事,便錐心一次,刻骨一次。所以這麽多年才一直躲著女兒吧?母後曾經的那些荒唐事,女兒可全都知曉,女兒……”

  “放肆。”蘇幕厲聲打斷司徒櫻,聲音中帶了一絲微不可查的顫音,“別忘記你的身份!”。

  “嗬嗬,是說到母後的痛處了嗎?”司徒櫻冷笑。

  “你都知道什麽?”

  “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母後想問什麽,兒臣都知道。”司徒櫻語氣嘲諷,“母後剛剛不是還說前塵往事早已作古,如今隻一心向佛。怎麽,難道是連佛祖都度化不了您這一道心結嗎?不然為何兒臣一提起此事,您便坐立難安了呢?”

  “你走吧,我今後不想再見到你。”蘇幕此刻已恢複平靜,繼續開始誦經。

  司徒櫻緊緊盯著自己母親的背影,悲哀的發現,從始至終,她甚至未曾看自己一眼。終於,司徒櫻歎了一口氣,緩緩跪在蘇幕身後,重重磕了幾個響頭,直磕到額頭一片淤青。

  “謝母後生育之恩。從今往後,女兒遵從母後所願,再不來叨擾母後清修。”言畢,司徒櫻起身,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直到女兒離去許久,身後早已一片寂靜,蘇幕才漸漸停止誦經,微微顫抖的向後望去。那裏已沒了司徒櫻的身影,在她剛剛跪過的地上,卻有一個香包,繡工精致,針腳細密。蘇幕見到後,眼角似有淚光閃爍,癡癡望著香包沉默不語。良久之後,臉上才漸漸恢複了一開始的平靜,對外麵守候的小宮娥道,“來人,將這裏打掃幹淨……還有地上的東西,一並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