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夢裏見到了姑姑
  小男孩苦苦守候在村口,過了小年就每天都守在村口哪裏。

  北方冬天的風寒冷而刺骨。偶爾還會裹挾著一些地上的積雪。打在幹但小男孩不怕,一想到在城裏打工的姑姑快回來了,他的心裏就暖暖的。

  他要和小夥伴們炫耀姑姑即將給他帶回來的變形金剛,或者隨便其他什麽玩具。

  他還要穿漂亮的新衣服,和姑姑去集上置辦年貨。吃好吃的抻麵,買甜甜酸酸的糖葫蘆。

  姑姑是小男孩眼裏最最漂亮的女人。姑姑漂亮的鵝蛋臉上有一個甜甜的酒窩。讓姑姑的笑總是那麽的特別讓人開心。

  小男孩喜歡姑姑抱著自己,讓自己親她帶著迷人酒窩的臉。小男孩的記憶裏那是比媽媽的臉還印象深刻的美好。

  小男孩慢慢的長大了,回到了城裏。最期盼的就是周末去嫁到城裏的姑姑家玩兒。

  姑姑會帶著自己和小弟去公園玩滑梯,開碰碰車。會在冬天裏陪著自己和弟弟去滑冰,玩冰上爬犁。

  姑姑總是要給自己和小弟燉上一大鍋排骨。讓自己飽飽的美餐一頓,接下來的下一個禮拜都不會饞肉。

  小男孩的爸爸不再要小男孩了,小男孩的媽媽也不再允許男孩子去找姑姑。

  但姑姑還是一如既往的去看男孩子,給男孩子帶滿滿一飯盒的燉排骨,給男孩子壓歲錢,買過年的新衣服。

  男孩子慢慢地長大了,姑姑也在慢慢地變老。姑姑的酒窩已經很少出現了,因為姑姑笑容越來越少了。

  姑姑得了乳腺癌,可惡的痛苦從此纏繞著姑姑,揮之不去。切除了的傷口隔一段時間就要去醫院抽積水,疼痛經常讓姑姑緊鎖眉頭。

  男孩不明白為什麽看上去忠厚老實的姑父也會找了小三,也會拋下可憐的姑姑就不管不顧了。

  男孩恨恨地領著小弟守在姑父的單位門口,將磚頭狠狠地砸向那讓姑姑傷心的壞男人的頭。

  男孩子長大了,他失去了姐姐,失去了媽媽。他把在慢慢變老的姑姑當成自己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他在婚禮上領著新娘跪在姑姑麵前發誓要像孝敬母親一樣地孝敬姑姑。

  可他好像沒能像誓言一樣帶給姑姑孝敬,反倒是像所有讓媽媽操心的不爭氣的孩子一樣帶給姑姑煩惱。

  他醉酒了,他賭錢輸了,他差點工作沒了,他離婚了。

  他開始讓帶病的姑姑一遍一遍的難過。他甚至厭煩了姑姑一句句的嘮叨,開始連電話都懶得給姑姑打。

  姑姑終於沒能躲過病魔的召喚,姑姑住進了醫院裏,姑姑已經消瘦的麵目全非,姑姑的頭發因為化療也早已脫落殆盡。

  姑姑在病床上向自己伸出了手,輕輕地呼喚著自己的小名,流著淚要已經長大的男孩趕緊去見她最後一麵。

  我努力地去抓姑姑那伸過來的手,使勁使勁地抬起胳膊想要去夠到那隻手。可什麽東西死死地拽住了我的胳膊,怎麽抬也抬不起來。

  我猛地掙開了眼,直到看清黑暗裏窗外夏夜的星光才明白剛剛是做了一個夢。

  拽住自己胳膊的是病床上那無情的綁帶。臉上涼涼的是自己真真實實的淚水。

  “你睡著了嗎?”病床靠腳的那邊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聽起來還有點耳熟。

  “還沒呢,才11點,有點睡不著。”就在我真分辨著是誰在說話的時候,另一個一樣有點熟悉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你說今天田主任為什麽這麽生氣啊?也不知道這34床怎麽得罪他了。”原來那個大海龜姓田啊。

  “就是的啊,平時也不是沒有病人進過醫生辦公室,都沒見他發這麽大火。”

  這兩個正在談論我的人是今天當班的義工,而且正好是哪天幫何慧送我上來的那兩個。我回憶起了他們兩個的聲音。

  “你說34床今天怎麽突然又鬧騰起來了。這段時間他不是恢複的挺好的嘛。”兩個人繼續著他們的談話。

  “誰知道呢,你說他是不是知道送他來的那女的聯係不上了。那女的好像就陪護了他兩三天。”

  “正常,得了這病,就是媳婦跑了的也不是沒有,更何況是他女朋友,還那麽年輕。聽說還是大學生呢。”

  “也是,那女的也算挺講究了,還給他交了住院押金,聽說按療養一個月的交的呢。”

  交了一個月的?何慧臨走給我交了一個月的錢嗎?我有些懵住了,她哪來的錢?

  “再鬧你說34床是不是得轉到專科醫院去了?聽他女朋友說他在家就鬧得挺凶的,而且都不是一天兩天了。”

  “不能,聯係不上他監護人,不能轉院。剛來那天我還以為他就是喝多了呢。你說這麽多天他也沒鬧啊。”

  “就是,我也以為他沒他女朋友說的那麽嚴重呢,看來還真得住上個把月的。就是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聯係上他的家裏人。”

  “那倒沒事,和送他來的警察一聯係就找到他家了。聽說他家裏也沒什麽人了。也怪可憐的。”

  “咱這可憐的病人見得多了。被扔這的他又不是頭一個。”

  “你小點聲,看看可別把他吵醒了。”黑暗的病房裏傳來了有人起身的聲音。

  我趕緊閉上了眼,靜靜地躺好一動不動。

  “沒事,睡得正香呢,鬧騰那麽半天估計得睡到明天早上了。都多餘讓咱倆來看著他。”起身的哪個人好像又回到了他剛才的位置。

  “這夜班鬧的,都讓34床給攪得不得安寧。”

  “知足吧,他要像頭一天來那樣,咱倆一宿都別想消停了。”

  兩個人不再說話,好像都慢慢地打起了盹兒。不一會還傳來了輕輕的鼾聲。

  我卻怎麽也睡不著了。何慧和醫生說了我什麽?居然讓我要住一個月。住一個月我會不會真得瘋掉啊。

  何慧到底給我交了多少錢,這些錢都是哪來的的呢?這小妮子看著柔柔弱弱,辦起事來還真是不簡單啊。

  真好笑,原來這事早就脫離了我的控製了啊。那句話說的真對,你以為你在看風景,其實是看風景的人在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