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三章:祖宗
  在不遠處的小鎮上,雲樹給自己開了藥,針、藥齊下,才將小腹劇烈的墜痛止住。這是她與修儀唯一的骨血,是她盼望了許久的孩子啊。疼痛讓她意識到,它是那麽的珍貴,她不敢再像昨夜那般不管不顧的傷心了。

  黎歌捧著一罐雞湯進來,雲樹接過雞湯,覺得他身上好像有了某種變化,不顧黎歌的窘迫將他上上下下細細打量一圈後,最後盯著他的發頂。那裏,他頭上原本的玉簪變成了發帶。雲樹又看看手中的雞湯,默默記下了。

  黎歌的那塊祖傳玉佩雖然值不少銀子,但他自己是個不經俗務的人,典當的時候又著急,被狠坑了一把。要了那個院子與那個女子,租馬車之類的,已經花沒了。

  雲爺窮到要身邊的人變賣貼身之物來照顧她了。

  雲樹一點點喝完雞湯。

  “我的衣服髒了,能不能給我找一套幹淨的。”身下出血,髒汙了羅裙。

  黎歌紅了臉出去了。過了會兒,捧來一套幹淨的粗布衣服。他的臉更紅了,他沒有銀子給她弄來更好的衣服,這粗糙的衣物摸著就磨手,他卻拿來要雲樹穿在身上。

  雲樹看著他通紅的臉。“你的簪子當了多少銀子”

  黎歌的臉紅的要滴血了。那簪子是完顏熙隨手甩給他的,算是“獎賞”。因為跟完顏熙的手下一起做事,他便別著那隻簪子,實際上他根本不在乎。隻是因為銀子不足,讓雲樹跟著他受苦,他作為男人簡直無地自容。

  雲樹道“你那簪子是個好的。想你不通俗務被宰了。待我換了衣服,你帶我去你當簪子的地方。”

  黎歌沒有聽更多,就跑出了客房。

  雲樹換好衣物出了門,用了藥和雞湯,她緩過來了。可是門外並沒有黎歌,反倒是不遠處的一家酒樓很是熱鬧。

  雲樹趕了過去,見黎歌不顧形象的拉著一個人,要給他補銀子。那人看著有些紈絝,舉止輕佻,反而挑起黎歌的下巴道“不如你陪大爺一回,大爺給你重賞啊”

  看熱鬧的人更是笑得起哄。

  黎歌簡直要氣死了,他也顧不上要銀子了,揮拳要打那紈絝,反被拿住腕子,以極為不雅的姿態被按到桌子上。

  雲樹撥開眾人走上去,伸出兩個指頭捏住那人的腕子扭開,一腳將那人踹跪到地上,一隻手將黎歌從桌子上扶起來。

  不顧那人腕子痛的直“哎呦呦”,向黎歌道“沒事吧”大庭廣眾下被一個男子這般調戲,黎歌又窘又羞臊的不行。張張嘴,說不出話來。

  雲樹拍拍他的手臂以作安撫,扭頭向那紈絝道“就是你坑了我哥哥的玉簪啊”

  黎歌眸光微動。

  那人直著脖子嚷道“什麽叫坑他自願的”

  雲樹兩指用力,另一隻手在紈絝麵前攤開,“拿來。”

  紈絝大叫,奈何扛不住疼,從懷中摸出簪子遞過去。“給你,給你,快放開大爺”

  雲樹接過簪子遞給黎歌,又向紈絝攤手道“還有

  呢”

  “還有什麽不是給你了嗎”

  雲樹又加一分力,“你說呢”

  那紈絝立刻心領神會,從懷中摸出兩張銀票,求饒道“都在這兒了,都給祖宗,祖宗快放手,我腕子要斷了。”

  雲樹接過那兩百兩銀票,依舊給了看傻了眼的黎歌,又向那紈絝道“不知玄孫兒,怎麽稱呼啊”

  “你”他告饒喊了聲祖宗,這人竟然還真要做他祖宗奈何被人拿捏的死死的,隻能說今天出門沒看黃曆。看那簪子成色上乘,能值個五十兩,拿簪子的又是個無用書生,便從掌櫃的那裏搶了簪子,給了三兩銀子。本想賺個便宜,沒想到卻被坑慘,還得認個祖宗沒奈何的帶著哭腔道“我姓黃,叫明仁。祖宗快放手,腕子真要斷了”

  話音未落隻聽“哢嚓”一聲,黃明仁的腕子就被雲樹直接折斷了。圍觀的眾人皆倒抽一口氣這小女子,美則美矣狠則狠矣

  黃明仁則捧著斷腕子痛哭起來,“我都給你了什麽都給你了你為何還要下此毒手”

  “敢對我哥哥不敬,看在你叫聲祖宗的份兒上,折你一隻腕子,抵你一條小命。”雲樹說的毫無感情,不僅眾人倒抽氣,連黎歌都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你”黃明仁氣的跳起來。在這長流鎮上,還沒有人敢橫過他黃明仁,待看到欺辱他的人竟然是個小女子,雖然粗布衣衫卻美如天仙,妙不可言。這可不就是個祖宗嘛擄回去,天天跪著叫祖宗都願意也忘了斷腕之疼了,隻道“你給我等著”拔腿就往外跑。

  雲樹也沒攔他,在黃明仁的位置上坐下,讓小二照這桌上的,重新上菜。掌櫃的有苦難言。

  黃明仁回去肯定是叫人,待會兒這酒樓還不給砸了,可是這小女子根本沒見如何,就讓黃明仁滿口祖宗的叫,比黃明仁還橫,更是惹不得,隻好讓小二上菜。看熱鬧的眼見劇情更精彩,雖然待會兒可能要見血,可是更舍不得走開了。

  “黎哥哥,坐下吧,我們吃完飯再走。”

  黎歌想要說什麽,但他咽了下去。他是第一次見眉兒動手,不動聲色就能讓那人跪地叫祖宗。眉兒既然不急,那必然是有把握,可是“眉兒,你的身子要不我們還是快些走吧”

  小二端菜上來,將之前的菜碟撤下,換上新鮮熱騰的。雲樹給他夾了菜才道“無事,吃吧。這幾天辛苦黎哥哥鞍前馬後的照顧了。”雲樹看了看滿桌的菜,“剛才的雞湯是在這家買的嗎”

  黎歌點頭。

  “小二,再來份兒雞湯。”

  之前的那份兒雞湯雲樹已經吃飽了,這一桌子都是給黎歌點的。

  黎歌是第一次吃飯被這麽多人圍觀,他很不適應。雲樹向周遭看看,這鎮子上的酒樓沒有雅間,便對小二招招手,“清場”

  “清場”小二沒聽明白,就連黃明仁來吃飯也從未說過這倆字。

  雲樹道“一會兒打起來,傷了他們,掌櫃的還要被纏著索要醫藥費,

  不如提前清場,也少些損失。”

  掌櫃的隻覺得頭好疼,衝小二擺擺手。軍禍連連,好不容易剛撐起的生意,卻要受這池魚之殃。待小二清理完客人,掌櫃的過來懇求雲樹手下留情。

  雲樹給黎歌夾了菜才道“放心吧,隻是我哥哥不喜歡別人看他吃飯。你所受的損失都會有賠償的。”

  黎歌要往懷裏摸那剛收起來的兩百兩銀子,雲樹對掌櫃的擺擺手,讓他下去,向黎歌道“沒人看了,快吃吧。”說完還給他盛了碗雞湯,“我覺得味道還不錯。”

  他這幾天笨手笨腳的,都沒雲樹這一會兒將他照顧的周到。

  “眉兒,你也吃些。”黎歌聽她喜歡,便也給她盛了碗雞湯。

  雲樹接過來,一勺勺細品。

  她們這邊剛撤去菜碟換上茶水,黃明仁依舊垂著腕子,帶著十多個壯漢子,氣勢洶洶的來了。倒不是黃明仁不想把腕子接上,剛才路過藥鋪,坐堂大夫說這斷他腕子的手法特殊,他不懂接。怕給他再接壞嘍氣的黃明仁差點就要砸藥鋪了。

  站到雲樹麵前,帶著這許多人,他又開始大言不慚。“那小女子此刻求饒,大爺寬大處理你”

  眾漢子陪著淫笑。

  淡淡掃過這十多個漢子,都是一把蠻力氣,雲樹有些失望,對黃明仁勾勾手指道“過來。”

  黃明仁涎笑著,“怎麽,怕了”

  雲樹“嘖”了一聲,懶懶道“你好歹也是一霸,怎麽能徒步而來怎麽著也得給祖宗弄頂嬌子來吧”

  黃明仁喜道“小祖宗真知趣,這就要跟我回去了等著,大爺讓人給你弄轎子去。”

  黃明仁的跳脫思維,連看客都禁不住感慨記吃不記打腕子還斷著呢,怎麽就忘了疼美色禍人啊

  “眉兒”黎歌不知道雲樹究竟要如何,有些著急。

  雲樹回頭道“我要去京城,黎哥哥要跟我一起回去嗎”

  黎歌大吃一驚,原來剛才的飯是臨別一宴

  “你要跟他一起去京城”黎歌瞪著死不要臉的黃明仁。

  “在這裏不得安生。我這身子,如今受不了顛簸,他帶了這麽多人抬轎子,也正好。”雲樹淡聲道。

  因為江雨眠的經曆,她厭惡別的男人來欺負她身邊的人,本來是想狠狠教訓黃明仁,忽然意識到他有那麽點可用之處。雲樹做“強盜”已經一回生,二回熟了。

  “那”黎歌想說那溪邊的宋均呢但及時止住了話,怕她再傷心。

  雲樹明白他的意思,眸色暗淡下去,手輕輕撫過小腹,“過段日子,我再來接他。”

  為了這個孩子,她不敢再折騰了。宋均總是一副不要命的樣子,她自己也是個不要命的,可這孩子卻是雲、柳兩家唯一的血脈了。她不僅要護好這孩子,還要讓欠她的人,都還回來一身戾氣陡升。

  雲樹昨天的傷心讓黎歌擔憂的不行,今日的冷靜更讓他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