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六十一章:幫我找他
  極速的下墜中,雲樹不受控製洶湧而來的眼淚逆行而上。

  “我不我不”她都不知道自己“不”的是什麽。

  “好好活著。”

  說完這句話宋均拚盡力氣將雲樹圈在懷裏,接下來是巨大的落水聲。

  強大的衝擊力將兩人衝散,宋均在下麵,最先入水,由於衝擊力實在太強,他的頭撞到了水下的石頭上,血染紅了周邊的水

  雲樹再睜開眼睛,最先落入眼中的是花紋繁雜的簾帳,暗淡的光影中,她盯著那花紋看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想要知道自己是在哪裏。目光轉動,她才發現自己是躺在一張床上,一個人坐在床邊,倚著床框睡著了。

  雲樹撐著身子坐起來,即便閉著眼睛,床頭的人依然顯得修眉俊目,那是一張她絕想不到的臉。雲樹不由微微擰起眉頭,扭頭打量這間屋子。這屋子的裝飾與氣味,她是熟悉的,因為這風格與青樓的裝飾很像。那她怎麽會在這裏這裏又是哪裏他為什麽會在修儀,修儀呢想到宋均,她心頭一疼。

  雲樹起身想下床,牽動身上的傷口,禁不住輕輕抽了一口氣。這一口氣將淺眠的人驚醒。

  “眉兒,你醒了”黎歌疲累的麵上掩不住喜色。

  雲樹見他醒了,禁不住連問:“宋均呢這是哪裏”

  黎歌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小心的扶住她。“你身上有傷,不要亂動。”

  雲樹皺了下眉,“宋均呢”

  黎歌看了她一眼,抿抿唇,猶豫了一下方道“我慌著帶你回來,沒見到他。”

  雲樹眸色一變,按著傷處坐直了身子。“這是哪裏你快說清楚了”

  黎歌不是故意想讓雲樹著急,隻是他的身份尷尬,他有些難以對雲樹啟齒,但是他早晚得說,不得不說。

  “我現在是大皇子完顏熙的人。我在水邊發現了你。我們現在離堯關百裏之遙的宣城,在一個叫貴香院的青樓小院中。”

  雲樹微微愣了一瞬他投了真國

  黎歌避過她的目光,起身去端爐子上熱著的湯藥。“眉兒,把藥喝了吧。”

  雲樹管不了那麽多,也不想管他如何,隻道“求你替我去找宋均”

  黎歌垂著眸子,吹著藥道“我沒法正大光明給你找大夫,這是有助於傷口愈合的”作為當初趙琰牽出來的誘餌,趙琰、完顏滄月,就連大皇子的人都想捉住她。

  為官數年,又在最富庶的戶部,但他並沒有蓄攢什麽銀子。他將身上那塊祖傳玉佩當了,才在貴香院租了一個小院子。那玉佩本來就是送給雲樹的,如今為了救她,他覺得也是用的其所。

  在貴香院落腳,全當他是疏忽了大皇子的委托,沉迷女色。他被派來做謀士,誅殺趙琰,以表忠心,可那些真國人本就看不上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降臣,鄙夷他靠女人上位,做了趙國宰輔的女婿。

  黎歌若全心去追殺趙琰,那他冷心冷肺不顧舊主的恩情,便是個不能用的;如果他不盡心去做這件事,更是個不

  中用的。投敵的路並不好走。路過貴香院,想起剛退親的日子,雲樹去逛青樓的樣子,他鬼使神差的進去了。他跑去青樓“墮落”,大皇子那些人有一種果然沒了宰輔的壓製,也是個衣冠禽獸的會意,也沒理會他。

  那日,大皇子的那些人覺得他“不中用”,馬術也不夠好,帶著礙事,就將他丟下。他遙遙的聽著遠處山崖上的廝殺聲,心中沉重。本以為是大皇子的人找到了趙琰,巨大的落水聲後,他發現水上漂浮的竟是雲樹,慌忙將她撈出來。知道很快山崖上的人就會下來找人,他迅速將雲樹抱上馬,帶她回了宣城,為了隱匿她的行跡,便包了這個小院,而叫來陪他的女子則被他綁了,丟在偏房。

  黎歌的不緊不慢讓人心裏著急,雲樹壓製住自己想把藥碗摔了的衝動,掀開被子,“你不幫我,我自己去。”

  “你把藥吃了,我去找他。”黎歌收住自己的情緒,隻是這一夜半日的功夫,幾波人去過,希望還能找得到

  雲樹接住藥碗。“我並不想死,你快去”

  黎歌看看她,深深吐了一口氣,便出了門。

  黎歌直到天黑許久才回來。他一進門,雲樹就顧不得身上的傷,急慌的迎上去,“宋均呢宋均呢”

  黎歌看了看她,“明天,我帶你去看他。”

  “他怎麽樣他還好嗎”雲樹追問。

  黎歌繞過她,將手中的食盒放到桌上,一碟一碟往外麵拿菜,又細心的擺好碗筷。

  “先吃飯吧。”

  “黎哥哥,你告訴我,宋均他怎麽樣了”他表現的越是淡然,雲樹就越著急。

  或許是那句“黎哥哥”擾動了他的心。黎歌抬眼看她,眸中是一片憐惜。雲樹不喜歡他流露出這樣的目光,可是她忍住了。“告訴我,他怎麽樣了”

  黎歌又垂下眸子,吐出兩個字。“明天。”

  雲樹不知道他的性子怎麽變成了這樣。看他風塵仆仆的衣衫都沒來得及換,衣袖上還染了血跡。血讓雲樹心中一驚,待看到他手上胡亂纏著的布時,她竟然覺得心頭一鬆他手上有傷,說明那血不是宋均的。意識到自己竟然這樣想時,一陣內疚湧上來。

  他救了她,為了她的事出去跑了大半天,回來甚至連一口水都沒讓他喝,沒有關心過他一句,他是趙琰倚重的臣子,卻投了真國,他身上都出了什麽事,她都沒有問他一句“你還好嗎”

  雲樹覺得慚愧極了,既然黎歌答應明天帶她去見宋均,她勸自己暫時將憂慮放下。

  “吃飯吧。”黎歌垂著眸子又道。

  雲樹依言在桌邊坐下。

  黎歌抬眼看了雲樹一眼,將手中的湯放到她麵前。

  雲樹看了看猶冒著熱氣的湯碗,心裏在想話該怎麽說。黎歌已轉身從桌子上拿起藥包,準備去泡藥、熬藥,瞥見床頭的那碗藥依然放著,愣在當地想了一瞬,而後向雲樹道“是藥方不對嗎”

  雲樹抽出他手中的藥包,“先吃飯吧。”

  黎歌眸光微動。

  自從情斷載譽樓,雲樹還從沒這樣溫柔的,不帶怨氣的與他說話。他聽了雲樹的話,坐下跟她一起用飯。給雲樹夾菜,他也收到了雲樹夾來的菜。他知道這樣的場景難得且短暫,每一個瞬息,他都分外珍惜,但他並沒有說別的。

  雲樹覺得有些奇怪的不適應。

  “你還好嗎”

  黎歌手中的筷子微微一頓,“嗯。”

  雲樹語遲道“你,出了什麽事嗎”

  “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不過就是那樣的事。”

  說到這裏,黎歌抬眼看看雲樹,想看出她眼中的情緒,有沒有,怪他沒氣節,爛骨頭的意思。讓他意外的是雲樹的眸色有些複雜,他一時竟沒看出是什麽意思。

  雲樹垂下眸子,避開他的目光,“沒事就好。”

  飯後,黎歌讓雲樹自己開方子,他重新去拿藥。雲樹有些尷尬道“隻是外傷,不用吃藥,隻用這些金瘡藥就好了。”黎歌出去後,她發現自己手臂上、腿上的傷被處理過,這院裏沒有別人,那就是他了

  黎歌又一次看看她,然後沉默著收拾了桌子,提著食盒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雲樹忽然聽到偏院傳來女人的尖叫,還有桌椅碗碟落地的聲音。“這院子裏還有別人”雲樹心中一直惦記著宋均,因再次失了不少血,昏昏欲睡待了一下午也沒注意到。門被撞開,又被關起的聲音讓雲樹坐不住了,她腳下微微蹣跚的打開門,向偏房走去。

  門在匆忙之下並沒有關嚴實,開了個縫,聽到裏麵的聲音。“鬆開聽到沒沒有”黎歌低喝道。

  雲樹沒有聽到回應。

  “黎哥哥”雲樹試探了一聲。

  “我沒事”黎歌急忙道。“你回去吧。”

  趁黎歌走神,那女子鬆開咬著的手,推開他又往門外跑,正撞了雲樹一懷,雲樹腿上有傷躲不及,又站立不穩,兩個一起摔到了地上。

  那小女子並沒注意身下這個人如何,手腳並用想要趕快爬起來跑,雲樹卻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製住她。

  “眉兒,你沒事吧”

  瞥見黎歌急忙追出來,一隻手猶滴血。“為什麽咬他”雲樹的的聲音沉穩低緩,雖有寬和之意,更有一種不容拒絕的威嚴。

  黎歌不知道她的威嚴從何而來,隻是那小女子掙不脫雲樹的鉗製,才認真看那張臉。傾國傾城的美人麵,卻是男子打扮。在雲樹的威嚴之下,那小女子竟然掉出了眼淚。

  “我是這貴香院的人,他讓我來陪他,結果卻是囚禁我。你看。”女子竟然將雲樹當成依賴,向她展示腕子上血紅的綁縛痕跡。

  雲樹看這小女子不過十歲,清秀的眉眼說明她沒那麽懵懂無知。雲樹還是抬起一隻手,輕撫一下那小女子的臉,哄道“你別鬧,我一會兒幫你上藥,好嗎”

  小女子以一對二根本跑不掉,這院子又偏,隻好委屈吧啦的“嗯”了一聲。

  黎歌扶雲樹起身,雲樹便對那小女子伸出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