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八章:開心藥
  雲樹帶著一堆東西坐船而歸,夕陽西下,殘陽鋪水,秀色滿河盈。

  雲樹忍不住吟道:“沛然乘天遊,舟在日中行。”

  “這位公子文才真好!老漢也載過不少秀才舉人老爺,也聽他們吟過不少詩詞啊,對子啊,可都沒公子您吟的這般應時、應景、應情。殘陽鋪水,舟行其上,我們可不就是在日中行嘛!”掌舵的師傅讚揚道。

  聽前兩句,雲樹還覺得是自己賣弄了,得到了慣常的吹捧,期望能打賞一二,沒想到這人竟真的聽懂了。

  “您也懂詩詞?”

  “聽多了,懂一些罷了。”老舵工憨厚一笑。

  “蘇州果然文化興盛!”雲樹慨歎道。

  下船時特意多給了些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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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船,江雨眠忍不住道:“雲樹,你還有什麽不會?”

  雲樹笑道:“單弦的嵇琴,我拉不好。”

  “我教你!”

  一整日的相處,雲樹確實用心照顧他,簡直體貼入微,而他對雲樹的認識也多了很多個側麵,越來越覺得雲樹是個寶藏!

  既知恩,當回報!

  “一言為定!”雲樹激動道。

  “一言為定!”

  江雨眠伸出了手,雲樹愣了愣,也隻好很漢子的握住江雨眠裹著布的右手。

  江雨眠隻覺得,雲樹的手,纖纖細細,如果不是一層薄繭,他會以為是女孩子的手。

  雲樹覺得江雨眠的手十分削瘦,她一個小孩子握住都覺得瘦弱不堪,當下,下定決心,一定要把江雨眠養胖了!不然對不起在他身上費這麽多心思。1ti1ti

  其後的日子裏,雲樹晚上多在江雨眠屋內看會兒書,陪他多坐會兒,希望他能心情開朗些,對病情是有益的。

  江雨眠問:“雲樹,你在看什麽書?”

  雲樹道:“醫書。”

  第二晚,江雨眠又道:“雲樹,你在看什麽書?”

  “兵書。”

  第三晚,“在看什麽?”

  “醫書。”

  第四晚,“看什麽呢?”

  “蘇州地方誌。”

  第五晚,“看什麽呢?”

  “醫書。”

  第六晚,“看什麽呢?”

  “真國用兵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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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書你都有,哪來的?”

  “嘿嘿,我家的。”

  “……”

  “看什麽呢?”

  “醫書。”

  “看什麽?”

  “煉丹術。”

  “煉丹術?你看這個幹嘛?”

  “告訴你一個秘密啊。”

  “你說。”

  “其實,我想成仙!”

  “……”

  “看什麽呢?”

  “醫書。”

  “看什麽呢?”

  “雲奇他們整理的蘇州的文化與醫藥行情分析。”

  “可以說給我聽聽嗎?”1ti1ti

  “可以啊。”

  ……

  半個月後的晚上,江雨眠又道:“看什麽呢?”

  雲樹嘻嘻一笑,“看你!”

  江雨眠一窘,雲樹都安靜半天了,竟然是在看他!

  “看我做什麽?我臉上的傷疤都消了嗎?”

  “嗯。容顏如初!美不勝收!”雲樹讚道。

  “麵上裹著這麽寬的布條,你從哪裏看出美了?”

  “明天,你眼睛上縛的布條就可以解下來了,激動嗎?”

  “真的?到時候我就能看到了?”這段時間吃藥,他深深服了嚴世真的醫術。

  江雨眠激動的兩隻手亂抓,就想抓住雲樹的手使勁晃晃,晃到雲樹大叫,讓他確定不是腦海中浮想出來的。1ti1ti

  他沒能抓到,雲樹隻坐在對麵嘻嘻笑著,並不伸手配合。

  其實,他最想看博覽群書,多才多藝,言談風趣的雲樹究竟長什麽樣子?

  雲樹卻在想,醫好了江雨眠的眼睛,就該把所有事情安置好,往下一個城走了,她想起一個人。

  江雨眠收了手,鄭重其事道:“我本以為我會沉淪許久,或許再也爬不出來,為什麽和你打了兩天交道,我就沒那麽絕望了,一點點走出來了?”

  雲樹收回心思,一本正經的清了清嗓子,回道:“其一,你本品性堅韌,這一點我非常佩服。其二,我給你吃了開心藥。其三,有雲爺不辭辛勞的伺候你,你自然偷著樂!”

  這些日子相處,江雨眠已經習慣了雲樹信口胡扯逗他開心,抿唇道:“什麽開心藥?”1ti1ti

  “這個嘛,秘方!恕不外傳。”

  “謝謝你,雲樹!”如果不是遇到雲樹,此刻他是否還活著,都是未知的……

  “不客氣,江雨眠,江朋友。”雲樹鄭重回道。

  江雨眠說不出話了。

  “怎麽?不願意做雲爺的朋友嗎?”

  “我,潦倒之人,受雲爺大恩尚無以為報,何德何能做雲爺的朋友?”

  “你想回報我嗎?”

  “嗯。隻是我一無所有……”

  “誰說你一無所有?江老板的唱腔,我還未能領會。”

  “我唱給你聽。”

  “好。”

  雲樹麵含笑容望著江雨眠俊美的鼻唇與下顎。經過這些日子的調養,他的皮膚白皙,頰上的肉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輪廓是男子中少見的優美,既不偏於粗獷,也不偏於秀美,將將正好!江雨眠確實很好看。隻見他朱唇輕啟,緩而柔的歌聲,吸引了雲樹全部的注意力。1ti1ti

  “人人盡說江南好,遊人隻合江南老。春水碧於天,畫船聽雨眠。

  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

  雲樹不知道如何形容江雨眠的歌聲,隻一聲聲熨貼在心扉上,那對江南的留戀讓她不忍再思離別。

  過了好久,雲樹方道:“聽得我都不想走了。”

  “那就不要走了。”江雨眠誠摯的挽留道。

  離愁別緒,觸動心腸的時刻,雲樹總妄圖用玩笑化解,“舍不得雲爺?”

  “是啊。雲爺走了,我可怎麽辦?”江雨眠淡笑道。

  “我為你想過了,這宅子就留給你,回頭我把房契給你送過來。”

  “我還不完雲爺的恩惠了。”1ti1ti

  “想還也簡單,要不要雲爺指點指點你?”雲樹戲謔道。

  “說來聽聽。”江雨眠淡笑。

  “兩年後,雲爺要成親,江老板到京城為我捧捧場,如何?”

  江雨眠微微一滯,而後笑道:“不知哪家貴女,入了雲爺的眼?”

  “雲爺的青梅竹馬。”雲樹大喇喇道。

  “那必是個極好的姑娘。”

  雲樹憋笑,“自然是極好的。那就這麽說定了?”

  “那我就用兩年時間好好準備,到時候一定為雲爺的婚禮增彩。”

  “有你捧場,雲爺放心。不過還有一個小忙要麻煩你。”

  “雲爺盡管說,大恩不言謝,隻盡力為雲爺解憂。”1ti1ti

  “那個小丫頭,身上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堅持塗藥,疤痕也是能消去。我是不能收她,留她在這裏照顧你吧。待她及笄,你或收了她,或為她找個好人家,都行。若是有困難,就讓秦掌櫃回去盤賬時,帶上她,我來想辦法。”

  “這個就交給我吧,畢竟是因為我才受的傷,怎能再讓雲爺為我善後,我不會委屈她的。”江雨眠帶著歉意道。

  “好嘞!”雲樹起身道,“這我就放心了。你今晚早些休息,我明日再來看你。”

  “嗯。”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就要離開蘇州了,雲樹心裏莫名惆悵。回去寫了一百遍的黎歌,又忍不住在旁邊寫了一杜荀鶴的詩。

  “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1ti1ti

  古宮閑地少,水港小橋多。

  夜市賣菱藕,春船載綺羅。

  遙知未眠月,鄉思在漁歌。”

  寫畢,盯著“漁歌”二字看了許久,一點一滴,一撇一捺,越看越喜歡,笑意在唇角眼梢層層漾開,可是過了一會兒,鼻尖又開始酸。

  第二日,嚴世真親自查驗醫治的成果。

  雲樹解開江雨眠眼上裹纏的藥布,輕聲道:“你試試睜開眼睛。”

  江雨眠濃黑的長睫輕顫後,緩緩睜開眼睛,經過最初的模糊後,他的視界終於清晰了!眼前坐著一個眉目慈善的中年人,微含著笑意,看著他。

  江雨眠轉頭,然後他看到了一雙關切的目光,清靈含波,晶亮盈澈,無語目動人,他還沒見過這樣好看的眸子,久久移不開眼睛。1ti1ti

  嚴世真笑道:“看來是好了。”

  江雨眠回過神,老臉微微燒。“雲樹。”

  雲樹的臉上綻開笑顏,江雨眠卻覺得如三千繁花在眼前層層疊疊的綻放,真正的美不勝收!笑意不覺爬上了臉頰。

  雲樹轉臉對嚴世真道:“是好了。”又轉過來問江雨眠,“可還有不適?”

  江雨眠輕輕搖頭,“沒有。我真的看清了,看清你了。”

  “我再給你開兩劑藥鞏固鞏固。”

  江雨眠這才從雲樹身上移開目光,起身對嚴世真一揖到底,道:“謝謝嚴先生!”又對雲樹一揖到底,道:“謝謝雲爺!”

  嚴世真揮揮手,意為不用謝。雲樹扶他起身,盯著他的眼睛左看右看,而後粲然又笑,“真好。”

  嚴世真刷刷刷寫好方子,又囑咐道:“雖然好了,以後還是要注意多愛護目力,不可過於疲勞用眼。”

  江雨眠又謝道:“多謝嚴先生,雨眠必謹遵嚴先生醫囑。”

  嚴世真寫完方子就回去寫醫案去了。

  雲樹與江雨眠大眼看小眼,數個會合後,江雨眠開口道:“雲樹果然非常之好看,難怪陶羽說我們兩個一起出門,對比太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