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五章:英雄與美人的是非
  這次雲樹沒有走錯路,轉了幾個彎,跑了有兩柱香的時間,輾轉回到了那個小巷。

  雲樹抬腿跳下馬,顧不上去扶江雨眠下馬,一頭紮進暗角處,摸索了好一會兒,才從一個依牆斜立的大磨盤下摸到布料,進而是人的身子,雲樹將人拖出來,一看,正是李貴。

  探探李貴的鼻息,“謝天謝地,還活著。”脈象也正常,看樣子隻是被打暈,並沒有在他身上動刀子。大概那兩人的相貌都有意改變過,並不怕被人認出來,卸了妝扮,便根本不存在,所以沒必要將李貴弄死,平白牽連上一樁命案。

  雲樹掐著李貴的人中,將他弄醒。

  李貴看清麵前的雲樹,急問:“雲爺,雲爺……您怎麽樣?”

  “我沒事,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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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好。雲爺,您剛才是怎麽了?”李貴猶記著雲樹站不穩的樣子,卻忘了自己還癱坐在冰涼的石板路上。

  “回頭再說。去把江老板扶下來。”雲樹指指身後。

  這馬是臨時從馬車上卸下來的,無鞍、無蹬,江雨眠又眼前一抹黑,猶坐在馬上著急。

  李貴從地上爬起來去扶江雨眠,雲樹又進暗角摸索。繞著磨盤摸了一圈,什麽也沒摸到,便抬腳跑到巷口,從一家人家的門前,摘下一盞燈籠,提進了巷子。

  打著燈籠找了一圈,並沒有別的人。

  “江雨眠,你的小廝並不在這裏。會不會是他先醒了,跑回去報信了?”雲樹說著將燈籠遞給李貴。

  沒有人?一樣被打暈,雲樹的跟班一直昏在這裏,自己的小廝卻不見了!江雨眠心中不安,懷疑是那狗東西被人買通了,裏應外合將自己賣了。難怪下午時,一直勸自己多走動,散散心,卻將自己帶進這冷清的巷子裏。那小廝這幾年貼身照顧他,可是最親近的人了!1ti1ti

  “他大概是跑了。”江雨眠的聲音有些冷。

  “那,我先送你回去吧。你住在哪裏?”雲樹謹記交淺不可言深,絕不探問江雨眠的事。

  “我懷疑是小廝與人勾結,將我賣了。我這會兒身邊並無可信之人,回去,怕還有人在等著我。”江雨眠眼睛看不清,做什麽事都不方便,言語更加落寞。

  “那你想怎麽辦?”

  江雨眠雙目空洞的望向雲樹這邊,卻因沒有焦點而更讓人覺得可憐。“你能,你能幫幫我嗎?雲樹。”

  “我,怎麽幫你?”

  是啊,那人在揚州城也是有一定權勢的,而這個僅兩麵之緣,又是路過揚州的少年,能幫多少呢?

  江雨眠說不出話。1ti1ti

  雲樹看出他的為難,“這樣吧,你若覺得回去不安全,便先跟我回客棧住一晚。今晚,你先將這件事捋清楚,再做決定。你看怎麽樣?”

  義父他們肯定又急著找自己了,須得快點回去。

  江雨眠想了想,確實一時也沒有更好的方法,便同意了,“那謝謝雲樹了。”

  “不用客氣。”

  “待這事解決了,我一定好好謝你。”江雨眠鄭重道。

  “以身相許嗎?”話本裏都是這麽寫的,這一路看了好些,雲樹見氣氛有些凝重,便打趣了一句。

  李貴一愣:雲爺好這口兒?

  江雨眠也是一怔,隨即便有些怒氣,“我以為你……算了……你走吧,不用管我了。”說著自己就要摸索著走。1ti1ti

  雲樹追上去,“哎,哎,我錯了。我們並不熟,我不該說這樣的話,我是路上話本看多了,您見諒。”

  江雨眠不理她,接著摸瞎。

  “你一個人,路都看不清楚,你要往哪去?”

  江雨眠甩開雲樹要扶他的手。“跳河!”

  聽到一本正經的江雨眠說出這樣置氣的話,雲樹忍不住想逗他,“別啊,我就想緩解一下過於沉重的氣氛,你至於跳河嗎?”

  “天底下那麽多人,卻沒一個可信賴的!我一個瞎子,與其處處被人欺負,還不如死了的好!”

  “你這話說的,我都沒法接了。”

  江雨眠繼續摸瞎。

  “我辛辛苦苦救了你,你都沒有報答我,就去跳河,你對的起我啊?”1ti1ti

  “無以為報,來世再給你做牛做馬!”

  “唉,我看了那麽多話本,現一個規律。”雲樹見他沒有說話,接著逗他道,“在話本裏,英雄救了一個女子,若是英雄確實儀表堂堂,那女子多會說‘小女子願以身相許,報答英雄的恩情’;若是那英雄長的磕磣,那女子一般會說‘小女子無以為報,隻有來世做牛做馬,報答英雄的恩情’。你說這話,莫不是嫌我長的太磕磣?”

  江雨眠端不住,被雲樹的話逗的笑噴。“人家是英雄救美,你是英雄嗎?即便你是,我又不是女子。”

  “所以我就是玩笑一句嘛。我誓,我絕不覬覦你!有違此誓,便讓我救的所有女子都不願向我以身相許!您看,行嗎?”

  江雨眠忍住笑,繼續板著臉道:“關我什麽事?”1ti1ti

  雲樹看出江雨眠有所鬆動,卻依然僵著,繼續無奈道:“唉,想想以後被我救的女子,都因為我長的太磕磣,而急著去跳河,以後我還是做個見“死不救”比較好,或許她們還會有別的造化,也不至於死的太徹底。”

  回頭瞥見李貴還牽著那匹馬,“你牽它做甚?”

  “牽回去啊。”

  “又不是我家的,放了它,放了它。”雲樹才不想因為一匹馬,讓江雨眠的仇家找上自己,捋捋馬鬃,“乖馬兒,去吧,你有一夜的自由活動時間。”明天不知道會被誰套了去。

  李貴戀戀不舍的丟開韁繩。

  雲樹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今天讓你受驚了,給你壓壓驚。”又指指李貴手中的燈籠,“把燈籠給人家掛回去,才是正事。”1ti1ti

  “謝謝雲爺!我這就去。”李貴的失落立即被歡喜替代。

  江雨眠已經被雲樹的話逗的憋不住笑,要回頭了,雲樹卻丟下他,去跟小廝、跟馬兒說話去了,仿佛剛才的話都是隨口胡謅的。江雨眠竟被這隨口胡謅的話說動了,有些氣自己。

  巷口的路一側臨街,一側臨河,街邊的人家門前掛有燈籠,江雨眠看見一些朦朧的影子,邁開大步,想離這個一覺得可信賴,便立刻不著調的人遠點。

  雲樹交待完事情,回頭見江雨眠一個人走的更起勁了,“唉,江雨眠,你真不需要我幫忙啊?”

  “不需要。”

  “真不需要啊?”

  “不需要!”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路上小心。”1ti1ti

  江雨眠腳步一滯,接著往前走。

  雲樹立在後麵紈絝道:“若是遇到危險,就等一個相貌堂堂的小美人兒來救你。還看不上雲爺我長的磕磣,雲爺還不伺候了!”

  江雨眠雖然看不清雲樹的樣貌,可是今天能一起被那人的手下擄去,就說明絕對不差,他卻把自己長的磕磣的話講的那麽認真。與在馬車上哄那女人一樣,卻與帶他回來的一路上嚴正、謹慎截然不同。這演技,很有潛質!若是自己眼睛還好,收來做個徒弟,必能成事!

  一心不能二用,況且江雨眠本就看不清路,走的又急,分神的當兒,腳下一歪就往河邊拐去了。

  雲樹見他走偏了,他卻沒覺,忙道“小心!”江雨眠已經一腳踏空。1ti1ti

  雲樹飛身過去,隻抓住他一隻手,使勁把整個身子都歪向河裏的江雨眠拉過來,因用力過猛,江雨眠被拉回來後,兩個人,結結實實的抱在了一起。

  雲樹忙鬆開手,懊惱道:“好了,都是我的錯,你這樣真不讓人放心。我不跟你玩笑了,先跟我回去,有事,明天再說,好嗎?”

  其實,雲樹懊惱的是她抱了江雨眠——一個男人,江雨眠卻以為雲樹因讓他涉險而懊惱,心中的氣稍平,便沒有說話。

  雲樹衝李貴招招手,恢複正經道:“去扶著江爺,咱們回客棧。”

  本是想活躍一下沉悶的氣氛,讓他別那麽傷懷,沒想到卻讓自己費了這老鼻子勁去哄好他,下回隨他沉悶,再不幹這費力不討好的事了。

  江雨眠——一個容色與唱腔都極好的男戲子,最紅的那兩年,被有錢的男女老幼捧著,也沒少被揩油。被女人揩油也就算了,男人也打他的主意!這個,他是真的忍不了。雲樹說的以身相許的玩笑話,他是真的有些動氣了。

  今日來擄他的人,應該就是當時對他最上心的一個紈絝!當時便是千方百計想將他弄到手。本以為眼睛不行了,沒法登台了,眾人也不把他當回事了,怕是因為前天的一曲,又惹了那人注意。

  江雨眠想了半天心思,回過神,現雲樹的小廝摻著他,一言不。雲樹在後麵跟著,也一言不,終於察覺氣壓十分沉重!

  因為他始終與自己保持距離,才會相信他是個正人君子?因為對他抱太大希望,才會因一個玩笑,那麽大的脾氣?

  明明需要別人幫忙,還讓人追著自己說好話,自己這手段也是高明了!

  什麽手段高明?明明是不自覺的耍脾氣!對一個比自己小太多的少年耍脾氣,老臉真是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