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五十一章:哥哥
  趙舉人知道妻子為何這般楚楚可憐的懇求自己,難得的體貼人,“你好好休息吧,被你鬧成這樣,君山讀書的事,以後再說吧。”

  曹金蕊鬆了一口氣,鬆了衣袖,歪在床頭喘息。

  趙舉人到外間在小桌前寫方子的大夫跟前詢問病情。

  這大夫正是昨日被請來的那個,麵色不佳的對趙舉人道:“這命還想不想要?昨天剛受了大寒,今日又是喝冷風,又是大驚大怒,若還是這樣,恕我無能,救不了你家夫人。”

  這大夫也是好心,念及屋內病的不出人聲的妻子和幼小的孩子,趙舉人對大夫賠了笑臉,“以後一定看好,再不讓她出去了。您可一定要好好醫治啊!”

  那大夫歎了口氣,將寫好的方子遞過去,“吃兩劑看看吧,我明日再來。”

  “謝謝大夫!謝謝大夫!有勞您了!”趙舉人接過藥方,招手讓侍女將準備好的診金捧出來,又親自送大夫出門。

  管家接過藥方去抓藥。趙舉人又回到後院,想跟兒子交代幾句,卻滿院子找不到人了。明明剛才還在!

  雲宅內,未能等大夫到,餘宏狠掐雲樹的人中,雲樹緩緩醒來。

  “眉兒?”

  雲樹迷蒙的目光漸漸聚焦,在餘宏的臉上轉了一圈。

  “眉兒,可有哪裏不舒服?大夫馬上就到。”餘宏滿麵擔憂,盡量凝出一個柔柔的笑顏給雲樹。見雲樹呆呆的還沒有反應過來,抬手小心翼翼的撥開雲樹額上的亂,“不要怕,宏哥哥在。”

  曹金蕊的誅心之言猶在耳,雲樹眼中忽然滾出大顆的淚珠,捂住胸口蜷成一團,心痛的像被插了一刀,刀尖還在裏麵攪動。

  “眉兒,怎麽了?”雲樹的樣子嚇住了餘宏。

  “我痛,這裏痛。”雲樹的小手死死按住胸口。

  餘宏回身大吼,“大夫呢?”

  床邊的紫韻也被雲樹嚇到了,正往外跑去催大夫,頭也不回道:“我去催。”

  “眉兒,眉兒,不要怕,大夫就來了,就來了。”

  隻聽雲樹哭著斷斷續續道:“我真的是活該父母俱亡?真的,真的是活該孤苦伶仃的嗎?我,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會是我?我,究竟哪裏做錯了?”

  餘宏極盡溫柔的將她從床上攬起,抱在懷中,輕拍著她的後背,“不怪你,眉兒,那不是你的錯。不要想了。”

  “是我的錯。我不該喝酒,不該先回後院,我應該寸步不離開你的。眉兒,你還有我啊,我就是你哥哥。眉兒,不傷心了。”

  餘宏用盡了溫柔的言詞安撫雲樹,如當年他希望會有一個人對他做的那樣,可是當時他不敢讓任何人靠近自己,將自己關在幽暗的屋中,一點點,一遍遍為自己撫平心上的傷痕,告訴自己不怕,不傷心,要好好的活下去。他不知道深愛的父母離開自己是什麽樣的感受,可是他清楚獨自一個人長大的苦楚。

  “哥哥陪著你,想哭就哭吧。以後,你都不再是一個人。要記住,我是你哥哥。”

  雲樹鬆開按著的心口,抱住餘宏大哭起來。

  餘宏待她哭了一陣,方語重心長道:“你的父親母親疼愛你,他們去了,你傷心是不可避免的,可是不應該讓自己陷在過去的事中。這普天之下,父母雙雙不在的孩子中,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你覺得空有家資,沒有親人,甚是孤苦,可是那些孤兒中的很多人流落街頭,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還受盡欺壓。與他們相比,你已是好了許多,許多。”

  “白樹村裏的那十多個孤兒,多虧有你照拂,日子才算好過些。眉兒,你是個心腸柔軟的孩子,可是不該自苦。明媚鮮妍,拿得起,放得下,才是你應有的樣子。”

  餘宏的話一層層撥開雲樹心間雲集的陰影,教她看清自己,看清前路,雲樹的抽泣聲漸漸低了下去。

  開解完心結,餘宏再進一步講道理。

  “今天的事,你不覺得做錯了嗎?”

  雲樹僵了僵,從餘宏懷中抬起頭,淚眼朦朧的望著餘宏。

  餘宏為她抹去眼淚,繼續道:“那個曹金蕊,你若是真的容不下她,讓她消失也不是件難事,何苦與她爭執,讓自己傷心欲絕?”餘宏頓了頓又道,“既然狠不下心讓她消失,又明知道趙君山是她的心頭肉,你大可不動聲色的從她心頭上剝去,讓她追悔莫及。如之前要送他去書院讀書,也是不錯的。”

  這是餘宏第二次在她麵前提及讓人“消失”,雲樹領悟了“消失”的意義。她確實心軟,做不到,可是,幾個月錢,宏哥哥已經為她做過一次。原來從那時起,他就在扮演哥哥角色。雲樹想明白這些,不是不感動。

  餘宏看她麵色多變,知道她領悟了,接下來做總結陳詞:“所謂謀算是謀人利己,而不是為一時之氣,自亂陣腳,謀劃不成,先傷己。從你這幾個月來做的事來看,這已經不是你第一次犯這樣的錯誤。”

  “與單成第一次正麵協商時,你臨時改換主意,謀劃不周卻又急於求成,是我及時止住你。你做事愛大包大攬,上一次打你,是氣你不在乎自己,也氣你將我教你的東西全都丟開。這一次,明明開頭極好,事情也正往有利的方向展,而你卻失了分寸,與一個瘋婦人口舌相爭,進而廝打起來。”

  餘宏說完看著雲樹,目光中三分責怪,七分沉重,後一句話不用問,雲樹已鼻頭酸澀,撇著嘴自覺道:“我錯了。”

  “當然,自上次挨過打後,你確實改進了很多。要知道,不管是在訓練場上的日常訓練,還是讓你與狼搏殺,乃至回來與那個曹金蕊交鋒,都是為了磨練你的心性,增長你的辦事能力。你本應當思緒通透,總攬全局,謀而後動,進退有度,而不是被人三言兩語擾亂心緒,方寸大亂。雖然事出有因,可不能一再如此。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餘宏的諄諄教誨,語不疾不徐,語調盡是溫柔和煦。

  雲樹又撇了撇嘴,“我知道了,以後,不會再犯。”

  “還有呢?”餘宏望著雲樹,眸光是鼓勵,也是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