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二章:關於意義的思考
  餘宏點點雲樹的腦袋。

  雲樹笑的太開心,眼睛都眯成了一條彎彎的線,長長的睫毛投下一層清淺的睫影。

  餘宏笑了。

  最初,雲樹在餘宏眼中,除了眉目分明,並沒有什麽特別之處,甚至有些煩她總是說個沒完。可是自從他允許雲樹走近,雲樹每近一步,在餘宏的眼中便好看一分。

  這個小家夥明明是個小孩子,卻總操心很多事,有太多不忍人之心,又會去做許多事,努力讓身邊的人都能過的好一些,再好一些。

  想著在她受挫頹喪的時候,問她一句,“值得麽?”可是真遇到事情的時候,卻隻想著將柔弱的她護在懷中,為她解決所有的問題。

  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開始喜歡這個小家夥圍著他跑前跑後,或者為了她跑前跑後。這與他的長遠大計,並沒有什麽重要意義。有時也會覺得這樣的自己有些奇怪,可是抱起無措的她,或接受她的依賴,或接受她的寬慰的時候,卻覺得心被填滿了,天地間盡是脈脈溫情,冷酷與殺伐之事再也想不起來。

  這於他,究竟是好,還是不好?餘宏還沒想清楚。

  張家人反應也是夠快,張員外關進大牢沒到兩個時辰,張家人就在縣太爺那裏活動了。

  雖然以往單成會收些銀兩,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辦案子,可是這個案子,卻絕不能這麽辦。縣太爺單成堅持認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暴打張衙役,是不把自己這個父母官放在眼裏,這件事必須嚴查、嚴懲!

  張家人以為是銀子不夠,還欲再加。縣太爺單成卻說這是對權威的挑戰,絕不能讓步!結果自然不歡而散。

  單成雖然讓手下去調查那幾個動手的漢子的身份,也需要進一步詢問這幾個人的口供,為來日做準備。

  張景作為小師兄的兄弟,張陵的哥哥,辦理這件案子自然更用心。雲樹讓張景問張陵,張陵除了清楚挨打的經過,對緣由卻不清楚。既然縣太爺都授意了,敢動小陵與雲樹,那就從他們身上好好詢問詢問緣由。

  張景年紀輕輕便做了一縣的牢頭,固然有他父親的推舉扶持,他自身也不是隻有在雲樹和張陵麵前和善、好說話的一麵,辦起事來也足夠辣手狠心。

  十八般刑具尚未用個遍,從員外到跟班都不敢再嘴硬,全交代了。

  口供呈上去,單成很是滿意。張家人再來時,單成將口供丟給他們看。

  “雲樹,雲公子積極支持變法事宜,受到本官青眼,張員外、劉員外心生嫉恨,欲除之而後快,卻因張陵張衙役的阻攔,而將其重傷,實在是目無朝廷!目無律法!目無本官!如此私欲熏心,還意欲阻攔朝廷變法,實在罪大惡極!本官必須要抓一個典型!”

  而張家人的表現,也讓單成很是滿意!

  本來張家人還想要再努努力,可是家主什麽都招了。

  這個時候了,還要跟縣太爺較勁,純粹是嫌命太長。他們也不能讓家族頂著這麽大的罪名,果斷棄了所謂代表的身份,轉而大力支持水利之事。不僅帶頭繳納相應水利資費,還帶動與張家親近的地主也轉而支持。

  本是想趁機分杯羹的其他地主,也蔫下去。縣太爺單成趁機大力宣揚水利改革的利處。最有名的一句宣言是:今一舉而利子子孫孫,何樂而不為?

  縣衙前的人,在張家改變立場的那天,再也站不下去。不管這句利子子孫孫的宣言,最後的結果如何,張員外、劉員外就是前車之鑒!這倆人被接出大牢的時候,有人看到那個慘樣子喔!就連看客描述的時候,都忍不住打寒噤!趁縣太爺還好好跟他們說話,還是乖乖的準備好該繳納的銀錢為上法。

  於是,蹉跎幾個月的水利之事,終於在銀錢到位後,開始大力推進。從單成到辛坦之,從田美苗到雲茂,到眾多征來的民夫,紛紛為了水利之事勞碌起來。

  辛坦之已經兩個月沒有回雲宅了,餘宏與雲樹又一次帶著衣食去看他,辛坦之卻忙的根本沒工夫多跟他們說兩句話。兩人幫不上忙,也不好拖師父的後腿,放下東西,便出了工地。

  雲樹說要去看看仍在調養的張陵,兩人又驅馬趕往縣城。

  餘宏騎在馬上,望著這片原野。秋糧將熟,卻沒有人抽出時間來歡喜,大溝小渠間盡是繁忙的身影。餘宏問旁邊的雲樹,“樹兒真的覺得水利之法那麽好嗎?”

  雲樹真是像她之前對餘宏說的話,百分之百的信賴,什麽話都願意跟餘宏說,比如下麵大逆不道的話。

  “水利之法的推動,對於提高產糧量確實有幫助。可是,”雲樹笑得有點冷,“獲利的又不隻有百姓,資費和勞役卻全從百姓身上出。朝廷?嗬嗬。”

  餘宏卻也絲毫不覺得這話有什麽不妥,隻是繼續淡淡的問道:“你明知道會如此,為什麽還要大力支持?”

  雲樹抬起馬鞭,指著那些忙碌的百姓,語氣似有心酸與無奈,“他們辛苦勞作,卻貧困不堪,連家人都難以養活,隻有改變,才有可能向好的方麵展,而不是始終在原地踏步,或者倒退。變法,我把它當成一個契機了吧。”

  “樹兒隻是一個小地主,為什麽想要操心這麽多事?你在乎這些人的福祉,他們未必會在意你的死活。”

  趙國人常說,男子漢大丈夫就要擔起家國的責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雲樹一個女子,還是個小孩子,為什麽會關心這些事?

  本以為她隻是受李大家事情的刺激,一時衝動而為。可是這幾個月來,眼見她一步一個腳印,努力幫助單成推動各種變法事項。反而覺得有些看不明白,這個小孩子究竟在想些什麽。今天竟然還能說出嫌棄朝廷的話,她若不是女子,真得認真看待她的野心了!

  雲樹看著餘宏,思緒有些飄揚,好久之後才緩緩開口,“或許是我看了父親的書劄,想要幫他完成心願;或許是他們辛勤勞作,卻一貧如洗,而我享受了他們的勞動成果,總要做點什麽吧;又或許,我也沒有那麽簡單的目的,而是還有更深遠的謀算。”

  說到這裏,垂眸淡淡笑了笑,“或許,我也弄不清楚自己真正的想法。變法之事,自上而下都有或大或小的利益,既然於眾有益,推一把,也無不可。”

  “於樹兒來說,什麽是必須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