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東家失策了
  薛蘅見他態度堅決,便不再堅持。

  樓下,嚴世真正與幾個家仆天南海北侃得暢快。

  眾人得知他是個大夫,紛紛上前請他給看看身上的小毛病。嚴世真作為大夫,又是個經常義診的,給人看病習以為常,況且又是對方誠懇相求,是以也不擺架子。

  眾仆從茶坊借出張椅子給嚴世真坐。李維翰家的李光畢竟見識過嚴世真的身手,相信他的醫術並非是吹噓,而是真有本事的,正巧這幾天左手有點毛病。

  “嚴先生,我這幾天左手中指掌指關節不適,屈伸很是不便利,您給看看。”

  “疼嗎?”

  “疼倒不怎麽疼。”

  “手伸出來,我看看脈象。”

  嚴世真診罷脈,又看了看李光的脖子,伸手按了按。按左側風池穴位時,現李光不適的那處指關節似有反應,心下已了然。1ti1ti

  取出隨身攜帶的針囊,取出毫針,刺入右風池、肩井應結處,不留針,又刺左風池、肩井,留針。

  “你自行活動一下左手指。”李光依言而行。一盞茶後,嚴世真又診脈象,左寸已平。

  “你再感受一下患處。”

  “咦,好了。”

  嚴世真起針。

  “嚴先生,您這針灸術真神奇啊!”

  嚴世真笑道:“小巧之術。”

  唐家家仆自詡自家乃中藥世家,這江湖郎中也隻有在這些無知的家夥中間才會受到這麽高的評價,自家老爺的醫術不知比這人高出多少。

  與唐家家仆有相同想法的還有申思堯所帶的一個管事家仆申佩,年紀略大,行事很是老成,對於這些李、劉家的家仆對嚴世真的追捧很不當回事。可是多聽上一聽,心下有些改觀。1ti1ti

  嚴世真聽他們描述,就可以大略判出病情,他們的反映說與那些當麵診斷的大夫給出的診斷,並無二致。甚至他幾針下去,就立時好了,或症狀大緩,不免有些心動。

  申佩上前道:“嚴先生,家父年逾古稀,前幾年患上蕩漾、震顫之症,多方醫治均不見效,您是否能治?”

  “你且描述一下症狀如何。”

  “家父說整天就像坐船一樣,蕩漾不停,頭搖、手抖,吃飯都拿不好筷子,腳膝酸軟,走路經常跌倒,都不敢讓他獨自行走。家父說頭重腳輕,邁步像踏在棉絮上。”

  “《內經》有雲,上盛而下虛。令尊之征似與之相應。不過,還是要看一下脈象,才能確診。”

  申佩急道:“那您能治嗎?”1ti1ti

  “令尊年逾古稀,腎氣漸衰,腎陰匱乏,任督空虛。令尊是否還有頭眩耳鳴、舌幹的症狀?”

  “正是,正是。”

  “此乃精氣不能上達,陰精不能上奉所致。陰虛不能抱陽,虛陽化風而動,故見蕩漾、震顫諸恙。如果你相信我,就帶令尊到雲宅找我,我為令尊好好診診脈。”

  申佩心中大喜,“多謝嚴先生!”

  嚴世真的一番診斷,都被唐昭遇聽在耳中,心下大讚。這個嚴先生不像其他大夫隻是在心中診定,開方下藥即可。而是將其中詳由道給人聽,完全不怕有人會偷藝。且不說他診斷之精準,就是此等胸襟,也非一般大夫可比,尤其是禦藥院的那些太醫,對於醫術,各個都藏寶一般。1ti1ti

  唐家家仆看到唐昭遇,正要上前行禮,唐昭遇揮揮手,示意免了,轉身向不遠處的馬車走去。

  唐昭遇思慮良久,臨登車方道:“得薛公子相贈名茶,我自然也要為薛公子所求之事盡一份力。”

  薛蘅喜道:“請唐典禦賜教!”

  唐昭遇按著手上的盒子道:“薛公子,你看這個嚴先生,他於你,或許大有用處。”

  薛蘅聞言大喜,“請唐典禦指點。”

  “聽此人言談,對醫藥是十分有研究的,卻不似我等禦醫,過分看中醫術之私用。你我皆知,有容乃大,想是民間大醫。”

  “唐典禦目光如炬,我是知道此人的,年前在天橋下義診,那些窮苦病人皆稱他為神醫。”1ti1ti

  “是了,此類民間大醫都是有自己的獨到用藥之法,若他願意助薛公子一臂之力,薛公子所求之事大有可成。”

  “多謝唐典禦指點,若事可成,必當重謝!”

  “我這是為薛公子的小龍團茶進言,薛公子不必再謝了。如此,我先走了,預祝薛公子一切順遂!”

  “借唐典禦吉言了!”

  目送唐典禦離開,薛蘅轉身向嚴世真走去。

  “嚴先生好!”薛蘅躬身向嚴世真一禮。

  嚴世真正與眾人聊的興致高昂,聞言抬眼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輕人。“你認識我?”

  “嚴先生在天橋下義診,薛某慕先生高義,曾與雲小姐共捐藥材。不想今日在此得遇先生,不知是否有幸邀先生一品清茶?”1ti1ti

  嚴世真打量著眼前這個彬彬有禮的年輕人,想起雲姝之前說的話。“哦,濟世堂的東家?”

  薛蘅淡笑,“正是,在下薛蘅。”

  “嚴世真。”

  “不知能否與先生一敘?”薛蘅誠懇道。

  嚴世真想,此人慷慨施藥,生硬拒絕也不好,還是看他有何事吧。遂點點頭,“請。”又回頭對那幫家仆道,“我家少爺出來了,告訴他,我在樓上哈。”

  “好嘞,您放心。”眾仆感佩嚴世真的醫術,這會兒都服帖起來。

  “謝啦!”

  “嚴先生請。”

  “請。”

  雅室內,薛蘅再次奉上名茶。1ti1ti

  “果然好茶。倒也不負盛名。薛公子也是烹茶好手啊!”嚴世真放下茶盞道,“隻是不知薛公子請我來,所為何事?”

  薛蘅放下手中的茶盞,“嚴先生直言相問,薛某也不便隱瞞。”

  “那請薛公子直言便好。”

  “事情是這樣的。薛某見嚴先生醫術高明,必有神技妙方,所以想向嚴先生購買秘製藥方。”

  “濟世堂已經是京中最大的藥房,坐堂大夫也極高明,怎麽會想到向我購置秘方?”

  “薛某感念嚴先生的為人,便不再相瞞。宮中近期將在民間挑選供奉禦藥房的藥料,而我濟世堂有意獲得這一殊榮。”

  “濟世堂在京中久有盛名,必然能拔得頭籌。”1ti1ti

  “嚴先生過譽了,薛某希望嚴先生能幫助一二,必感激不盡。”

  “薛公子過於看重嚴某了。我不過是一遊方大夫,我所製之藥都是為貧苦百姓的貧賤之病,怎麽能有資格進獻大內呢?”嚴世真一口回絕。

  “嚴先生不能再考慮考慮?薛某必定重金相謝。”

  “嚴某多謝薛公子的認可,也為那些窮苦之人感謝薛公子慷慨施藥。可是就嚴某本人來說,本是一遊方之人,黃白之物帶著甚是不便,也無意求索。”

  “嚴先生。”

  “薛公子,嚴某言盡於此,薛公子若無別的事情,請容嚴某先行告辭。”

  “嚴先生!”

  “告辭。”嚴世真不再多言,起身離開。1ti1ti

  江闊見嚴世真推門出去,自己公子滿麵失望的在後麵追出來,終於在門前定住。“公子,這嚴先生未免過於高傲了。”

  薛蘅望望對麵的雅室,不由自哂,“與人打交道這麽多次,今天竟然敗在一個小姑娘手下。我終究是不足啊。”

  “公子何出此言?這些年來,公子的作為江闊都看在眼裏,公子不要妄自菲薄。”

  薛蘅轉入雅室,江闊跟進來。

  “那雲小姐都能說服嚴先生,我卻不能。”

  江闊啞然。

  “江闊,你說,雲家的那個小姑娘是如何說服這個嚴先生的?而且今天你也看到了,這個嚴先生如今與那個雲小姐關係如此親密,如父女一般。”

  江闊想了想,“那嚴先生在天橋底下義診多日後,雲小姐才去請他上門醫治她的母親。據那日看診的病人說,那雲小姐排了很久的隊,嚴先生看到她,就要趕她走,但是那雲小姐說了幾句話,嚴先生便停止義診,隨那雲小姐去了。隻是那人也說不清楚,究竟雲家小姐說了什麽。您說,他們會不會之前就認識?”1ti1ti

  “你又想太多。雲侍郎家的小姐怎麽會隨意拋頭露麵,認識一個遊方郎中?還不是家中無人,急於救治她母親,才去求他的。也怪我,今日過於心急,什麽都沒準備便請嚴先生敘話。”

  江闊也努力想想透其中的關竅,可是公子都沒頭緒,自己又怎麽想得通。

  薛蘅揉揉太陽穴道:“想那雲小姐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而我隻想到動之以利。那嚴先生若看重利益,就不會在天橋下義診。唉,是我失策了。剛才那嚴先生走時,麵色不善,怕是已給得罪了。”

  “那怎麽辦?”

  薛蘅歎了口氣。那嚴先生既然答應自己的飲茶之邀,想來自己施藥之舉,還是在嚴先生那裏留有幾分好感的,可是自己急於求成,把這些全給毀了。終究是年輕,處事經驗不足,心中隻想著曉之以利的生意經了,這會兒才想明白。

  “迂回著來吧。”薛蘅起身理了理袍子,“如此我們便回藥堂吧。另外,你去把對麵雅室的賬目,替唐典禦一並付了。”

  “唐典禦不是執意不願意讓我們付嗎?”

  “又說傻話。若真是把賬目留給唐典禦結,我下次還怎麽見唐典禦?”

  “公子所言有理,我這就去。”

  “我在樓下等你。”

  “是。”

  嚴世真隻是在茶樓短暫的敘話,待下樓後,樓下原本聚集著的李申劉唐家的仆人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