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異夢
  元正皇帝尚未應答,太子又抓準時機補充道:“京兆府尹曆來勤勉兢業,還請父皇準他將功補過。”

  元正皇帝又再次看向沈持,可卻不是在問詢意見。

  他隻看了沈持一眼,便順著太子給的台階,對京兆府尹說道:“朕也知你勤勉兢業,此次也不是你有心之失,你這滿身傷痕也算是懲罰訓誡了,朕若再行責罰,也未免太過不近人情。京渡驛之事,就由你去善後吧,若辦得好,此事便翻篇揭過。”

  “是是是。”

  京兆府尹激動地熱淚盈眶,又連連磕頭道:“微臣叩謝陛下隆恩,微臣一定不負陛下所望,一定將京渡驛之事辦的漂漂亮亮!”

  沈持見眼前這一切完全印證了自己心中的所有猜想,不禁覺得可歎又可笑。

  元正皇帝卻沒應答京兆府尹的話,轉而對太子說道:“慕兒。”

  “兒臣在。”

  太子拱手見禮,又往前跪行了兩步。

  元正皇帝眼皮也沒抬一下,他若無其事的端起銀耳湯又喝了一勺,冷聲說道:“京兆府尹就算有錯,那也是朝廷命官,朕雖然許你協理朝政,但這也不是你該濫用私刑的理由。明白嗎?”

  太子的臉紅過又白,他硬著頭皮應道:“兒臣明白了,此事是兒臣的疏忽,還望父皇寬恕。”

  沈持能感覺到,太子此刻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像是緊繃的離弦之箭。若是真有弓箭在手,太子肯定恨不得將自己的腦袋當場射穿。

  至於太子為何遷怒與自己,是何原因,沈持還是能猜出一二的。

  依照太子一貫的性格,以及他長期以來對待自己的態度。左不過是他此刻跪在地上,而自己卻坐在椅子上。他正俯首帖耳的被父皇訓斥,而自己卻在一旁悠閑的喝湯看戲。

  太子沈慕不滿自己的原因,從來不會是什麽大事。大概討厭一個人,就連看見他呼吸都是不悅的。畢竟,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元正皇帝也不想繼續這樣乏味的戲碼,他隨意的擺了擺手,說道:“你們倆就先退下吧,朕和持兒還有話說。”

  “是。兒臣告退。”

  元正皇帝已明言至此,太子隻得與京兆府尹一道,躬身倒退出去。

  路過沈持身旁時,太子那雙灼熱如烙鐵的雙眼,似乎已越過空間距離,在沈持臉上噴出滋滋熱氣。

  沈持對他視若無睹,將碗中的銀耳湯兩口喝完,對一旁的明德誇讚道:“明德公公真不愧是父皇身邊的老人,一碗普通的銀耳湯,都做的這樣好。”

  明德能長期呆在元正皇帝身邊,怎麽也算個人精。銀耳湯又不是自己熬的,他當然知道瑞王這隻是在變相嗆太子。

  明德定然不想惹得太子不悅,可話到嘴邊又不得不接,便笑著回道:“此次西蜀進貢的通江銀耳品質極佳,熬出的銀耳滋潤不膩,就連陛下也甚是喜歡。”

  元正皇帝瞧著太子的背影消失在殿門外,回首對沈持說道:“你若是喜歡,等會兒就帶些回去,銀耳滋陰潤肺,多進些也好。”

  沈持淺淺笑道:“既是父皇喜愛之物,兒臣怎能奪人所好。”

  元正皇帝沒當回事,側首便對明德吩咐道:“你親自去給瑞王拿些備好,等會兒方便他帶走。”

  “是,老奴這就去辦。”

  等到明德也被支走,宮殿裏便隻剩下元正皇帝和沈持二人。

  元正皇帝歎了口氣,對沈持說道:“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些什麽,是不是覺得父皇老了,人也愈發昏庸了?”

  沈持連忙半跪在地上,拱手道:“兒臣不敢,兒臣沒有這樣的想法。”

  元正皇帝托著沈持的手肘輕輕一扶,讓他起身坐回原位後,又接著說道:“父皇知道你對此事的看法是什麽,父皇也知按你的想法來做才是正道。可是,持兒……”

  元正皇帝抬眼與沈持四目相對,說道:“這世間的萬事萬物,並不是非黑即白的。尤其是做為一國之君,左右掣肘甚多,就更不能肆意妄為了。”

  沈持雙眼微闔,歎息道:“兒臣明白,隻是玄法道此舉實在是喪心病狂!”

  說到這兒,沈持的情緒有了些許變動,他懇切道:“之前的那些金印妖怪便也罷了,現在禍害京渡驛整個村莊又算怎麽回事?此事是否可以證明,玄法天師已愈發無所顧忌?正如兒臣先前所言,兒臣實在擔心玄法天師日後強大到無法掌控,成為我北梁之患啊。”

  言畢,沈持又跪倒了地上,他低頭見禮道:“父皇,兒臣知道您不喜兒臣幹涉長生丹煉製一事,隻是眼前諸多現實擺在麵前,兒臣實在擔憂,唯恐有朝一日無法再掌控玄法道!”

  元正皇帝當然知曉沈持擔憂為何,但為了長生丹的煉製,自己付出了那麽多代價,現在怎能輕言放棄?

  玄法天師先前之所以敢縱使妖邪吸人精氣,打的不過是提取妖丹為自己煉製長生丹的幌子。他掛羊頭賣狗肉,暗度陳倉中飽私囊,自己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當給予酬勞。

  可沒想到玄法天師現在竟然愈發大膽,把事情鬧的如此之大,實在是沒把自己這個皇帝放在眼裏,既然對自己的恩賜不知回報,那自己的確不能再盲目縱容了。

  元正皇帝點點頭,回沈持道:“朕知道了,父皇自有權奪,辛苦你了。你妖毒未愈,地上涼,快些起來吧。”

  沈持緩緩起身卻沒再坐下,元正皇帝見他有離去之意,便又問道:“現在已臨近申時二刻,不如你就留下來,陪朕用個晚膳再走吧?你最近不上朝或許不知,南楚前幾日派了使者前來,說是國內洪澇成災,意欲縮減歲貢。朝堂上這幾日為了這件事是吵翻天了的,父皇也正為此頭痛。你不妨留下來,給父皇說說你的看法?”

  “晚膳還是不了。”

  沈持幾乎想都沒想便回絕了,“兒臣前幾日已經應了舅舅的約,現在出宮就要往布政坊的左丞相府去呢。另外,兒臣身體羸弱,素來不怎麽理會政事,也不知北梁與南楚曆年往來的細則,所以就更不敢隨便妄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