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聖略宣揚皇威鬯
  ”正德皇帝威武雄壯,儀表堂堂,身材高大,舉止不凡……他親切地接近老百姓,力圖讓所有人都能看見自己。那些中國人,他們看到自己的皇帝仿佛從天而降的聖人一般流下狂喜的淚水。皇帝也感動於臣民們赤誠的感情表露,他喝退左右衛士,盡力撤去一切尊嚴的誇飾,讓百姓們靠近……”

  ”正德皇帝是中國曆史上最偉大的統治者。他的統治不僅僅是時間最長的,而且也是最具有活力的,在中華帝國的曆史上更是最輝煌的。在他的帶領下,中國進入了數千年文明史中的全盛時代。“

  ”他擁有敏銳的分析能力以及對帝國的使命感,標誌著他是少有的可以隨心所欲的改變人類曆史進程的人。正德時代標誌著前工業時代向工業時代的轉型,他所在的正德朝是華夏文明史上傳統君主王權的最高階段。”

  ——摘自201010年不列顛電視紀錄片《正德時代》。

  ……

  弘治二十一年,朱厚照率太子親軍在青海擊敗入侵的瓦刺帖木兒大軍,親手擊斃帖木兒,帖木兒帝國迅速崩潰。翌年,其後裔巴布爾率領殘部入侵南亞次大陸,正德十七年(1526),突厥化的蒙古人瓦剌帖木兒的後裔巴布爾在印度成功建立莫臥爾王朝。

  建立莫臥兒帝國後,一心想為先王報仇的莫臥兒皇帝巴布爾開始蠢蠢欲動。巴布爾知道明軍的厲害,莫臥兒軍隊絕不是對手。他不敢麵對強悍的明軍,便打起了烏思藏(西藏)的主意。巴布爾不停的派兵騷擾烏思藏(西藏)邊境俄力思軍民元帥府阿裏三圍之列城(備注列城地處今印控克什米爾拉達克地區,印度非法占領以後設立拉達克縣,在喀喇昆侖山東麓,印度河右岸六公裏處,海拔3514米),莫臥爾軍隊憑借著從葡萄牙和土耳其人手裏買到的火槍火炮,打的當地的烏思藏軍隊潰不成軍,噶瑪巴等藏地活佛向大明求援。

  明朝時期,大明官方稱西藏為烏思藏。永樂朝以後,明朝在烏思藏乃至在整個雪區的行政管理是通過兩個係統來進行的,一是推行與其他邊疆地區類似的都指揮使司和衛所製度;二是冊封藏傳佛教各主要教派首領為王、王,繼續維持其已有的權勢和地位,管理或參與管理所屬區域的僧俗事務。

  在正德以前的科技條件下,軍事力量是很難延伸到烏思藏的,即便勉強進軍並取得勝利也無法長久駐紮在烏思藏,因此明朝直接將洮州、岷州、河州納入治下,隨後建立關西七衛以夷製夷,間接控製了甘肅西北、青海北部及新疆東部。

  早在洪武八年正月(13752),明朝正式在遙遠的阿裏三圍地區設立了俄力思軍民元帥府,這也標誌著明朝逐步接管了元朝在藏行政主權,基本完成了在整個藏族地方的行政建製。

  實事求是的講,這一時期的烏斯藏實際上屬於半獨立狀態,大明朝廷並沒有控製烏思藏。但這種情況事情到了正德年間,情況發生了急劇的變化。

  朱厚照登基以後,隨著大明國力的增強,為了邊境上的長治久安,正德十七年,皇帝朱厚照發起的西征,大明軍隊所向披靡,連戰連捷,十幾萬大軍橫掃整個西域,短短三年時間,甚至打到了遙遠的歐洲。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青藏高原,整個烏斯藏的統治階級都被大明軍隊強悍的戰鬥力給驚到了,一些有識之士非常擔心再這樣陰奉陽違,可能會招致正德皇帝的怒火,隨即會遭到大明的打擊。

  翌年,即1527年三月,烏思藏王噶瑪巴主動派人到北京朝貢,內部向大明靠攏的呼聲越來越高,尤其以黑帽喇嘛噶舉派態度最堅決。用後世的話說,黑帽喇嘛噶舉派就是烏思藏的親明派。

  有親明派,就會有反明派,兩派發生了激烈的內鬥。黑帽喇嘛噶舉派本身就是溫和派,武力不夠,因此漸漸處於下風,許多人逃到了大明,向大明朝廷求援。

  針對這種情況,剛剛西征歸來的正德皇帝,齊王,太子和新任首輔費宏在正德二十年三月,召開軍機處緊急禦前會議,討論烏思藏問題,結果會上,包括首輔在內,所有的內閣大臣一邊倒的是反對的聲音。

  平心而論,烏思藏作為世界屋脊,平均海拔在四千米以上,於經濟來說可謂是毫無作用,甚至管理他的費用要高於獲益。受當時世人眼光的限製,對於中原王朝來說,沒有農耕能力的烏思藏看似意義淺薄,而朝中大部分的大臣們也確實是這樣想的。

  在禦前會議上,基本上所有的議政大臣都認為烏思藏“路途艱險”“土地貧瘠”“山高皇帝遠”,建議朝廷放棄烏思藏,任其自生自滅。的確,維持對西藏的統治需要駐軍,需要大量的錢和糧草,而對於定都北京的明王朝來說,西藏距離帝國的中心又太過遙遠,於情於理都毫無征服的必要。

  一句話,征服烏思藏,不值!正德皇帝也有些動搖。齊王朱厚煒此時挺身而出。

  他力排眾議,極力主張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大明必須徹底征服烏思藏,他斬釘截鐵的說“烏思藏青海,川西雲貴,皆係唐末吐蕃一類。倘烏思藏為彼所獲,則藏人皆彼之兵丁,而邊疆焉能安定?四川雲南將永無寧日。中原將無寧日。大明雖大,卻沒有一寸土地是多餘的!任何人敢言放棄,必將會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

  齊王隨後分析棄置吐蕃看似沒有經濟損失,實際上不僅藏族、羌族等族會轉投敵人,更是可能引起帝國治下各個少數民族的離心離德。正德皇帝作為一個多民族大帝國的君主,他必須慎重處理民族事務,稍有不慎便會埋下民族動亂的禍根,待到國力衰弱時將分崩離析。朝廷必須要展示給各個民族的是恩威並舉的姿態。大明帝國既要展現各個民族團結平等的誠心,也要對那些分裂分子以適當的武力進行降服。這為正德朝以後處理邊疆離心問題提供了借鑒。

  休會時,兄弟倆經過開誠布公的交談,正德皇帝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理解了朱厚煒的良苦用心。也正是這次交談,正德的思想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在他心中,從此烏思藏、新疆、青海,西川、蒙古、雲南,呂宋、爪哇等皆是一類。從這時候起,正德皇帝已在心裏構築了一個“大中華”的形態,並畢生為之努力。

  按照後來朱厚照自己的話說,實是“以四方諸番為中國之長城,以雪域大漠為華夏之城垣”。大朝會上,正德皇帝教導群臣“中國若失烏思藏,則川、陝不寧;失呂宋、爪哇,則南海不靖;失緬甸,則受製;失蒙古,則北境不保;失西域,則全盤受製;失東北和奴爾幹,則江山易主。”可見朱厚照西征歸來以後,視野更加的開闊。

  朱厚照受齊王的後世思想影響,對中華文明的看法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他像唐太宗一樣,更加的開放和包容。他開始誌在摒棄”華夷之辯“,意在將中國把大明由此前狹隘的大漢民族主義國家改造為一個”中華文明型國家”,在大明的治下,各個民族都從屬於“中華文明”這個文明集體,而大明帝國則是“中華文明”這個文明共同體的代言人。

  這正是正德皇帝後半生追求的理想,打造一個各民族大團結的“大中華文明”,建立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大中國。正德二十一年正月,齊王發表《大明日報》的新年賀詞上,曾提出著名的“廢除長城”之論是一個象征,象征著‘夷夏大防’的崩塌。他力主構築的是一道“眾誌成城”的思想長城,是“大一統”理論劃時代級別的突破,一口氣將大一統的概念由狹義的漢地擴展在“中華一切民族之大一統”。這,才是朱厚煒去世後與”千古一帝”正德皇帝並列,被稱為“千古聖王”的真正原因。

  統一了思想後,正德二十一年,朝廷要求官軍入藏的命令被烏思藏反明派拒絕後,大明軍隊分兵三路,對烏思藏發動進攻。三軍中的禁軍主力由國防部長戚景通率領直取拉薩,東路由成都軍區司令員時源從四川出兵,橫穿川西高原進入藏南穀地。傅義以及蘭州軍區司令戚宣都各自加強了戒備,親自率軍駐守北線,阻斷其他外部勢力的援軍。

  明軍所到之處,叛亂的藏軍被殺的魂飛魄散,很快戚景通便突入拉薩,叛軍紛紛投降。從此,烏斯藏正式被大明朝廷實際上軍事控製。親明的黑帽喇嘛噶舉派開始接管整個烏思藏地區。正在大家歡慶勝利的時候,一個噩耗傳來年邁的老法王噶瑪巴不幸病逝在返回拉薩的途中。

  噶瑪巴病逝的消息傳來後,齊王靈機一動,在祭奠老法王噶瑪巴的典禮上,他對親大明的黑帽係喇嘛大肆宣揚說“天子正德皇帝與禦身之化現的同時,即尊者第八代之誕生,與天子之登獅子座同時。”

  說來也巧,正德皇帝本身就通曉蒙古語、藏語,也學藏傳佛教,精通佛教經典和梵語,甚至能親自披僧衣與藏僧誦經演法。齊王的目的正德皇帝心領神會,朱厚照親自祭奠完老法王後,他突然摘下皇冠,戴上喇嘛黑帽,用十分流利的藏語對前來祭祀的十二位烏思藏王雲”朕乃噶瑪巴也”,眾法王和喇嘛皆驚!紛紛拜服在地。

  朱厚照自號“大慶法王西覺道圓明自在大定豐盛佛”,同時命禮部為之鑄造金印,兼給誥命,並以皇帝和大慶法王的雙重名義簽署相關的詔誥剌令。黑帽喇嘛噶舉派內部也積極配合呼應宣揚此神話,表示逝去的噶瑪巴已經附身在大明皇帝身上,下一任噶瑪巴大明皇帝指定才能得到認可。這是天神的旨意!

  從正德朝開始,烏思藏王噶瑪巴必須得到大明皇帝的認可,才能夠正式就任烏思藏王,此為永例。正德二十一年,即1530年,正德皇帝以前任王噶瑪巴代言人的名義下詔,遣劉允迎請九歲的第八世噶瑪巴米覺多傑到設在京城的法王下院任職,以烏思藏代表身份在京參政議政。此舉也成為永例。

  正德隨後重新冊封西藏地區的僧俗各勢力,同時朝廷設總理烏思藏大臣,即實際上的烏思藏布政使,直接接管烏思藏軍政民政。翌年正旦,即公元1531年1月28日,正德頒旨詔告天下,正式宣布朝廷將烏思藏納入大明帝國朝廷的直轄管理,烏思藏納入大明版圖。從這年開始,烏思藏(西藏)成為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

  金川縣位於阿壩州境的西南部,東鄰小金縣,西南與甘孜州的道孚縣、丹巴縣接壤,西北與壤塘縣毗鄰,東北與馬爾康相連。

  正德二十八年(1537),春三月,中原大地已是萬木蔥蘢,川西北甘孜阿壩一帶還是一派寒荒陰霾的冬景。從玉門關外瀚海般大沙漠穿行而過的白毛風乘高而下,將沼澤地裸露在黃湯泥水外麵的埠地凍結成一層硬殼,就像膿腫的瘡痂,星羅棋布或大或小似斷似連地橫亙在潦水中,綿綿蜒蜒伸向無邊的盡頭。

  絳紅色的雲在廣袤的天穹上緩緩移動,時而將凍雨漫漫靄靄灑落下來,時而又撒下細鹽一樣的雪粒,風卷凍雨,吹打得蘆葦菅草白茅都波伏在瘡痂的地上簌簌顫栗。即使無風無雪,金川這裏也是晴日無多,東南大川裹上來的濕熱氣和川北的寒風交匯在這裏,又是整日的大霧,彌彌漫漫,覆蓋在無垠的水草沼澤地上,把小樹、高埠、丘陵、水塘、泥潭、縱橫交錯緩緩滾移的河溪……都擁抱在它的神秘紗幕之中。

  這裏潮濕得連鳥都懶得飛。人隻要在這樣的霧中穿行一個時辰,所有的衣裝都會像在水裏浸過,粘濕得通體不適,冷得沁骨透心。說也奇怪,這裏並沒有戰事,三月初的時候,朝廷的這支野戰軍突然來到了這裏。

  刷經寺東西橫亙三百餘裏,除了兵營還是兵營。大明帝國這幾十年雖然發展的很快,但是阿壩這種偏遠的地方依然很窮,可以說是窮鄉僻壤。大軍這一路走來,看到的都是東倒西歪的村舍裏烏煙瘴氣,到處堆著柴炭和滿是泥漿的糧車,滿街的驢、騾、駝、馬糞被大兵們的牛皮靴子踩揉在泥漿裏,稀粥樣渾淌流。

  梭磨河裏泡著幾百條裝備蒸汽鍋駝機動力的烏篷船,往日裏也是運糧用的,眼下是枯水季節,這些年氣候有些反常,梭磨河今年特別旱,河水的流量少了很多。這些船隻因為吃水原因,既不能上行也不能下行,上千的船夫民工被困在這裏,隻得在岸上搭起密密麻麻的窩棚,起灶支鍋過日子。倒是這些川中船家,兒啼女叫涮衣洗菜的,給這一片充滿殺機的大軍營盤帶來一絲人間煙火氣。

  巳時霧散時分,一隊官兵約五十餘騎,自西向東馳來,滿身都是泥漿的馬,馱著一個個背著步槍,渾身裹在橡膠雨衣裏的龍騎兵,在四尺餘寬的“驛道”上狂奔,漿水四濺,迸得道旁的橡膠帆布帳上到處都是,連遠處兵士剛剛晾曬出來的睡袋上都是。馬隊過去,立即招來兵士們一片責罵聲。

  “龜兒子!啷個窮燒個啥子喲,老子就這一條幹睡袋囉!日你先人板板!”一個剃著光頭的大胡子大漢正在驛道旁支晾被褥的竿子,毛呢的墨綠色軍服上濺了麻麻花花一片泥汁子,已經髒得不成樣子,剛才連嘴裏也迸進去一滴。

  他“呸”地唾了一口,又轉過頭,氣咻咻的罵道“先人板板的,龜兒子吃飽了撐的,跑那麽慌趕死唦!喂喂喂……老七,看著點唦……杆子要倒嘍。龜兒子們賣什麽呆?快來幫著支穩了!血祖宗的,老子在成都安逸得很!這裏是啥子鬼地方。天一黑地凍得像石板,日頭一出來又要化成一攤臭泥!”

  聽到老兵在外麵破口大罵,他那幾個在帳篷裏說笑打諢的兵忙跑出來幫忙,紛紛撮著碎石塊塞揎那歪斜欲倒的晾衣竿。一個身材高的嚇人的大個子仰著臉,囔著鼻子憨憨笑道“排長,今個後方會送補給上來,聽說這次還有皇爺爺禦賜的貢酒,俺老五早就想喝禦賜的貢酒了,排裏麵就你參加過西征喝過禦酒,你給俺們說說看,禦酒的滋味怎麽樣啊?”

  “木傻子,想啥好事喔!”光頭排長拂落著身上的泥點子,恨恨說道,“格老子的,你也不看看這天氣還有這路,咋送的上來哦!做啥子夢噻?有罐頭吃就不錯了。老子當年在羅刹國困在雪地裏,啥也吃不上,那才叫苦,你龜兒子吃了幾天罐頭就鬼喊鬼叫,你去看看那些窩棚裏的船民,連白飯也未必吃得上!天天啃窩窩頭。“

  說到這,他撓撓頭,自言自語的嘟囔”真是奇哉怪也,這阿壩的地方官咋治理的,咱大明怎麽還會有這麽窮的地方?這些船民也是傻,不曉得申請移民,隨便上東北或者下南洋,奮鬥過幾年下來,個個都是幾百畝地的大地主,隻曉得在這窮山惡水苦哈哈的熬著,你說他們傻不傻?”他的話音一落,立即引起一陣共鳴。

  “排長這話地道!這幫龜兒子都是傻子。”一個老兵說的。

  另外一個貴州的小個子兵感慨道“真的蠻傻!我家原來在貴州畢節山溝溝裏,一家八口靠天吃飯,一年忙到頭,連嘴巴都糊弄不住。得虧俺老爹腦子活,在縣衙裏打聽到東北招工修鐵路,幹脆一咬牙,一家人都跑去東北投了齊王,運氣不錯,被安排到了金州。分了房,分了地,一家人這才算是安生下來……嘿嘿,他奶奶滴,這一個多月下來,天天夢到自己睡在家裏麵幹崩崩兒火炕哦!”

  “趙麻子,你特麽地以為就你想家啊,這裏啷個不想家呀?這該死的地方,你睡火炕就了不起呀!俺家裏現在用的是席夢思……”

  “我靠!啷個是個財主哈,都置辦了席夢思,那可是一頭大牯牛的錢咧,你好奢侈哦!”

  ……

  大家扯著扯著就歪了樓,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兵插不上話,便好奇的問旁邊的光頭排長“排長,這次我們要進烏思藏,這才到哪啊?路就咋這麽難走,聽說後麵的山更加的險要,後勤更難保障了。怕是今後連罐頭都吃不到嘍。”

  “小四川,咋滴!你怕啦?要不要老子幫你申請退伍啊?”光頭排長斜睨眼睛看他。

  “排長!你說啥呢?龜兒子才怕!你沒聽說過嗎?打仗打的就是後勤,要是後勤跟不上,部隊就垮了。吃的還好,這槍要是沒有了彈藥,連燒火棍都趕不上!俺隻不過是在就事論事,亂扣啥帽子!”小四川說的振振有詞。

  “喲嗬!到底是讀完中學了的文化人哦。還真有點道道!”光頭排長聽完他的話,頓時刮目相看,用手一拍他的肩膀戲謔道,“小四川!你這個瓜娃子,記住老排長的話,雖然你讀的書多,沒那麽大的腦袋,就別操那麽多心!隻是要動搖軍心的,免得軍法處給你吃掛落。這些大事都是大人物考慮的事情,你呀!好好訓練,別上了戰場把命丟掉啦!你可是咱們隊伍裏唯一的文化人,損失不起喲!”小四川被說的臉脹得通紅,眾人一陣哄笑,紛紛拿他開涮。

  正在這時,一個大兵從帳篷外麵溜了進來,湊到排長的耳朵邊說了幾句悄悄話。光頭排長朝帳外望了望,小聲道“狗日的,祁督察帶著憲兵查營來了,龜兒子是錦衣衛下來的,六親不認,眼睛裏揉不得沙子。快快快!趕緊進帳子,打掃一下,唱軍歌!”於是眾人一個接一個溜進帳篷。迅速整理完內務後趕快坐好,頃刻各個帳篷此伏彼起,響起兵士們南腔北調,五音不全的破鑼嗓門兒

  狼煙起江山北望

  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

  心似黃河水茫茫

  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

  恨欲狂長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鄉

  何惜百死報家國

  忍歎惜更無語血淚滿眶

  馬蹄南去人北望

  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

  我願守土複開疆

  堂堂中國要讓四方

  來賀……

  剛剛過去的那一行騎兵當然理會不到兵士們這番議論,此刻已經馳到刷經寺的梵塔前。為首的兩個軍官在山門前的轉經輪前滾鞍下馬,將鞭子和韁繩扔給隨從親衛,便見中軍門官迎上來稟道“軍機處的歐陽經略相公和江總指揮兩個人正商議事情,請盧鏜上校和湯克寬上校到候見廳暫息聽令!”

  “是!”那位叫盧鏜的青年軍官行了軍禮答應一聲,卻不舉步,回身對身邊另一位軍官笑道“健生兄,候見廳這會子準坐滿了,那些大頭兵都是些大煙鬼,我怕聞那股子煙臭味。你要去你先進去,這會子外麵幹爽,太陽底下晾晾,衣服幹透了我就進去。”湯克寬搖搖頭,說道“子鳴,我也嫌那屋裏氣悶,你自己不願的事叫我去幹!我也在外頭晾晾!”二人說罷相視一笑。

  這兩個軍官年紀都在二十五六上下,當兵的一看就知道都是軍校科班畢業的新生代。說起來,這兩人個頭也差不多,乍一看,有點像孿生兄弟。他們都是登萊陸軍大學第三期畢業學員中的佼佼者,參加過西征,屬於大明軍中已經逐漸開始挑大梁的中高層軍官,他們的代表人物就是俞大猷,這幫子年輕軍官被外人稱作學院派。

  二人是同班同學,平時又相處得好,打仗、出差形影不離,一個灶裏攪馬勺,又同住一個大帳篷,這次西征南亞前的高原訓練,他倆管著征討大軍的後勤補給,一正一副兩個都是後勤參謀,又都是上校軍銜,兩個人同樣來自江浙,一樣的愛兵如命,所以軍中袍澤戲稱他們為“雙星將”。

  盧鏜,1503年出生,字子鳴,處州衛,今浙江省麗水市蓮都區人,祖籍汝寧衛,今河南省汝南縣。湯克寬,1501年出生,邳縣人,今江蘇省邳州人,他出生於軍人世家。父親湯慶,弘治年間做過防守長江的江防總兵官,正德五年,湯慶所屬部隊改變為海警部隊,隸屬於東海艦隊司令部,湯慶擔任艦隊副司令。

  盧鏜和湯克寬這兩個人還有個共同的特點,當然除了齊王誰也不知道。在原時空,這兩人和俞大猷同樣是嘉靖年間南方出生的抗倭名將,同樣都是驍勇善戰,又頗有謀略的戰將。江彬這次出征,齊王特意下令把這兩位從其他軍區調入這支遠征軍中,其用意不言而喻。

  都說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其實二人門第出身、性情相貌都很有不同之處。湯克寬性格有些內向,是個白麵書生,長瓜臉,麵色蒼白清臒,一對眼窩微微下陷,峭峻的麵孔上極少表情,壓得重重的兩道掃帚眉下,一雙瞳仁漆黑,偶爾眼波滾移閃爍一下,晶瑩得如熒光寶石,卻是一閃即逝。

  盧鏜與之相反,性格比較張揚,身材比湯克寬壯實,雖然也是瓜子臉,但雙眉剔出,有點像鷹的雙翅向上插去,略帶紫銅色的麵龐一點也不出眾,還配著一隻不討人喜歡的鷹鉤鼻子,卻是個嘻天哈地的性子。

  此刻,二人站在刷經寺外轉經輪石階前,由著融融的陽光曬著,湯克寬一臉安詳閉目向陽,盧鏜卻像隻猴子般踢踏不寧,一會踹踹腳,用手摳弄靴子上的泥斑,一會又脫下呢子軍大衣又抖又搓,來回不停快步走著,折騰了半天,稍微安靜了一下。

  過不了一會兒,他對那一排轉經輪產生了興趣。盧鏜走過去打量了半天,又笑嘻嘻撥轉那一排經輪,轉頭問湯克寬“老湯,這曲裏拐彎的,是啥字呀!我他娘一個也不識得!是蒙古文字嗎?你去過烏思藏,給咱說說!”

  “不懂別瞎說!那不是蒙文,是藏文六大名王真言。”聽盧鏜問到烏思藏,湯克寬腮上的肌肉不易覺察地抽動了一下,上次上高原的經曆讓他至今都記憶尤深。從很深的遐想中驚醒過來,湯克寬走了過去,指著轉輪上的字,一字一板地讀那上麵的經文“唵、嘛、呢、吧、咪、吽……”讀完後,湯克寬又繃緊了嘴唇,被陽光刺得眯縫成一條線的眼睛裏晶瑩閃爍著微光,微睨著湛青的天空不言語。

  盧鏜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隻見鬱鬱蒼蒼的山巒,枯黃的老樹叢草間蒸蔚著淡青色的嵐氣,刷經寺前旗杆上大明的金龍軍旗似乎被霧濕了沒有幹透,平平地下垂著,上邊也寫著六個尺幅大字

  西征軍招討使江

  那麵軍旗時而被風吹動,懶洋洋地翕張一下,像一個午困方起的人打哈欠,反而使這荒寒寂寥的空山更增幾分落寞。盧鏜見他久久出神,湊近了,用手指捅了他脅下一下,笑問“喂,想什麽呢?又在老僧入定?是不是又在擔心咱們大軍的後勤補給跟不上。”

  湯克寬這才轉過臉,歎了一口氣說道“子鳴,說心裏話,我可沒有你這麽樂觀!你是沒走過二郎山啊!光是那地方,想要把物資運送過去簡直堪比登天。哎,不知道又要損失多少好兄弟!我可是吃過那裏苦頭的人,上回我隨戚大帥(戚景通)進軍拉薩的時候,大軍整整走了十天,才翻越了二郎山,我軍就在此地犧牲了七十九名兄弟,其中就有我的副官小武子,那麽強壯的人說倒下就倒下了。都是鐵骨錚錚的好漢啊!可惜呀,他們沒死在戰場上,卻……”說到這,他聲音有些哽咽。

  盧鏜沉默了一下,內心也有些感觸。他拍拍湯克寬的肩膀以示安慰。眼睛一轉,便轉移話題“老湯,你說說看,太子殿下在成都發來的電報有些奇怪呀!上麵說補給物質明天上午十點送達。還讓我們明天準備一個平坦的大場地,更加不可思議的是要求我們用水泥打下樁,用作綁繩子的地方。這道命令好奇怪耶!這到底是為了啥?”

  “我也想不明白!“湯克寬也是一臉的困惑,自嘲地說道,”我剛才也在瞎琢磨。子鳴,信不信?我估計江總指揮可能也不清楚,這人太不重視後勤了。咱們跑過來問他肯沒啥用處,我看還是別瞎耽誤事,按太子的命令執行吧!否則耽誤了事就來不及了。”

  “不,來得及!我已經讓工兵營按照要求在找地方了,“盧鏜搖搖頭,叮囑道,”老湯,作為下級,問一問長官還是有必要的!雖然我也不喜歡江指揮的人品,討厭他的江湖習氣。但他畢竟是帝國的上將。作為大明軍人,對長官起碼的尊重還是要有的!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你可不能有情緒哦。”

  “別擔心,我心裏有數!不會瞎咧咧的。哎,我是擔心我們的後勤呀!”湯克寬深深透了一口氣,“說實話,江指揮打仗還是很不錯的,勇猛精進,身先士卒。不過,這位爺有些顧頭不顧腚,上次在羅刹就輕敵冒進,隻有他的部隊損失最大。我們這次要去的是昆侖山口,道路實在太難走了。“

  ”後勤從成都運來一百公斤補濟要耗五十公斤,要是被敵人斷了後路搶了補給,一反一正就是一百公斤,如果真這樣,這個仗就沒法打了!還有啊,你是沒去過烏思藏,那裏空氣稀薄,一個小小的感冒就會要了人的命,環境實在太差了,我最擔心的是非戰鬥減員,不知道又有多少兄弟倒在路上……這樣的犧牲太不值得了!”

  說到這裏,他細白的手指交叉地握在一起,不安地搓動著,指關節都發出咯咯的微響,加上他陰鬱蒼白的臉色,竟使盧鏜不自禁打了個寒顫。盧鏜斂起嬉笑,低著頭想了想,抿著嘴沉吟片刻,說道“老湯,這場仗雖然是皇上提議的,但齊王殿下,太子殿下都是讚成的,尤其是齊王,從來不打沒有準備的仗。“

  ”你想想,去年開始提出來,到今年才開始正式行動,我想,朝廷肯定也是在找辦法解決我們即將要麵臨的困難。等等吧!大軍在這裏駐紮了一個月,卻一直沒讓我們開拔。這段日子,你的報告應該到了冬王的手中。他老人家肯定也在尋找對策。我猜明天就有答案。”

  “但願如此吧!齊王殿下總是讓人意想不到……”

  正說著,山門裏飛也似跑出一個江彬的中軍親兵,邊跑邊喊“歐陽經略相公和江總指揮已經升座議事,你們怎麽還不進去?快快!”不到麵前便踅身返回。兩個人對視一眼,一邊答應“是!”,隨手戴好了軍帽,一溜小跑進了山門……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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