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巧連環殺人無形
  整個三樓已經炸開了鍋,時源的部下一個個張口結舌的看著王木村,都想聽聽他怎麽說。王木村已被曹道長說得眼圈有些發紅。

  一時間,王木村竟然忘了掩飾自己的身份,他聲音有些發顫,回答道“道長真是活神仙!我叫王木村,是桃源人,真服了您呐!十多年了,我都未曾回鄉!請先生指明,我家裏還好嗎?”

  “物是人非了!”曹道士信口雌黃,說“你出走後,第三年,你的父親染病身亡,你繼母帶你同父異母的弟弟另嫁。無量天尊!這是孽緣,怪不到誰的身上。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的繼母改嫁後,這家人對他很不好。她苦受折磨,幾乎天天挨打,你所承受的苦難,已經報應在她自己身上啊!”

  “你可服氣?”這倒是轉過臉去,看著方四問道,“實不相瞞,你的磨難還在後邊,若肯入我道門,拜我為師,我倒是可以用五行顛倒為你逆天改命,除去霾雲,爾若執迷不悟,你終歸會悔恨莫及的!”

  那瘦書生方四神情糾結,此時眼神迷離,盯著幽幽的燈火,喃喃說道“賊道士,我不信!恐怕你這點左道旁門還收伏不了我。吾乃新學門徒,豈會被你這鬼蜮伎倆所騙,生死有命……”

  時源的部下此刻臉上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時源見氣氛不對,再這樣下去,他的人會被這個莫名其妙的道士漸漸迷惑,雖然他一時看不破個中玄機,但他敢肯定其中有詐,正要起身喝斥,然後帶人下樓離去,老太監韋興突然叫道“那位仙長,肯屈駕過來給我這一桌觀觀氣色麽?”那道士仰麵咕咕又牛飲一碗,笑著從容一點頭,一邊走一邊對時源的手下指指點點……

  “閣下應該存心善些兒。這些牟已經夭折了兩個兒子了,不曉得警惕麽?”

  “你母親病了吧?去年搬的新家。實話告訴你,你家祖屋門前有口塘,山向也不利,有些偏西南了,回去將祖屋大門向南正過來,情況就會大為改觀,你母親的病就不治自愈了……”

  “……汝乃良善人,公門裏頭好修行。可惜自個兒福薄,不過可以見兒子孫子身登龍門。”

  “哎呀呀,你要惜福啊!天道福善禍淫,原本汝祖德原本不薄,何惜都給你折盡了。你私養的那個小妾,總有一天奪了你命去……”

  “……”

  曹道士一路口燦蓮花,每個人都指點一兩句,款步踱過來,還隔著張桌子,卻被馬保抬手擋住,那道士也不介意,隔著桌子在對麵立定了,卻一時不言語,盯著眾人嗟訝一歎,仿佛不勝感慨。

  “你究竟是什麽人?敢在此信口雌黃,不怕本官拿下你送官嗎?”時源手放在褲兜裏,冷冰冰看著他的表演,又道,“《道藏》萬卷浩如煙海,不在口舌之間,你不安分,挾技入世,淆亂視聽,已經犯了天威。你不收斂,恐怕禍到無門。”

  “嗬嗬,施主言過了!貧道學成道家三昧,奉師命出龍虎山濟世,濟世也是修道。”麵對時源的威脅,曹道士滿不在乎,笑嘻嘻說道,“這酒樓上二十九人,你們盡有相識不相識的,於我卻沒有秘密。我不違天行事,不謀財害命,老天又奈我何。你看……”他說著手指成蘭花狀一彈,滿樓五六盞鯨油蠟燭突然同時熄滅,樓上頓時漆黑一團。

  所有人被他突然露這一手驚呆了,竟誰也說不出話,黑暗中聽曹道士的聲音甕聲甕氣,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太黑了吧?今天十月二十七,這時候不該有月亮。我借來一片清光,為諸位佐酒。”眾人驚怔間,外邊濃重的雲已經散為蓮花雲,透明的,粉色的蓮瓣中略帶遲疑地閃出一輪明月,銀色的清輝從南邊一溜亮窗灑落進來,滿樓都是融融宜人的月光。

  “這就是道家無上仙術,又豈是凡夫俗子看得透的?”曹道士滿意地看著對麵目瞪口呆的時源,縱聲大笑道,“哈哈哈……這樓為我設,此雨為我興,那河為我漲,彼橋為我坍,這是一會人物,天意是天意,我勉盡人事而已。”

  時源按捺住心頭的驚慌,悄悄用手打開了手槍保險,悶哼一聲,說道“你莫非是白蓮教妖道?我雖是武將,卻自幼飽讀史籍,何事不知?顛倒五行陰陽,你曉得十幾年羅教的事吧?本官就親手抓過你們這些妖魔邪道。今天老子有事,放你一馬!再敢出來興風作浪,休怪本官不客氣。你老實點,回你的山,修你的道,不然,三尺王法正為你設!”

  曹道士將手一擺,已又是燈明月暗,竟向時源一躬致謝,“閣下所言極是!你的話和我師父的話一樣,這是正理,所以貧道不駁你,將軍明鑒,貧道確不是白蓮教。貧道乃是江西龍虎山婁真人關門弟子,專門出山了卻俗緣。我不悖理違法,從善行濟世,你兜裏的手槍雖快,卻難殺我無罪之人。“

  說到這,他自顧自把臉轉向了韋興,麵對惡行惡相的時源,竟然毫不畏懼,”這位先生,方才你叫我,來為你推休咎的麽?”

  老太監韋興已經被他方才的幻術弄得五神迷亂。聽這道士問起,這才想到是自己一時興起,招這道士來的,因點頭應道“真人麵前不說假話,在下本是欽犯。這一番解往京師,吉凶如何?”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自己釀下的苦酒得自己嚐!”曹道士口裏絮絮叨叨,又盯著韋興看了半晌,苦笑著點了點頭,喟然一歎說道“根深蒂固,貧道已經無能為力,參不破閣下以後的命運。哎!生死事大,其理難明。生未必歡死未必哀,君子知命隨分守時而已。汝又何必執著。”

  時源盯著這道士的一舉一動,心裏十分的緊張。想當年千裏轉戰時,他也沒有當下這麽緊張過,他此刻真的起了戒懼之心。再瞥了一眼西邊那一桌,廖三方四一幹人等,依然旁若無人地大吃大嚼,似乎也都不像什麽善人……時源一時間有些躊躇,他情知這肯定是這幫人設的騙局,但剛才這道士露出的那手也讓他嚇了一跳。

  心裏正猶豫要不要拿下這幫人。可他是野戰軍,不想駐軍,沒有地方上的執法權,不能隨便插手地方政務,否則就犯了朝廷的忌諱。正打著主意,卻聽韋興哂笑著問“老夫都快七十了,啥都看開了!活神仙,怎麽一到節骨眼上就嘴裏含了個棗兒?你倒是說明白點呀!”

  “看開了好啊!那就沒有什麽不明白的。”曹道士咧嘴一笑,徑自為老太監韋興斟了一杯酒,輕輕一推送到韋興麵前,“想活的都死不了,你已經萬念俱灰,自己不想活,貧道有什麽法子。”

  韋興伸手端起酒杯,舉杯一飲而盡,還要攀談時,樓下一個軍校匆匆上來,對時源耳語幾句,退後聽命。時源先是怔了一下,隨即起身對曹道士道“道長,表演的不錯。今兒個本官大開眼界。不過本官公務在身,實在不能相陪,你走吧,別讓本官再看見你。”他轉過臉,對早已停了箸的眾人道“都吃飽了,這裏不是閑磕牙嘮話的地方兒,下去安歇了,明兒還要趕路呢!”於是眾人紛紛起身,押著韋興默默下樓。

  一陣濁重的步履響過,偌大酒樓上立時顯得空蕩蕩的。時源瞟了一眼西邊筵桌,對若無其事含笑站在身旁的曹道士道“怎的,還不願意走?是真的假不了,是假的真不了。總有一天你會露出馬腳的。雖然本官一時看不破你的手段,請足下留下行止住處,日後我一定奉訪,有些事情還想請教。”

  “無量天尊!出家人四海飄泊,哪來一定的行止?”曹道士笑道,“有緣的自然再見,沒緣分留下行止住處也無益。貧道告辭了!”說罷便打一稽首,轉身飄然而去。時源對這位能顛倒陰陽不卜而知的道士也真的不敢輕慢,雙手一拱說道“但願有緣。”遂款步下樓。

  時源下樓便是一怔,方才上樓的軍士稟報,隻說“京師來了人,是廉政公署的,在樓下候著”。他是軍職,如果部下違反了軍紀,隻會與軍法處打交道,並不受廉政公署的管轄。他們找自己幹什麽?

  雖然這樣想,但他心裏也有些緊張,實在想不透廉政公署的人何以突然出現在這個偏僻小鎮。更使他吃驚的,等著他的人中居中間竟是一個二十來歲年紀的青年,隻見他身著四爪金龍蟒袍,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時源心跳馬上加速,他已經猜出來來者是誰。

  人群中走出一名三十來歲的四品文官,他行禮後自我介紹“你是時將軍吧,本官乃軍機處廉政公署署長駱文,這位是太子殿下,韋興呢?他人在哪?”

  聽到對方的介紹,時源已經震驚得無以複加,他趕緊上前見禮,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突聽客棧後麵有人喧嘩。回頭看時,卻見馬保從客棧後麵一臉惶急跑來,遠遠的就喊道“時司令,大事不好!韋興口吐鮮血,怕是不成了!”

  “什麽?”時源頓時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腦子裏電光一閃,大叫一聲,“不好!老子上當了。快!趕快圍住客棧,拿下剛才那夥人,他們是白蓮教匪……”

  眾軍士頓時醒悟過來,人人大驚失色,幾個親兵拔出短槍就往客棧三樓衝,還有人不明所以,猶豫著要不要跟著衝上去。酒店的夥計看見這些如狼似虎的大兵端著槍衝進來,頓時雞飛狗跳,搞得一地雞毛。駱文有些懵,他搶上一步,拽住時源喝道“怎麽回事?韋興出什麽事了”,時源掙了幾下,竟然沒有甩脫。他氣急敗壞的拔出槍說道,“閃開!你特麽別攔著我!待會跟你解釋,抓人要緊……”

  說罷猛地掙脫駱文,衝上了酒店的三樓,等他趕到樓上,樓上已是一片狼籍,哪裏還有那夥人的蹤跡?曹道士已經逃之夭夭,時源傻了眼,心中暗暗叫苦,他已經預感到自己怕是要倒黴了。

  ……

  夜已經很深了,茶鎮客棧最好的客房裏還燃著蠟燭,朱載康坐在茶幾前,手裏拿著本書,卻怎麽也看不進去。他心情很鬱悶,趕了幾千裏的路,結果功虧一簣,最後一個關鍵證人就死在了他的眼前。當時他就勃然大怒,將時源和他的部下統統拿下審查,雖然已是深夜,但他依然在等待結果。

  這兩年,朱載康過得很不如意,。自從西征歸來,他的父皇正德皇帝漸漸的變得好大喜功,剛愎自用。生活變得驕奢淫逸,還不惜民力,修起了豪華的梓宮。父親多次相勸,反而和正德皇帝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大。前年又開始寵信武將江彬,還不顧齊王的反對,把此人調到身邊,還直接把江彬塞進入了軍機處。父親為了避嫌,也就捏著鼻子認了。

  前年初秋,正德皇帝突然對音樂有了濃厚的興趣,江彬為了討好皇帝,唆使正德皇帝效仿了唐太宗的《秦王破陣樂》,也搞個《正德西征樂》的大型歌舞,傳頌正德的豐功偉績。正德皇帝聞言大喜,當時就對鍾鼓司太監康能說“慶成大宴,當舉大樂。近來音樂廢除,非所以重朝廷。爾等將朕的話傳與禮部去吧。”

  禮部不敢怠慢,立刻上報總理大王朱厚煒。齊王知道後,覺得時機還不成熟,使立刻前往豹房勸諫。結果成了兩個人矛盾的爆發點。正德皇帝說自己從小到大都是聽朱厚煒的,自己拿個主意都不行嗎?總之是聽不進去,甚至還說了很多過頭的話。齊王一氣之下辭職回了登萊,甚至連登萊都不願意待,直接帶著一家人去了太平洋對岸,快兩年沒有回來了。

  朱厚煒臨走的時候曾憂鬱的跟皇太子說正德皇帝跟曆史上的漢武帝一樣,都是愛折騰的主。因為年輕時候的成功,加上本人好大喜功,目前的狀態跟漢武帝後期一樣,漸漸變得放縱享樂,如今他荒誕迷信、多疑輕佻等種種行為就證明了這一點。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會造成大明國力、社會經濟大幅衰退,自己還留在他的身邊,很可能會適得其反。所以他打算避居海外,算是自保吧。朱厚煒還叮囑他,正德皇帝還再這樣胡搞下去,後果是老百姓將承受這些苦果,生活將陷於水深火熱之中,所謂的“正德盛世”將變成肥皂泡。再這樣下去,這天下跟著會盜賊四起,社會動蕩。

  這一兩年的變化,果然應驗了父親的話。朱厚煒臨走時是不甘心的。他叮囑兒子說他現在長大了,要挑起這副重擔,竭力維持朝堂上的正常運作。還特別強調,不管什麽情況,軍隊不能亂!如果江彬敢插手軍隊,就讓東宮六率采取斷然措施。父親的話還他從來不敢忘記。今天時源竟然插手到這個案子裏,這已經觸及到了底線。你朱載康如何能忍?

  這些年可真是多事之秋啊!尤其是四川,成了動亂的爆發點。這次他特意請旨入川考察,正是想了解事情的真相。據說正德二十一年時,四川保寧人藍廷瑞在山中行走,發現一枚古棄印,又得到一劍,自稱有天命,遂與白蓮教黨羽迷惑民眾起義。

  劉烈等一些違紀軍官突然殺死軍法官,聚眾作亂,搶奪了樂山武庫,殺害縣尉後四處流竄,侵掠陝西漢中等地。去年藍廷瑞、鄢本恕率領白蓮教徒在漢中起兵,兩股勢力勾結到了一起,連續攻占了數個郡縣。正德皇帝起用右副都禦史林俊巡撫四川,兼讚理軍務,督促當地駐軍討伐。

  藍廷瑞、廖惠等攻破通江縣,林俊派遣官兵及土兵進攻獲勝,殺死、溺斃的叛軍有六千餘人,並生擒廖惠。藍廷瑞則奔紅口與鄢本恕合兵,經過陝西、漢中三十六盤至大巴山。林俊再次派兵進攻,並獲勝,叛軍放棄輜重逃跑。

  同年五月,鄢本恕、藍廷瑞等人流竄掠奪蓬州、劍州。朱厚照命兵部尚書洪鍾同巡撫林俊、總兵楊宏配合鎮壓。又派遣巡視都禦史高崇熙、鎮守太監韋興同洪鍾、林俊等一同鎮壓。次月,洪鍾率軍抵達四川,但是與林俊對軍事部署發生衝突,因此延誤軍機。藍廷瑞借此召集流散的部屬,恢複士氣,並攻占營山縣,殺死僉事王源。

  洪鍾因此與林俊一同總督四川部隊、陝西巡撫都禦史藍章督陝西兵,並號檄湖廣河南軍分壓駐軍,一同分兵進攻,由洪鍾、林俊兩人總督。湖廣部隊首先抵達陝西石泉縣熨鬥壩,叛軍見此著急並祈求歸降,被命抵達四川東鄉縣金寶寺。然而叛軍意在緩兵之計,一邊求降一邊仍然掠殺。之後明軍包圍,叛軍稍微退讓。

  六月十五日,藍廷瑞將自己掠奪的一女子裝作自己女兒,嫁給領兵土舍彭世麟為妾,以求聯合彭世麟。彭世麟借此邀請叛軍首領到營中慶祝,卻成功設伏逮捕藍廷瑞等人。叛軍聽聞此事後大敗逃散,明軍趁機進攻並獲大勝。叛軍隻有廖麻子未能逮捕。戰報奏上後,正德皇帝加洪鍾為太子太保,林俊等人也有獎賞。朱載康本來以為此事已了結,還沒來得及鬆口氣,林俊的一份奏疏卻在朝廷引起了軒然大波。四川的事情又起波瀾。

  林俊的奏疏主報尚書洪鍾收受四川官員賄賂,隱瞞引發白蓮教作亂的真相。林俊在奏疏中指出導致四川叛亂的主要原因是巡撫四川右都禦史高崇熙夥同四川官員上下其手,勾結不法商人在成都等地改道種桑,導致大批的農田被毀。鎮守太監韋興知情不報,也與這些不法貪官勾結,沆瀣一氣,對朝廷隱瞞真相。尤其是鎮守太監韋興,利用手中管著錦官城的便利,盤剝織戶,壟斷蜀綿收購,倒賣到江南。這種不良的風氣還帶到了駐軍,許多軍官被拉下水,利用軍車運輸這些生絲和蜀錦,獲取暴利。地方軍隊軍紀渙散,祓大批的白蓮教徒混入。這才導致了四川的動亂。總之一句話,四川官場從上至下,都爛透了。

  看完這份奏疏後,正德皇帝反而處理了林俊,這是因為朱厚照寵信江彬和宦官,洪鍾和韋興收買了江彬以及皇帝身邊的宦官。反而倒打一耙,誣陷林俊索賄不成,危言聳聽。

  正德皇帝采信了江彬的說話,反而下旨申斥林俊,致使巡撫右副都禦史林俊憤然致仕。盡管禦史台請求留用,正德皇帝仍舊批準辭呈。林俊走後,四川人號哭追送。不過這件事最終還是引起了皇太子的注意,這才有了朱載康入川這件事,正德皇帝對太子還是挺信任的,就讓他跑一趟。

  朱載康帶著東宮六率部分人馬,在廉政公署駱文的陪同下,一路輕車簡行,從漢中入川,還在半路,就聽說關鍵的證人巡撫四川右都禦史高崇熙服毒自盡。今天,另一個涉案人員韋興也被人所殺。白蓮教徒再現行蹤,朱載康越發的覺得此事很不簡單。

  正想著,有人敲響了房門。隨後,駱文一臉疲倦的走了進來,雙手捧著一份記錄,稟道“殿下,軍機處轉來的電報記錄。時源沒有撒謊,他的確是奉江彬的命令負責押解韋興,剛才我也審問了那些軍官,其他人的口供可以證實時源所講句句屬實,恐怕他是被人利用了,有人想把水攪渾啊!殿下,四川的情況不太妙啊!白蓮教如此猖獗,下官擔心這裏的駐軍隻怕靠不住了,都被白蓮教滲透了。要不請殿下在茶鎮坐鎮,有下官帶人先赴成都,查明真相。”

  “你擔心發生兵變?你去也不是一樣有危險,本宮不會退縮的。”朱載康看完審訊記錄,揉了揉額頭說道“駱侍郎,這些白蓮教徒在四川的勢力很大呀!本宮懷疑高崇熙也是被他們殺的,白蓮教為什麽連續刺殺高崇熙和韋興,似乎在掩蓋什麽重要的秘密,本宮擔心這四川還會動亂!所以,我已經發出電報,讓東宮六率全軍入川,本地的部隊是不能相信了,必須重新整頓。還有,江彬為什麽會插手這件事,也要抓緊調查,如果僅僅是貪財,本宮還可以放他一馬,如果有什麽政治陰謀,哼,孤饒不了他。”

  駱文也道“殿下,下官也很擔心啊!這次引發四川民變,跟這些貪官汙吏脫不開關係,最讓下過心痛是,就連四川廉政公署的人都被拉下了水,齊王才離開兩年,吏治就變得如此敗壞。這樣下去,如何得了?現在隻是一個四川的官場爛掉了,就導致白蓮教做大,而且還滲透到當地的駐軍中。也不知道其他地方的情況。皇上懈怠了!”

  朱載康默然無語,他看著窗外的夜空,久久不能平靜。沉默了片刻,朱載康突然開口說道“去,把時源將軍請來,孤有話問他。”

  “這不太合適吧!”駱文勸道,“殿下打算用他嗎?他畢竟是江彬的老部下。萬一……”

  “不!“朱載康打斷他的話,語氣肯定地說,”我看了他的檔案,時源是登萊軍校五期畢業生,我父親的學生,我相信,父親教出的軍官不會違背自己從軍誓言的,去吧!本官有把握。”

  駱文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走了出去。

  ……

  幾根巨燭熊熊地燃著,副使李鉞、成都知府曹恕、僉事馬昊和李清都沉著臉坐在總督署簽押房中的椅子上,等著正在看報表的新任川陝總督彭澤。

  由於沒有風,幾個人又都悶坐著,總督署院子裏的蟲叫聲就格外響亮,響亮得讓人心煩。

  “成都府大量改稻為桑的錯誤,你們為什麽還沒有糾正過來?”

  彭澤將看完的那道報表往大案上重重一拍,僉事馬昊和李清都望向了知府曹恕和副使李鉞。曹恕卻閉著眼冷冷地坐在那裏。

  李鉞隻好回道“總督大人,我們反複議了,改稻為桑是本地農戶自發的行為,農民想種什麽,想養什麽?實在不是我們該管的。如果皇上下一道旨,叫我們今年改過來,那時我們遵旨就是。”

  彭澤不怒反笑,反問道“要是皇上沒有不改的旨意呢?”

  “那沒辦法!”李鉞無所謂的聳聳肩,答“那我們也隻有勉為其難,繼續規勸那些農戶罷了。”

  “你們勉為其難?”彭澤倏地站了起來,“你們有什麽難?今年桃花汛,幾十萬人的田全淹了,許多戶百姓現在就斷了炊,秋後沒有了收成,現在連一鬥米都借貸不到,還叫他們繼續改稻為桑,靠那些桑苗能夠吃飽飯嗎?”

  李鉞道“那還不如將錯就錯,用生絲和蜀錦從江南換回糧食。現在就是把稻田改回來,田已經淹了,許多人沒糧還是沒糧。”

  “不行!農田的保有量必須恢複到安全線以上,這是國策。”彭澤一拍桌子,命令道,“我不管你們有多少借口,馬上由官府從常平倉和銀行調糧借貸,叫百姓抓緊趕插秧苗,秋後還能有些收成。借貸的糧食和貨款今年還不了,分三年歸還。因此,這三年內任何人農田不能改稻為桑。照這個意思寫上去公告,立刻頒布!各地方必須嚴格執行,誰敢抗命,本官扒掉他的官服!”說著彭澤拿起早就準備好的那道公文往案前一擺。

  “彭總督,要是這樣寫,本官可不敢署名。”知府曹恕終於說話了,眼睛卻還閉著。

  這家夥依老賣老,彭總督也不再給他顏色,立刻問道“那曹大人是什麽意思?”

  “憲法規定四民平等嘛,如果強製執行,怕再次引起民變。本官為朝廷牧民,我能有什麽意思。”曹恕還是閉著眼。

  彭澤怒道“這些年,你們縱容那些不法商人利用高價吸引成都的百姓毀田種桑,致使大批的良田荒廢,為了生絲的暴利,你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餓死了人,白蓮教趁機鼓動逼百姓造反你也不管?我要撤了你的職。”

  “彭大人,雖然你是總督,你卻動不了我!我一沒貪汙受賄,二沒擾民,尊紀守法,你憑什麽撤我的職?”曹恕睜開了眼,傲然說道,“至於民變,那是前任的事,又與我何幹?我乃堂堂四品封疆大吏,想罷免本官,你還不的姿格!”

  “哼!你身為知府不作為,屍位素餐。孤要罷免了你!”聲音剛落,隻見大票人簇擁者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朱載康盯著跪倒在地的知府曹恕,冷冷問道,“本宮夠不夠資格啊?曹大人。”

  曹恕等人頓時汗如雨下……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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