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世事無窮長鮮歡
  朱厚煒說完就領著葉良輔、何鼎兩人出了廠房,回到衛王府之後,三人到了朱厚煒的公事房,朱厚煒疲倦的坐到自己的長躺椅上,對葉良輔說道

  “葉掌櫃,棉紡和羊毛紡今後是我們的兩個拳頭產品,我的意思是,剛開始產量都有限,先不要過分的刺激江南。國內先以北方市場為主,尤其是棉布。

  棉布的初期市場先定在登、萊、青和濟南,先站穩腳跟。後麵再擴展到北地,最後才是南方。海外市場就沒有這麽多顧慮,主要以換回我們需要的物質為主,對了,渤泥國有豐富的石油,四海商社特別要注意這個地方業務拓展。“

  葉良輔道“我明白了,屬下聽殿下的。”

  朱厚煒轉頭看向何鼎,微笑道“老何,棉紡廠做的不錯,辛苦你了!沒想到本王一回來就給了我一個驚喜,竟然這麽快就把棉紡廠給辦起來了,本王要重賞你。”

  “多謝殿下,屬下職責所在。”何鼎眉開眼笑的躬身一禮,不過轉眼又露出愁容,說道,“殿下,還有件麻煩事還得請示您,現在每天都有好幾百流民到登萊來,再這樣下去,登萊可真的沒什麽地方安置了,其他的居民也會有意見。您可要好好想想辦法。”

  朱厚煒倒是不介意,他微笑著說“不要緊,隻要有人來,我們就收。人多力量大,也好辦事。對了!讓吳長史先組織一批流民移民淡馬錫,告訴他們,到了那裏分房子分地。那可是塊寶地呀!”

  何鼎依然愁眉不展,說“可這也不是辦法。運力隻有這麽大,每個月就有上萬流民,海運一次最多兩三千。杯水車薪啊!”

  朱厚煒想了想,又看了一下牆上的地圖,指著渤海灣對麵說“這倒是個問題。這樣吧,年底本王就要進京上貢了,本王去跟父皇再要一塊封地,看看能不能把金州衛要過來,那邊地廣人稀,我們往遼東發展。”

  “那感情好,這樣我們的地盤就大多了。”何鼎開心的說道。

  正說話間,一個內侍匆匆進來報告“稟告殿下,鋼鐵廠、鑄幣廠和船廠的幾位主管都過來了,現在都在門房。”

  “哦,快快有請,小李子,以後他們來了直接帶過來就是。不用請示。”朱厚煒吩咐。

  “奴才知道了。”小太監趕緊答應。

  不一會兒,鋼鐵廠的雷橫、馮山田單以及船廠的朱河、鑄幣廠的楊景等人跟著那太監小李子走了進來。不待他們行完禮,朱厚煒很客氣的讓他們坐下,看著他們笑逐顏開的樣子,朱厚煒打趣道

  “呦嗬,今天一個個像吃了蜜蜂屎一樣。看樣子有好消息呀!”

  雷橫笑眯眯地拱手施禮,神情激動的說道“殿下,告訴您個好消息。那個蒸汽機,俺們按照您留下來的圖紙,打造了一台出來,已經運轉了三天,一直沒出啥問題,今天想請您過去看一看。”

  “真的!”朱厚煒騰地站了起來,眼睛死死的盯住雷橫,問道,“老雷啊,你們測量了一下沒有?有多大的功率?”

  雷橫有些尷尬,撓撓後腦勺說道“嘿嘿,殿下,俺們試過了,隻有四五馬力,現在跟柴油機沒法比,主要是那些管道漏氣,密封不到位,壓力達不到您說的標準。不過這蒸汽機有個好處,就是燃料足夠,不管是木材還是煤,隻要能燒火,就可以用得上。”

  “嗯,待會我去看看。應該不止這麽大的功率,也許可以找到什麽密封的材料。”朱厚煒想了想說道。

  朱河也笑眯眯的說道“殿下,俺這邊也有突破。那個螺旋槳漏水的問題俺們解決了,俺們造了一條試驗船,出海幾次,雖然還有點漏水。但是影響不大。”

  “好,好,好。”朱厚煒連說三個好字,拍拍雷橫,又拍拍朱河,開心的說道,“你們可是幫了本王的大忙了,以後有了機帆船,我們就能跑的更遠,更快!你們都是我的大功臣,本王重重有賞。”

  “多謝殿下!”眾人齊齊躬身施禮。

  這時候,鑄幣廠的主官楊景捧過來一個木匣子,說道“殿下,按照您的要求,我們鑄造了一批金銀幣,請您過目。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們就正式投入生產。”

  朱厚煒當然知道新貨幣是什麽樣子,這都是他設計的。他打開匣子,拿出一把亮晶晶的東西放在案幾上,何鼎、葉良輔、雷橫等人卻是頭一次見到,爭搶著各自拿起幾枚一看,臉色馬上變得極其精彩。

  這幾枚錢幣,不同於這個時代原有的任何一種貨幣,而是一種全新的金銀幣。大小麵值略有不同,但特征都一個樣鑄造的非常精美華麗,一看就知道不是外麵的鑄造技術所能完成。

  在最大號錢幣的背麵,用淺浮雕技法刻印著一張人像,頭戴衝天冠,身穿圓領袍,臉上溫和中帶著幾分堅毅,非常引人注目。明帝國現任任何一個四品大員肯定都能辨認出這張臉,正是弘治皇帝朱祐樘祭天時候的標準像。

  這些貨幣中,以銀幣為主,種類最多,有幾種規格,最大的一種銀幣頭像周邊則是一圈文字,上方用楷體書寫著大明弘治通寶。下方則是阿拉伯數字1509字樣,在最邊緣還有若幹龍形花紋以及禾穗花紋。

  正麵中間則是仿宋體“壹圓”二字,下方還有略小一點的同樣字體“折半兩”,而在這些字的縫隙間,又是一個阿拉伯數字“1”縱貫錢幣,真可謂中西合璧了。

  小一點的輔幣則是分了三種麵值,分別為伍角,貳角和壹角,伍角的背麵圖案就簡單許多,隻有一艘風帆戰艦的模樣;貳角也一樣,是一條鯨魚;至於壹角則幹脆是一把戰馬,圖案都非常精美。

  金幣基本上和一元的銀幣沒什麽區別,不過質量比較重一點,折銀為“折五兩”,這種錢日常很少流通。主要是用於商貿。

  楊景介紹說“殿下,根據您的指示,我們已經成立了興業銀行,已經逐步在全國各大城市開始布點,戶部相關部門也提供了不少幫助,我們跟李首輔和戶部協商後,暫時由我們負責金銀幣的生產,銅幣還是由朝廷負責。

  殿下,這就是按照您的要求未來打算發行的統一國幣計劃采用銀幣形式流通,除了金幣以外,銀幣麵值分為壹圓、伍角、貳角、壹角四種;直徑分別為39、315、226、186毫米;成色分別為90、78、70、70;重量分別為266克、135克、53克、27克。其中壹圓為主幣,其他三種為輔幣。每兩枚壹圓可折合朝廷官銀一兩。”

  朱厚煒不動聲色,拿起一枚一元的銀幣,在嘴邊吹了一下,然後放到耳朵旁邊晃晃,等了一會兒,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點點頭說道“不錯,就是這種振動聲音,以後可以用來作為鑒定銀元真偽的方法流傳出去。”

  楊景臉上露出欽佩的表情,說道“殿下,您說的一點也沒錯,銀幣隻有這種比例才會發出特殊的聲音,稍微改變一下成分和比例就達不到這效果。這簡直太神奇了。您是怎麽知道的?”

  朱厚煒笑而不答,心道“我難道告訴你,這是後世袁大頭的規格。”口中卻說道,“楊主薄,你們做的不錯,這是交易回來的金銀全部都鑄成這種貨幣,這次進京我要帶上一些,從這個月開始,本王治下所有人的俸祿或工薪全部使用這種貨幣,市麵上的散碎銀兩也可以兌換成這種貨幣。”

  “明白了,殿下。”楊景恭敬的答道。

  何鼎拿起一枚銀幣左看右看,他指著銀幣的邊角,問楊景“楊大人,這邊上為什麽要做成鋸齒狀?這豈不是多了一道工序?”

  楊景答“何公公,這隻是為了防盜。如果鋸齒損壞了,就說明有人在銀幣上動了手腳。這樣的話,銀行就不會按照原來的價值兌換。肯定會折算成散銀計算了。”

  何鼎立馬明白了這個道理,讚歎道“嗬嗬,原來如此。這果然是個好辦法。楊大人大才,何某佩服!”

  楊景臉一紅,連連擺手說“何公公謬讚了,這可是殿下的主意,下官可不敢居功。”

  葉良輔拿著一枚銀幣也翻來覆去的看,這時他插話道“楊大人,百分之九十的含銀量……是不是太高了一點?這樣鑄幣廠會不會虧本?”

  發行貨幣曆來是國家的專利,而精明的政府通過這個過程本身就可以大大獲利價值一百萬的銀錠,改鑄成貨幣之後摻入雜質,假如可以鑄造成一百二十萬的銀幣,這就是百分之二十的錢息。

  扣除人工材料等費用,肯定有得賺。朱厚煒所以建議改鑄貨幣,也正是看中了這其中的利益,但如果他們用的材料太十足,或是工藝複雜加工成本太高,那就變成純粹的費力不討好了。

  而且,假如有奸商發現把銀幣融化掉,重新鑄造成銀錠或銀器,再流入市場,卻能賣更多錢的話,肯定就會有人專門幹這生意,從而從根子上徹底破壞鑄幣廠的貨幣發行。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宋明兩代的銅錢發行就一度陷入這種惡性循環,銅錢本身的價值要大於它的麵值,結果就是有人不停收集銅錢,鑄造成銅器之後再拿出去販賣,反而獲利更多。

  本來還有發行紙幣這條路孓是最好的辦法,可惜從宋朝開始中國就有的紙幣,被蒙元和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給玩壞了,紙幣在市麵上已經臭大街了。無奈之下,朱厚煒隻好選擇了鑄造銀幣,而且他打算提前開發島國石間銀山,現在已經開始了布局。

  聽到葉良輔的問話,楊景答道“葉掌櫃,這些錢的錢息並不低,我們和朝廷都有得賺。我們是采用衝壓法。用柴油機帶動衝壓機在標準厚度的銀板上一次可以直接衝出一百多枚銀幣,和目前製造子彈銅火帽一樣,並不困難。除了衝壓模板要用機床刻製,人工成本並不算高。”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換了口氣繼續說道“當然,如果收進來的白銀成色不是太差,廢品率又能夠控製在正常範圍以下的話,我們還是可以有大約3-5的利潤空間,其中貳角和壹角輔幣因為幣值小,人工費用比例高,稍微有點虧,但總體還是可以贏利的。

  總體來說,賺錢並不是我們的最終目的,我們是要把這些貨幣推向全國,改變目前大明的貨幣體係。我們也計算過,如果把這些銀幣融化了重新改鑄,即使不考慮人工成本,鑄造者也無法獲得利潤。當然也不會怎麽吃虧,可以說基本持平,而因此應該沒什麽人願意仿照,這正是我們的目標。”

  葉良輔微微點頭,作為一個曾經的大商人,他認為自己完全明白了朱厚煒這樣做的目的,現階段還是在推廣這些銀幣的時候,想要讓人們願意接受它,隻能讓老百姓把它看作“銀”而非“幣”,那麽銀幣本身的價值肯定不能太低。

  等到時機成熟,這種錢幣已經能夠為大多數人接受,成為一般等價物之後,他們也許可以逐步降低其含銀量,降低貨幣的發行成本,甚至更進一步,發行紙幣。

  “嗯,楊大人,在下還有一個問題,還請不吝賜教。”葉良輔舉起一枚銀幣晃了晃,說道,“楊大人,說心裏話,這銀幣實在太精美了,連本官看了都心動。在下請問,我們如何確保這種銀幣發行出去之後,能夠進入流通領域,而不是被家家戶戶收藏起來,埋在地窖裏。”

  此言一出,眾人齊齊看向楊景。葉良輔的顧慮的確很有道理,而且很有可能。既然這種銀幣鑄造精美,形式統一,成色、重量又完全一致,那麽它的幣值肯定相對穩定。當一個用戶收入該幣之後,他多半會選擇先把其它成色較差的銅錢,碎銀子之類用出去,而將這種錢幣當作儲備存起來。

  如果大多數人都這麽做,那麽在市麵上反而看不到這種貨幣的流通了,這就是所謂“劣幣驅逐良幣”定律。目前大明的白銀儲備並不多,白銀還不是主要貨幣,這肯定導致能夠發行的銀幣數量有限,如果不能在市麵上充分流通,那可就喪失發行貨幣的本意了。

  “嗬嗬,殿下已經考慮過這個問題了。有兩個解決的辦法,第一,使用標準白銀貨幣之後,朝廷以後就不必收火耗錢了。這將首先在我們登萊實施,今後登萊收稅繳稅,就允許使用銀元交稅的商家和農戶減免掉相應的火耗銀子,並且還要求商家把這個優惠也轉移到顧客頭上,對於使用銀元的顧客打折,而使用碎銀的顧客則要多付一點。

  第二,就是增加白銀產量,除了歐洲人和東南亞,殿下還在倭國發現了一處大銀山,準備把那座大銀山開發出來,足夠大明用上一二百年。換句話說,咱們大名將來不會缺銀子。”

  聽到這些,葉良輔簡直對朱厚煒理財的水平佩服的五體投地。他臉上滿滿寫著佩服兩個字,向衛王拱手說道“殿下深謀遠慮,屬下佩服!”

  朱厚煒知道他想什麽,被他那崇拜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這隻不過是後世最基本的常識而已。他有些尷尬的摸摸鼻子,轉移話題問道“嗬嗬,不足掛齒,雕蟲小技而已。對了,楊主薄,你那裏大概要多久的時間能加工完這批金銀幣。”

  “殿下,如果三班倒的話,大概兩個月時間可以做完。”

  “那好,我就給你兩個月時間,現在是九月,十一月初我要進京,你們抓緊一點。走,我們先去看看蒸汽機。”

  “遵命,殿下。”眾人齊齊應諾。

  大家隨著朱厚煒出了衛王府,在門外坐上馬車。一行人向城外走去。

  ……

  大明弘治二十一年十月中旬,北京紫禁城。

  已經入了秋,外麵尤若三伏天一樣酷熱。乾清宮內涼亭,卻陰涼如春。香爐內升起的青煙,如細絲般冉冉而上。涼亭內,兩人正臨幾對弈,一名太監手持拂塵侍立在旁。除了棋子頭像棋枰的聲響,再也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當然,棋子和棋枰相互碰撞的聲音也是不同的,一種清脆響亮,一種低沉有力,頗能表明兩人不同的性情和身份。

  坐在上手的皇帝執黑,幾乎不假思索的將棋子一一投下。執白的司太監蕭敬隻小心地應對著。棋局的優劣完全沒必要考慮,蕭靜享譽數十年,不但在大內,而且在士大夫中,也被譽為國手。

  他所擔心的是,皇帝在技藝之外要出難題,那可真是年近七旬的這位老太監防不勝防的。

  果然,當他下出直接攻擊一塊黑棋,對另一塊黑棋形成潛在威脅的一手後,觀棋的王嶽嘴角抽搐了一下,差點驚呼出聲。

  皇帝瞥了王嶽一眼,拈起一枚棋子,欲落不落,卻在那裏自言自語“朕日坐奉天殿,夜寢乾清宮,此二處,諒無妨礙。”

  對麵的蕭敬暗自叫苦不迭,要不是皇上剛剛有一句交代“蕭公公,你今天要和朕好好對弈一局。”何至於走出如此凶狠的招數。現在好了,下一隻落在何處,著實難熬。

  既然“奉天殿”、“乾清宮”去不得,隻好點在自家的眼位上。但這樣一來,太違背其理,皇帝那裏也未必能通過。兩指拈住棋子久了,不免要抖動。

  “蕭公公,”皇帝不慌不忙地叫道。

  “老奴在。”沒想到出路的蕭靜忙應了一聲。

  “這一招齊稱得上是手筋吧?”皇帝揶揄道。

  “是,是。”

  “你的棋下的高明,隻是太霸道了一些。”

  “謝萬歲爺教誨。”蕭靜心銳誠服。

  “那麽,這局棋……”

  “奴才無用,又下輸了。”

  “你可要看好嘍,果然是你輸了?”皇帝調侃問道。

  “是,奴才以無處落子。”

  皇帝的臉色突然變得陰鬱,把棋盤一推,深深的歎息了一聲,說道“算了,沒意思!朕想聽句真話,越來越難了。”

  蕭敬一驚,抬起頭,發現皇帝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他,那眼神裏麵分明有幾分憐憫,幾分痛心。蕭敬又是一驚,背上的冷汗都下來了。皇帝在憐憫自己,身為內庭內相,這種憐憫是要不得的,這究竟意味著什麽?不言而喻。

  蕭敬又看了皇帝一眼,隻見他麵如滿月,鼻直唇長,隱隱透出一股威嚴。凡是瞻仰過太祖禦容的內外大臣,都說當今皇上容貌酷似太祖。那些妨礙他成為聖主明君的想法是不能見容的。

  “蕭公公,嘿嘿,連你現在都不敢在朕的麵前說實話了,朕還能夠相信誰,你說呢?”皇帝神情黯然的說道。

  “奴才不明白,皇上請明示。”蕭敬不能不硬著頭皮回答。

  皇上上身向前傾斜,兩眼炯炯有神的看著他,冷哼一聲“哼,朕下棋的水平究竟怎樣,難道朕的心中沒數嗎?你們啊!都變著法子討好朕,把朕當做傻子嗎?朕每天耳朵裏聽到的都是謊言,聽多了也就習慣了,還真以為這天下太平。

  看看吧,這次京察,查出了多少貪官汙吏?你這個司禮監秉筆,還有你王嶽,掌印太監,怎麽這麽多年就沒察覺過一點跡象。蕭公公,王公公,你們是不是老眼昏花,眼睛都瞎了。這麽多貪贓枉法的事情就發生在眼皮子底下,你們都看不見嗎?”

  “奴才昏聵失職,奴才有罪。請皇上責罰。”蕭敬和一直侍立在旁的王嶽一齊撲通跪倒在地,額頭上都是汗如雨下。

  朱祐樘站起身來,踱了兩步,鼻子裏冷哼一聲“哼,蕭公公,你不是昏聵失職,你是太在乎你在士林中的名聲了!為了贏得生前死後名,你和劉健一樣,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待那些貪贓枉法的事情,得過且過。

  你倒是在士林中為自己博取好大的名聲,可你有沒有想過,吏治如斯,這難道不是挖我大明的牆角!你有沒有考慮過朕的感受?蕭敬,你有沒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記住,你是皇家的奴仆,不是儒家的門徒。”

  說到這裏,朱祐樘轉過去看向王嶽,冷哼了一聲說道“至於你,王嶽,你負責薦舉的鎮守、分守、守備官,這些年來,你每薦舉一人,都要收取賄賂,卻是置朝廷於何地步?你們兩人都是朕身邊的老人,朕把你們當做親人一般對待,你們這些年,就是這樣回報朕的嗎?”

  說把恨恨的一拍棋盤,棋子滾滿一地。朱祐樘一屁股坐在座位上,狠狠地瞪著兩個人,口中呼呼喘著粗氣。蕭敬和王嶽兩個人趴在地上瑟瑟發抖,誰也不敢再說一句話。

  自從宣宗皇帝辦起了內書堂,已曆七十餘年。司禮太監要替皇帝批答奏本,須略通文墨,因此進過內書堂的太監便如同翰林院學士一般地位尊崇,就像現在的外朝,不由科舉正途入世,不是翰林院出生的,根本不用想入閣。慢慢的,這些內書堂的大監也如同外朝一樣,心態有了變化。他們那種驕傲和外朝的翰林院學士沒什麽兩樣,本來就是他們教的。

  看著伏在地上的兩人白發蒼蒼的兩顆頭顱,想起過去的風風雨雨。朱祐樘忍不住歎息一聲,心中終究有些不忍。

  他揮揮手,說“起來吧!你們都回去好好反省反省,等候朕的處罰吧。”

  “謝皇上恩典,奴才……”

  “去吧,去吧!什麽都別說了,處罰你們,卻痛在朕的心裏。你們別說了,讓朕安靜一會兒。”

  兩個內宮中最有權勢的太監,此刻麵如土色,淚流滿麵。尤其是蕭敬七十多歲了,伺候過三位皇帝,如今被皇帝這樣斥責,真是又羞又愧,幾乎站都站不住。恰在這時,忽然間狂風大作,暴雨如注,雷鳴似吼,閃電如風,持續了一炷香的時間。三個人就默默的待在涼亭裏,一時無言以對。

  雨停後弘治皇帝朱祐樘聞報,禁城西中門門柱被雷電擊毀,城南的圜丘,也就是俗稱的天壇,鬆柏多顆被狂風拔起,大祀殿和齋宮的鴟吻落地。聽到這個消息,朱祐樘心情更不好了。待蕭敬、王嶽磕頭退下,弘治皇帝便宣召杜甫見駕。

  “傳朕的旨意,”皇帝朱祐樘吩咐道,“司禮太監蕭敬停職反省。掌印太監王嶽,太監範亨、徐智下錦衣衛獄,笞二十,謫南京閑住。王玉調司禮監太監,兼提督團營,孫洪提督東廠,孫彬提督西廠。”

  內廷人事突發巨變,不亞於一場地震。頓時震動了京城朝野,知情的和不知情的都議論紛紛。

  第二天恰逢大朝會,弘治皇帝突然宣布內閣進行改組。內閣首輔依然是李東陽,不過增加了新的閣臣,調整過的內閣主要有華蓋殿大學士焦芳、文淵閣大學士王鏊、謹身殿大學士楊廷和,光祿大夫兼太子少師梁儲。

  內閣成員提高到五名,這樣有些有資格入閣的人心裏產生了想法,也許自己將來也有機會入閣。幾天後,朱祐樘將這次京察查辦出來的最大貪官貴州巡撫錢鉞,直接判了一個斬立決,還宣布錢鉞其家族永不錄用。

  好好先生的弘治皇帝對貪腐的文官凶狠地舉起了屠刀,引起了官場再一次震動,人們不由想起洪武皇帝,一些貪官人人自危,從此也收斂了不少。

  ……

  一望無垠的平原,蕭瑟肅殺的天空。騎在駿馬上,朱厚照的耳邊不斷傳來呼嘯的風聲,陌生的環境和景物提醒著他,這裏已經是伊犁城外,是瓦剌士兵經常出沒的地方,是一個極其危險的地方。

  然而朱厚照卻很興奮,因為這正是他所要的,一個埋藏在他心底多年的願望將在這裏實現,他這次所謂的巡邊,最大的願望就是報土木堡之變的仇。他打算俘虜帖本兒,為大明一雪前恥。

  說起瓦剌這個部族,那可曆史悠久。最早可以追溯到唐朝。唐朝時期,瓦刺又稱瓦爾刺噶、瓦刺帝國,太學流通,杜柯太傅多次說服瓦刺歸順唐朝,後來,瓦刺與唐朝征戰多年,未征服各少數部落。

  蒙元時期,當時雙方都認為瓦刺人和蒙古人還是並列關係,於是斡亦刺貴族與成吉思汗係建立世代通婚關係,男尚公主,女適皇胃,可謂“世聯戚碗”,權勢顯赫。正如拉施特哀丁所指出的那樣,他們“保持相互嫁娶姑娘的關係,並成為按達—忽答”。這不僅對斡亦刺社會產生很大影響,而且也是成吉思汗家族統治策略的重要組成部分。

  最初居住在八河地區(今葉尼塞河的八條支流地區)。人數眾多,統治若幹部落,各有自己的名稱。元時開始南下,定居於阿爾泰山麓至色楞格河下遊的廣闊草原的西北部,並改狩獵經濟為畜牧經濟,兼營部分農業。

  瓦剌有四大部或四萬戶,簡稱“四”(蒙古語d≈oul;rben,都爾本)。其名稱各書記載不盡一致,其中包括許多古老的蒙古語部落和突厥語部落。

  十四世紀時,隨著元朝皇室衰微,瓦剌遂乘機擴大實力,積極參予各派係紛爭。1414年,明成祖統兵北征西部蒙古,與瓦剌戰於忽蘭忽失溫(今蒙古國烏蘭巴托東),瓦剌敗向明朝內附稱臣。

  其首領馬哈木、太平、把禿孛羅分受明封為順寧王、賢義王、安樂王。正統十四年(1449)也先進攻大同、宣府、遼東、甘肅,明英宗在宦官王振慫恿下率兵親征,也先誘明軍至大同,破其前鋒,於土木堡俘明英宗,史稱為土木之變。同年十月,也先進圍北京。

  後來由於東部蒙古(韃靼)達延汗再興,瓦剌部移師西北地區,勢力一度擴張至伊犁河流域一帶。為了保證貿易的順利進行,阿失帖木兒不時遣使向明朝通貢。

  朱厚照知道敵人就在身邊,但他並不害怕,卻還有著期待,期待著敵人的出現,特別是那個草原上讓人談虎色變的固始汗阿失帖木兒,固始汗就是衛拉特盟主,瓦剌人名義上的大汗。

  在這種情緒的鼓舞下,他一路快馬趕到了邊防重鎮哈密城,可他在哈密城鬧了幾天後才發現,這裏竟然十分太平,瓦剌人也不見蹤影。於是他決定再一次前進,前進到真正的軍事前線——伊犁。

  伊犁城就這樣成了他的東宮六率新駐地,他就此成為了邊境的臨時最高指揮官。不久之後,寧夏總兵王勳收到了一封奇怪的書信,信中讓他好好守衛城池,安心練兵,落款很長——“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朱壽”。

  王勳納悶了,他雖然讀書不多,官員級別多少還是知道的,什麽時候多了這麽個玩意兒?他連忙去看最近的朝廷公文,可找來找去也沒弄清楚這官是咋回事。

  他又翻來覆去地看這封信,口氣很大,也不像是開玩笑,後經多方打聽,才知道這稱號就是太子殿下自己封的,這讓他啼笑皆非,又不能不遵從。

  原來我們這位太子爺朱厚照先生還是十分認真負責的,他認為作為一個軍事主帥,沒有一個稱號畢竟是不行的,所以他就給自己封了這麽一個官,還規定了工資和福利,反正是自己的爹發給自己,也不費事兒。

  邊境的將領們被他這麽一搞,都暈頭轉向,不知所雲,希望他早點兒走人,可朱厚照卻打定了主意,住下就不動了,一待就是兩個多月。

  朱厚照心裏拿定了主意,一定要等到那個人,一定要等到!他最終沒有失望。十月三日,寧夏總兵王勳接到邊關急報,瓦剌大汗固始汗阿失帖木兒率軍進攻,人數超過五萬。

  毫無疑問,這是一次大規模的進攻,他連忙急報太子朱厚照,希望他早點兒走人,自己死了也無所謂,萬一太子出了什麽問題,自己全家都要遭殃了。

  然而,朱厚照告訴他,自己不走。不但不走,他還指示王勳,必須立刻集結部隊主動迎擊瓦剌軍。王勳接到命令,隻是苦笑。

  他認為,這位不懂軍事也沒有上過戰場的太子爺是在瞎指揮,自己的部隊雖然也配備了火槍火炮,可這麽點兒兵力,能守住就不錯了,還主動進攻?他歎了口氣,還是率部出發了,太子的命令你能不聽嗎?萬一太子出了問題,自己全家也算是交代在這裏了。

  王勳臨走時心中那個悲憤,那真是充滿”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的悲涼。他還預訂了棺材,安置了子女問題。在他看來,這次是凶多吉少。

  與之相反,伊犁的朱厚照卻處於極度的興奮之中,他盼望已久的時機終於到來了。

  他聽到帖木兒來到的消息後,當即命令王勳迎擊,戚景通馬上提出反對,他具備很強的軍事能力,平時朱厚照也很看重他。戚景通認為,以王勳的兵力是無法進攻的,這無異於讓他送死。

  朱厚照卻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著他的命令“青海參將蕭滓、喀什遊擊時春,率軍駐守聚落堡、天山城。寧夏參將杭雄、副總兵朱巒、遊擊周政,率軍駐守哈密、平虜、別失八裏。以上部隊務必於十日內集結完畢,隨時聽候調遣,此令!”

  戚景通目瞪口呆,看著一條條命令發出,沙盤上頓時出現了一個嚴謹的包圍圈,像一把鐵鉗扼住西域的幾個關鍵位置。

  此刻,那個嬉戲玩鬧的少年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久經沙場、沉穩鎮定的指揮官。朱厚照沒有理會旁邊已經呆傻的戚景通,發布命令後,他揮了揮手,趕走了所有的人。

  在遇到阿失帖木兒之前,他必須充分休息,養精蓄銳,為報前仇保存自己的體力。

  (未完待續)

  頂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