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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至夜幕，漆黑的夜色籠罩了整個北山道，天穹上無數星辰閃爍，晦明晦暗，頗為美麗，但沒有月的陪伴，連漫天星辰也似乎因孤寂而暗淡了不少。

  淩厲的風在林間拂過，枝葉隨風擺動微微作響，本該窸窸窣窣的林間一片寂靜，火堆前的李漁等人也保持著沉默，燃燒的木柴啪啪作響，火星飛舞，視若無睹的李漁等人，隻是默默地注視著那個背著樸刀，手持勁弓，帶著一個瘦黑丫頭的少年。

  從火堆到馬車不過數十步的距離，但寧缺帶著桑桑卻花了不短的時間，他們抬腳，落腳，輕輕的踩在落滿腐葉的林地上，一步一步的慢慢來到了那輛打頭的馬車前。

  到了跟前，寧缺卻沉默了，之前想好的措詞到了跟前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他身後的桑桑呆呆的看了看自家的少爺，覺得詫異的她又轉頭看了眼正在閉眼微憩的薑明與凱莎，明白過來的她當即伸出手拉了拉寧缺的衣衫：“少爺，凱莎姐姐與薑明大哥好像休息了，要不，我們明天再來吧！”

  寧缺搖了搖頭，心思玲瓏的他知道，如果凱莎與薑明二人真的是休息了，那肯定是在車廂裏，而不是選擇靠在車轅上，但現在他們不但靠在了車轅上，還選擇閉著眼，這就已經說明他們知道了自己的來意，並故意這樣，以示拒絕。

  寧缺沉默了，也對桑桑搖了搖頭，他不想放棄，機會就在眼前，他好不容易遇到兩個真正的大修行者，高人，而為了能踏上修行，他可以做任何事，什麽麵子，尊嚴他都可以不要，於是寧缺當即跪了下來，伏在地上，誠懇的說：“請二位先生收我為徒！”

  這一句話很清脆，很響亮，也頓時打破了塵封的寂靜，寧缺身後的桑桑在注視，剩餘的護衛們在注視，火堆前的李漁呂清臣也在注視。

  隻不過桑桑很理解自家少爺，也不覺得奇怪，但李漁等人卻很震驚，很驚訝。她們沒想到寧缺這個邊境小卒會這樣做，要知道在所有唐人心中，最在意尊嚴，給人下跪磕頭這種事，在唐人眼中，就是折辱，這比殺了他們還難受，即使是為了修行，也不能因此放下麵子，放棄尊嚴。

  “請二位先生收我為徒！”

  寧缺再次對著薑明與凱莎二人拜了一次，這一次，他的聲音大了一些，他話語中透出的味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種堅毅，那種不放棄，即使是因跪拜而鄙視寧缺的李漁都有所動容，她對寧缺再次有了改觀。

  但見薑明毫無動靜，身為大唐四公主的她忍不了了，於是她當即站起身，厲聲說道：“即使先生是夫子的好友，是大修行者，也不能這般折辱他人吧！”

  “若您不願意收他為徒，拒絕了便是，又何必如此羞辱他！”

  “法不傳六耳，道不可輕傳！”闔著目的薑明睜開了眼睛，對著伏在地上的寧缺說道：“寧缺，你覺得你能修行嗎？”

  寧缺當即直起身子，望著身前的薑明，堅定的說：“在渭城，沒人比我的箭法好，沒人比我的刀更狠，和我一般大的人都沒有我殺得人多，我是梳碧湖的打柴人，我是強者，我也一定可以修行。”

  薑明露出一個微笑，然後看向了火堆前的呂清臣：“呂清臣，你覺得他能修行嗎？”

  呂清臣微微一怔，然後抬眉仔細看了看寧缺，頓了一陣後，認真說：“他的雪山與氣海之中空空如也，周緣十七竅，有十一竅堵塞，這種情況下，無論將念力修煉至何等境界，都無法與天地相接觸，是以…無法修行。”

  呂清臣此話一出，所有人盡皆明白了，李漁也恍然大悟，這種情況下，基本上就是斷絕了修行之路。

  “現在，你還覺得你可以修行嗎？”

  薑明問著寧缺，說起來，寧缺這種性格他挺欣賞，之前他的沉默，就是在思考，思考要不要截胡夫子，要不要收寧缺，畢竟他這個青雲門掌教還缺一個弟子，一個門下行走，一個傳道者。

  但他想了片刻後，還是決定放棄，不是因為寧缺的穴竅堵塞，而是因為最適合寧缺的修行之路是符道，他在符道上麵的天賦最出眾，他最後能領悟“人字符”就是明證。

  寧缺並沒有起身，他抬眉看著薑明，堅定且認真的說：“這世上道路千千萬，但修行隻不過是其中一條路，對我而言，雖然不能成為一個修行者我確實會有些失望，但這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何況，我還是相信天無絕人之路，現在我不能修行，不代表以後不能修行，”

  說到這裏，寧缺站起了身子，拔出背後的樸刀，厲聲道：“有山移山，不能移我就繞，繞不過，我就一刀一刀的劈了它！”

  “很好！”薑明微笑著點了點頭：“這世上哪有那麽多的天才，都是堅信自己與眾不同罷了！”

  “寧缺，你生來不凡！而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隻要你繼續堅定的走下去，你真正的師傅自然會出現在你眼前。”

  寧缺當即一怔，眉頭緊皺，瞳孔頓時一縮，意識到什麽的他看向身前車轅上的薑明，但沒等他詢問，就見到薑明對他擺了擺手：“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說完的薑明起身走進了車廂，而一直在注目的凱莎保持著沉默，也跟著離開了車轅。一肚子疑問的寧缺也隻好作罷，拉著桑桑默默的走到了火堆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