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章 別恃寵而驕
  一點鍾,太陽當空照著大地,宋瓷頭暈目眩,開始有些撐不住了。她身形晃了一下,快要摔倒的時候,突然又撐住。

  她將背部挺得更直。

  沈渝北站在頂樓俯視著下方,將這一幕看在眼裏,心裏到底是生出了不忍。他忽然轉身走到琴房中央,提起放置在桌台上的小提琴,走了出去。

  宋瓷視線開始模糊了,她腦袋昏昏漲漲的,有些眩暈。就在這時,一麵陰影覆蓋在她的身上,她的視線裏出現了一雙白色的皮鞋。

  宋瓷眨了眨眼睛,確認不知自己的幻覺,她這才緩緩抬頭仰望著沈渝北。張開幹涸的唇瓣,宋瓷從喉嚨裏發出喑啞的呼喚聲:“老師。”

  汗水從宋瓷的眼睛上麵滴落,她那張白皙的臉頰,此刻紅彤彤的。

  沈渝北將小提琴和琴弓遞到宋瓷的麵前。

  宋瓷不解地看著他。

  沈渝北道:“用你的琴技,證明給我看看,你到底有沒有資格做我的弟子!”八年前,他們是真正的斷了師生緣分。沈渝北不會對宋瓷開後門,他要的是音樂奇才,而不是一個漂亮嬌貴的花瓶。

  宋瓷想要做他沈渝北的弟子,就得拿出真本事!

  宋瓷雙腿發麻,站不起來,她跪著舉起雙手接住沈渝北的小提琴。低下頭,宋瓷溫柔地注視著它,忍不住撫摸了起來。

  “我們又見麵了,戰魂。”

  沈渝北的小提琴叫‘戰魂’。

  擁有一把屬於自己的名琴,是許多音樂家的夢。但沈渝北並不執著於追求古董名琴,他的這把琴,是由他出生於意大利克雷莫納的外公製作的。

  他外公是一名小提琴製琴師,‘戰魂’是沈外公生前最後一幅作品,他把他送給了沈渝北。這把琴,陪了沈渝北二十五年,戰魂是沈渝北的‘魂’。

  戰魂成就了沈渝北,沈渝北也成就了戰魂。

  現在的音樂愛好者談論起世界名琴小提琴,誰不得提一聲戰魂的名?

  沈渝北最大的忌諱就是他的小提琴琴戰魂,這個世界上,有資格碰戰魂的人,屈指可數。

  宋瓷捧著戰魂,睫翼都在顫動。宋瓷明白這是她最後的機會,她必須把握好。“好的老師。”

  站不起來,那她就跪著拉!

  宋瓷左手執琴,右手握琴弓。一旦摸到琴,宋瓷就會進入一種奇妙忘我的狀態。她拉動琴弦,悲鳴的琴音響起。

  他們一個跪著,一個站著,靈魂在進行交流。

  當那如泣如訴的琴音傳進沈渝北的耳朵裏,沈渝北有種骨頭都隨著琴音顫動的戰栗感。

  這才是他想要聽到的琴音!

  宋瓷在小提琴方麵的天賦,是連沈渝北都比不了的,同一把琴,同樣的曲子,由宋瓷演繹出來的感覺就是跟別人不一樣。

  宋瓷的音樂總能抓住沈渝北所有的感官跟情緒。

  當宋瓷拉完一曲,沈渝北也睜開了眼睛。沈渝北看著嘴唇幹枯的宋瓷,他說:“這是你的作品?它叫什麽?”

  宋瓷:“《湛》。”

  “湛”沈渝北終於露出了從見到宋瓷來以後的第一個笑容。“不錯。”

  宋瓷抱著老師的小提琴,問他:“老師,你還願意收我做你的學生嗎?”宋瓷雙眼裝滿了期待與倔強。

  沈渝北深邃的目光與宋瓷倔強的眼神對上,一時間沒說話。宋瓷內心焦急,卻也不敢再聒噪。良久後,沈渝北開口對身後梁管家說:“扶宋瓷進屋,她還沒吃飯。”

  宋瓷狂喜,終於撐不住了,一頭跌倒在地。倒地時,她把沈渝北的戰魂護在懷裏,不敢摔壞了。

  “宋丫頭!”梁管家嚇了一跳。

  沈渝北聽到動靜,趕緊轉身走回來,跪下身子將宋瓷抱了起來。沈渝北抱著宋瓷狂奔入家內,邊跑邊喊:“把解暑湯端來!”

  他知道梁管家一定備了解暑湯。

  梁管家三步並作兩步走進了廚房,端來解暑湯,喂給宋瓷喝。宋瓷平躺在沙發上,喝了解暑湯她的腦子總算是清醒了一些。

  八年沒進老師的家門,宋瓷發現老師的家裏裝修換了,變成了原木森林風。原木沙發,原木餐桌,如同回歸到了大自然母親的懷抱中。

  宋瓷又喝了一碗解暑湯,徹底清醒過來。

  沈渝北坐在躺椅上午休,屋內放著音樂,宋瓷聽出來是霍尊的《粉墨》。

  宋瓷聽了幾耳朵,這才站起來,她從包裏取出婚禮請帖,躊躇著走向了沈渝北。沈渝北聽到動靜,他睜開眸,目光淡淡地注視著宋瓷。

  “做什麽?”

  宋瓷將藏在腰後的請柬遞給沈渝北。沈渝北盯著‘婚禮請柬,沈老師收’兩行字,眼神終於起了變化。

  他接過請柬,突然說:“你才22歲。”

  言外之意,是指她結婚太早了。

  宋瓷看了沈渝北一眼,小聲說:“遇到對的人,二十歲結婚也不早。遇到錯誤的人,三十歲結婚也是浪費。”

  沈渝北仔細琢磨了下這句話,才道:“你說的也有道理。”拍了拍請柬,沈渝北自嘲道:“我這當老師的都沒結婚,你反倒先結婚了。”

  聽見他這話,宋瓷自是一臉欣喜,“老師肯認我這個學生了?”

  沈渝北淡淡地注視著宋瓷,他說:“宋瓷,我會為你破例一次,絕不會破例第二次。”

  宋瓷忙說:“我絕不會再放棄小提琴,老師。”

  “嗬”沈渝北將請柬放在一旁的樹樁茶幾上,他揮揮手,“你先走,婚禮我會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大日子,沈渝北怎會不赴約?

  宋瓷轉身剛要去拿包,突然聽見沈渝北問:“你不能碰小提琴這毛病,徹底好了麽?”

  宋瓷腳步一頓,輕輕地嗯了一聲。

  宋瓷一走出沈家,就被一雙精悍的鐵臂攔腰抱了起來。

  身體突然騰空,宋瓷嚇了一跳。她愕然抬頭,見是韓湛,這才放下心來躺在他的懷裏。“韓哥,你怎麽過來了?”

  “阿鬆說你暈了,我不放心,過來看看。”百忙之中抽空來看宋瓷,韓湛是真的擔心她。

  宋瓷心裏一暖,她縮在韓湛的懷裏,告訴他:“韓哥,我好開心。”

  韓湛問她:“你們和好了?”

  “嗯。老師對我還是心軟的。”

  將宋瓷放在車裏,韓湛說:“對你心軟的人很多,但別恃寵而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