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9章 投降?
  原本因為易曄舒敗退如喪家之犬來到垣川城,很讓垣川城原本的將士們輕視,但經此一戰,眾人才發現這個年輕的世子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

  他的血性和悍勇激勵了兵士,他的傷而不退,衝鋒在前,也激起士兵的血性。

  本來士氣低沉的南夏兵將,在這樣的悲壯之中,一個個視死如歸。

  東唐新皇的第一輪攻城,被擊退了。

  但垣川城也不好過。

  傷兵被替下去,又有人頂上來,石頭木頭在這一戰之中已經消耗大半,需要再行補充。可是戰備物資並不多,隻能拆了房屋頂上,那些磚石木頭帶著房屋的煙火氣息被運上城牆,堆在那裏,這些平時沒什麽用的東西,在戰時就可以當成武器,一樣一樣砸在敵兵的頭頂。

  他們沒有多少喘息之機。

  東唐的第二輪攻城又開始了。

  先是鋪天蓋地的箭支一輪簇射,城中不少人中箭,在箭雨壓製之下,城頭的人隻能緊貼城牆,連站直都不能,更別說探頭了。

  東唐兵的投石車到了,大塊的石頭被投石車高高拋起,又重重地砸向垣川城。有的砸在城牆上,有的砸在城頭,有的砸在城中,帶著巨大的力道,砸出一地傷員,整個垣川城似乎都搖搖晃晃起來。

  一架架雲梯又架了起來,東唐兵又開始強攻了。

  他們兵將多,打退一批,再來一批。

  易曄舒看著沉沉的天色,他們能等來援軍嗎?如果他們能守十天,應該能等來援兵吧。他也不知道他們還能守幾天,三五天?七八天?

  戰爭讓這個年輕的將領眼裏一片悲壯,更有深深的無力。

  原來打仗真的不僅是紙上的兵法縱橫,不僅隻是校場的推演操練,這是流血,這是城破家亡!

  三天過去,垣川城沒破,但傷亡慘重,投石車和弓箭帶走太多人命,東唐新皇令人在箭支上綁上火物,射進城中,引起處處火焰,處處生煙。

  五天過去了,垣川城還沒有破,但形勢更加危急。

  東唐新皇惱了,一個小小的垣川,竟然阻了他五天?

  沒錯,他的百萬大軍雖然不能全線鋪開,但是,直麵對敵的人手,也不比垣川城中少。這時候的垣川城,應該是強弩之末才對。

  他親自到陣前,讓人對城中喊話:“南夏的兵將聽著,吾皇有好生之德,投降者不殺。若開城迎我東唐大軍,吾皇保證,不妄取人命,不傷百姓!要不然城破之日,便是屠城之時!”

  聲音一遍遍地傳過去,城牆上一片死氣沉沉。

  一雙雙迷茫的眼睛裏有了些微亮光。

  若是開城投降,可以免死?可以免百姓被屠殺?

  他們死守不退,是為護城中百姓。若是開城投降,可以讓百姓免死,似乎也可以啊,他們實在沒力氣打了。就算他們還有力氣,城頭已無箭,兵器不知道折斷幾許,將士們鮮血染衣,死撐下去,也撐不過三五天了。

  幾雙眼睛帶著期盼的光芒看向易曄舒,此時的易曄舒再也沒有半點京城貴公子的風範,盔甲在他的身上,不再是銀盔小將,風采無雙。

  鮮血早就把那銀盔染得失去本來顏色,他的臉不知道多少天沒洗了。除了一雙眼睛還透著堅定的光芒,整張臉都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

  他身上好幾處受傷,甚至連走路都有些瘸拐。

  那些目光所帶的含義他清楚,他不能怪這些將士們,他們一個個都盡力了。可是看不到希望,所以他們失了鬥誌。又因為東唐那邊給了他們一丁點的希望,所以讓他們的心緒發生了變化。

  易曄舒苦笑一聲,指著城下:“你們以為,開城投降,百姓免被屠殺,隻是換了守城的主將,隻是垣川城由南夏的國土變成東唐的國土嗎?你們有沒有想過?城破之後,你們的命運將如何?百姓的命運又將如何?他們是南夏人?還是東唐人?少了國的庇護,成為國之遺民,他們的日子能好過嗎?東唐又會善待他們嗎?”

  眾將默然。

  易曄舒站起身,緊緊地攥著手中的長槍:“城在我在,城破我死!但凡我還有一口氣在,我就不能讓南夏的百姓成為無家無國的遺民。我等食君之祿,一飯一食皆有百姓供養。現在,國難當頭,為惜命,拋棄百姓,非男兒所為!我,易曄舒,誓與垣川共存亡!”

  不知道誰低聲跟了一句:“誓與垣川共存亡!”

  接著,更多人道:“誓與垣川共存亡!”

  他們用盡力氣大聲吼:“誓與垣川共存亡!”

  “誓與垣川共存亡!”

  ……

  他們已疲憊,他們已無力,哪怕是用盡全身力氣的大聲吼,聲音也顯得那麽單薄。可是隨著這一聲聲吼,他們已經做出了決定,城在人在,城破人亡!但凡有一口氣在,不讓百姓做無家無國的遺民!

  聲音也傳到了城下。

  東唐新皇將一隻手放在耳邊,側耳聽了聽,他笑了。

  大將軍急道:“皇上,這些人冥頑不化,不必給他們機會了。我們再攻城一波,他們就再也撐不住了。”

  東唐新皇悠悠笑道:“不急,讓人繼續喊。這心理的防線啊,是一步一步擊破的。困獸猶鬥,聽說過沒有?明明可以兵不血刃拿下城池,就沒必要多添人命了。”

  大將軍道:“這有用嗎?他們的聲音,皇上你也聽到了!”

  “是,聽到了。聽聽,多疲憊虛弱,多後繼無力?多單薄多絕望?”東唐新皇笑道:“信朕,不出一個時辰,此城門必然會被他們自己打開的!”

  他眼裏閃過一抹殺意,這垣川城,讓他嚐到了挫敗的滋味,等到那些人出城投降,就地殺了吧!

  東唐兵的喊話還在繼續。

  城裏“誓與垣川共存亡”的聲音越來越弱,弱到後麵已經沒有了。

  一個時辰過去,城門處有了動靜。

  城門果然開了。

  東唐新皇眯起了眼睛,唇角上揚,預示著他心情很不錯。他就知道這些人堅持不了多久。

  大將軍也笑了,道:“皇上果然料事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