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無中生有
  本來氣氛融融,君臣同歡的場景,被皇甫宇軒這一聲喝給驚散了。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皇甫宇軒身上。

  皇甫錦宣回過頭,看著一臉凜然,義正言辭的皇甫宇軒,道:“世子,錦宣何罪之有?”

  皇甫宇軒冷笑一聲,道:“皇祖父壽誕,普天同慶,連五王叔都送來祥瑞之物,你卻送皇祖父一張弓,是何用意?”

  誠王淡淡地道:“梁王世子對本王是多有不滿?什麽叫就連我都送來祥瑞之物?難道本王以前送的不是祥瑞?”

  皇甫宇軒雖然心中是看不起誠王的,但這個時候可不想節外生枝。他對誠王拱手道:“五王叔恕罪,宇軒不是這個意思。五王叔送來的是民之根本,國之根基。宇軒心中隻有敬佩,沒有貶低的意思。”

  誠王冷哼一聲,誰是太子誰是世子,他根本就不在意。

  何況他是長輩,皇甫宇軒比他低了一輩。和一個晚輩爭執口角,不論怎麽樣,都是失身份的一件事。

  見誠王不出聲了,皇甫宇軒再看向皇甫錦宣的目光,更添了幾分陰冷。

  皇甫錦宣也皺起眉,皇甫宇軒的突然針對,在他的意料之外,畢竟,他與皇甫宇軒也沒有什麽交集。不過,他並不害怕,不卑不亢地道:“我說過,這是前朝懷化大將軍用過的弓。懷化大將軍人人皆知,勇武忠直,被譽為一代戰神。我將此弓獻與皇上,是我的一片孝心,何罪之有?”

  皇甫宇軒冷笑一聲,道:“前朝的懷化將軍,是有戰神之名不錯,但後來他被當朝皇帝忌憚,解了兵權,鬱鬱而終!你犯如此大不敬之罪,竟然還敢徹詞狡辯?”

  皇甫錦宣一呆,他送弓可沒這個意思,不過是之前被皇上召見的時候,知道皇上年輕時候是馬上的皇子,對弓馬之類的自是喜歡幾分,這才準備了這份壽禮。

  他急忙朝上首行禮道:“皇上,錦宣沒有這個意思,錦宣隻是見這弓是難得的寶弓,又是戰神所有,希望我南夏也能多出幾個戰神,讓外邦不敢輕侮,讓皇上威名遍傳天下!”

  “是嗎?”皇甫宇軒咄咄逼人地道:“你將前朝將軍的弓送與皇祖父收藏,表麵看來沒什麽。可前段日子因為康王叔辦事不力,皇祖父罰了他的俸,你今日就送這樣的禮,是要暗諷皇祖父鳥盡弓藏嗎?”

  皇甫宇軒很顯然是要針對皇甫錦宣了,或者說是要針對整個康王府了。他將大不敬的帽子扣下來,這下眾人可不敢輕易出聲。

  暗諷皇上?這件事可就大了,天子一路,伏屍百萬,殺身之禍難免!

  康王和康王世子臉色也變了,兩人忙離席跪下請罪。康王戰戰兢兢地道:“皇上,臣辦事不力,本就該罰,臣心中沒有半點不滿呀!皇上聖明,皇上明察呀!”

  皇上聽了皇甫宇軒這麽說,臉色也有些沉。

  皇甫錦宣著急道:“皇上,錦宣沒有這個意思,錦宣隻是想到這個禮物不錯,就送來了!”

  皇甫景宸想起昨夜夏文錦的話,雖然心中驚疑夏文錦竟似未卜先知,不過,這也不算未卜先知,她隻是告訴他,今天賀壽之時,皇甫錦宣送了一張弓,皇甫宇軒會針對這弓對皇甫錦宣發難。

  但是想一想,他也覺得正常,文錦並不是初出江湖的文錦,她現在有銀子也有人可用,查到這個一點也不奇怪。

  皇甫景宸多少明白皇甫宇軒為什麽要針對皇甫錦宣。

  皇甫宇軒表麵光風霽月,豐姿英偉,君子之風,淡泊名利,但是,一個會因為並沒經過證實的事,就對堂兄弟下手的人,一個早在十二歲時候就知道培植自己的勢力,開始訓練死士,並且拉攏朝臣的人,又怎麽會真的淡泊名利?

  查到這些的時候,皇甫景宸也很意外,他本以為那些追殺他的人是莊王派出的。但直等他到了京城,開始真正查這件事時,才知道莊王那樣的人物,能把太子之位算計到手中的人物,也成了皇甫宇軒的棋子。

  皇甫宇軒小小年紀,卻老謀深算,陰詭算計,城府深藏,不但京中,便是外麵的州郡,也有不少他的人手。

  如今又與趙太傅的女兒定下了婚約,得了強助,而且明知道皇上壽辰,隻怕是要確定太子人選,他終於決定主動出擊。

  可是康王是個聰明人。

  皇甫宇軒幾次示好,康王都沒有站到他這邊。

  相反,皇甫錦宣這個紈絝,本是不學無術毫無本事毫無亮點的人,卻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一再壞他的好事。

  既然不能收為己用,那也不能給別人用。

  正好,他的人打聽得知皇甫錦宣這次準備的壽禮竟然是一張弓,這簡直是送了把柄到他的手上。而皇甫錦宣還特別說明這張弓是前朝懷化大將軍所用。

  這麽好的機會,他豈會不用。

  康王府公子被針對,針對的人又是皇甫宇軒,其他皇子皇孫和宗室們或是看戲,或是自危,誰也沒有說話。

  或者說涉及大不敬之事,眾人不敢輕易為康王說話。

  誠王目光掃過這邊,他在京城裏時候少,和康王也不算熟悉。正在考慮著要不要說句話,皇甫景宸突然輕笑一聲。

  殿內的氣氛很是緊張,皇甫景宸的這一聲輕笑,有如打破了一個壁壘,一時引得目光紛紛朝他看來。

  皇上不動聲色地道:“景宸,你笑什麽?”

  皇甫宇軒的咄咄逼人,皇甫錦宣的高聲喊冤,皇上都沒有表態,皇甫景宸的中途打岔,皇上也沒有生氣,這倒是讓在場的人有些意外。

  皇甫景宸笑著站起身,拱手行禮,道:“皇祖父,您今天開心嗎?”

  皇上眯了眯眼睛,淡然:“朕該開心嗎?”

  皇甫景宸正色道:“如今南夏國泰民安,天公作美,無禍無災,百姓安居,這是皇祖父厚德澤被。今天是皇祖父六十二歲壽辰,兒孫滿堂,皇祖父自然是應該開心的!”

  皇上聽他說的順耳,不禁露出一絲笑容來,道:“所以呢?”

  皇甫景宸道:“所以孫兒有些不明白,在皇祖父開心,眾人也同沐皇恩的時候,為什麽有人千方百計想讓皇祖父不開心,以至於胡亂找個名目,就要破壞這麽好的氣氛!”

  這話意思分外明顯,隻差說那個破壞氣氛的人不安好心,見不得皇上開心了。

  皇甫宇軒眼眸頓時陰沉,他的座位在對麵,與皇甫景宸剛好是相對,此時一抬眼,正好與皇甫景宸四目相對。

  皇甫景宸含笑的眸子對著那雙陰冷的眸子,不避不閃,坦坦然然。甚至,他的目光之中還另有深意,那雙眼睛,似乎已經看透了皇甫宇軒的所有的心思,讓皇甫宇軒有一種被人扒光了,看到肺腑的感覺。

  他眼裏的陰沉更添了幾分,聲音卻很平靜:“景宸,你這是什麽意思?有人對皇祖父大不敬,借禮物諷刺挖苦,你竟然站在他那邊?在你眼裏,還有皇祖父嗎?”

  先聲奪人,扣上大帽子,言辭挑撥,這手段,似乎是融入了骨血,信手拈來呀。

  皇甫景宸不慌不忙地道:“正因為我心中有皇祖父,所以,不會有皇祖父開心的時候,無中生有給皇祖父添堵!”

  “所以你的意思,敢諷刺皇祖父,膽大包天的人,可以輕易放過了!”

  皇甫景宸笑了笑,道:“這些日子我在京城之中,雖然沒有像宇軒堂兄一樣交遊廣闊,也極少出門,可是倒是聽到一些訊息。京城人傳言梁王世子君子端方,人品高貴,品質高潔!恭喜軒堂兄!”

  明明在說大不敬的事,怎麽突然開始誇起來了?

  皇甫宇軒眯了眯眼睛,雖然皇甫景宸麵上坦坦蕩蕩,他總覺得是不安好心,

  皇甫景宸又看皇甫錦宣,道:“京城人也傳錦宣紈絝愛惹禍,一根直腸子通到底,不學無術,行事狂悖。”

  皇甫宇軒心裏冷笑一聲,可不正是這樣?要不是他行事狂悖,不學無術,又怎麽會拿前朝懷化將軍的弓來做壽禮,給自己找著機會?

  對付這個紈絝當然是沒有什麽必要,不過,他想對付的,本來就隻是老謀深算的康王和心思縝密的康王世子。他不信之前皇甫錦宣壞他的好事,背後沒有康王和康王世子的影子。

  這兩人似乎察覺到他有奪嫡之心,敢在背後給他使小動作,正好先除了他立威!

  當然,最主要的是康王被皇上任命掌管城防巡衛隊。

  巡衛隊機動,靈敏,雖隻有五百兵士,但比起京畿衛來,卻要靈動得多,畢竟,京畿衛不能進內城,動輒請旨。

  巡衛隊本就是在皇城之中巡守。

  康王不為他所用,巡衛隊就不能為他所用。

  他若到時候要用非常手段,不把巡衛隊掌控在自己人手中怎麽行?

  皇甫宇軒淡然中帶著幾分鄙夷:“那又如何?”

  皇甫景宸好笑道:“若說宇軒堂兄送來一張弓,那是諷刺皇祖父鳥盡弓藏的意思,我是相信的。但是,要說錦宣有這個心思,隻怕皇祖父也無法相信吧?”

  皇甫宇軒聽了這話,臉色頓時黑了。

  原來誇並不是真的誇,貶也並不是真的貶,是在這裏等著他呢!

  皇甫錦宣委屈極了,看著皇上,重重地磕下頭去,道:“皇叔祖父,錦宣是敬慕英雄,我爹不許我上戰場,可我也是皇甫家的男兒,希望咱們南夏多出幾個戰神,讓他國不敢相犯怎麽了?送張弓就是什麽鳥弓盡藏,那要是送把劍,難道還是我想要殺人不成?”

  皇甫景宸輕咳一聲,提醒道:“那個詞叫鳥盡弓藏!”

  皇甫錦宣急道:“管他是鳥藏還是弓藏,可我也沒想藏啊。我想著皇叔祖父每天都忙於朝事,身子骨兒多累啊,這得了空,不是可以鬆鬆筋骨。我哪裏要藏了?送個禮物,當然是送自己最喜歡的!”

  皇上想到上次派了他去北郡望山鎮辦事,他寫回來的那個慘不忍睹,錯字一堆的信,還有罰他抄的書,還有他平時一言不合就衝上去和人打架,鬧到禦前都好些次。

  他能有這麽彎彎繞繞的心思?

  皇甫宇軒冷笑一聲:“你倒是沒想這麽多,不過建議你送這壽禮的人未必就沒想!”

  這話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終於直接把矛頭對準康王和康王世子了。

  上輩子,夏文錦在殿內親曆,因涉及大不敬,無人為康王父子說話,早有準備的皇甫宇軒步步緊逼,挑撥皇上對康王的信任,還有早前安排好的人也跳出來幫腔。

  皇帝心中果然對康王生了懷疑,壽辰之後,康王手中的巡衛隊,便到了一個武將手中,那武將是皇甫宇軒的人。後來,有巡衛隊在手,整個皇城的防務都在皇甫宇軒的手中,他突然發難,將信王父子和魯王斬殺,籬王也險些身死,被手下拚死救出,莊王倒因為是郡王的原因,沒被他第一時間除掉,所以逃了出去,糾結了人馬,準備打回京城。

  魯王世子也逃了出去,在魯王藩地擁兵,並接收了信王藩地的兵馬,號召天下勤王。

  這幾個藩王都動著奪嫡的心思,私養的兵將不少,奪嫡之亂一起,有的占地利,有的占人多,各出本事,南夏簡直成了人間地獄。

  戰亂頓起,百姓流離。

  守土的誠王戰死,一步步取得勝利的皇甫宇軒應下割地的要求,向東唐借兵……

  到皇甫宇軒登基的時候,南夏的國土已經縮水四分之一,南夏的人口也少了一半。

  而這一切的起因,便是皇甫宇軒的奪嫡之始對康王的構陷。

  夏文錦這輩子不是皇上的孫媳,沒能參加這個壽宴,如果能阻止皇甫宇軒無中生有,借題發揮,隻要皇上對康王不生疑,就不會奪了康王巡衛隊統領之職,巡衛隊不在皇甫宇軒的手中,他要想像上輩子那樣出其不意地在皇城之中排除異己,引起內亂,就沒這麽容易了。

  康王以頭頓地,隻道:“皇上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