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據理力爭
  似乎有道理是一回事,蔣昱禾還沒老糊塗,何緹祝的意思他很明白。

  管你功有多大,就是糾住一點過失放大,往最壞了說。隻要皇上聽進了一句半句,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見多了官場齷齪,蔣昱禾才更討厭這種加害。

  他當即道:“皇上,尚景望一心為民,連自己的性命都不顧,身入疫症中心,與百姓共患難,難道就因為這個呈報程序有一點點小小的瘕疵,就要冷了忠臣之心嗎?”

  何緹祝冷笑道:“蔣大人也承認呈報是有問題的了,那你認為這是小事情嗎?”他義正言辭地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若人人隨心所欲,欺瞞自己的上官,那何必還設這層層官階?若南夏所有官員人人效仿,還不亂了套?”

  安寧侯見火候差不多了,又對另一個人使了使眼色,於是,這次站出來的不是禦史了,而是個三品文官,中書侍郎,他也出列,同樣義正言辭:“皇上,尚景望不過區區五品,就敢藐視上官,借著一鎮之區區小事,越階呈報,直送京城。若是官階再高一些,是不是可以直接連皇上都無視了?”

  這帽子扣得,簡直是要讓人沒有翻身之地。

  蔣昱禾氣得身子顫抖,指著他怒道:“在其位司其職,尚景望都做得很好,疫症之事事關重大,就算他一時考慮不周全,先呈送往京城,讓京城派出禦醫,也是為了能更快的解決問題。你身為中書侍郎,豈能這般分不清輕重?這分明是含血噴人!”

  中書侍郎是三品,禦史五品,不過禦史身份特殊,本就是言官,糾錯查偏,諫惡揚善。

  蔣昱禾又是硬骨頭,完全忽略了中書侍郎的身份。

  中書侍郎冷笑一聲,道:“蔣禦史,你也說過,疫症所發之地,在嘉州北郡懷南府治下一個小小的鎮子。我南夏泱泱大國,這樣的小鎮有數百個。朝廷職司分明,臣下各負其職,各司其職,有律法可依,有前例可循!正因為如此,一切才井然有序,國之器正常運轉。若人人都像尚景望這般,這是毀去已自成一體的根基,是在藐視曆代先皇和當今聖上一直在維係的先例!尚景望膽大包天,行事無腦,這樣的人,理當嚴懲!”

  立刻,朝中不少人站在中書侍郎這邊,但也有部分官員是站在蔣昱禾這邊的,他們各抒己見。

  一方認為尚景望借小事在挑戰南夏一直以來的官場規矩,試圖破壞曆代人努力所形成的慣例,其心可誅。

  一方認為事急從權,雖整個過程小有瑕疵,但也是一心為國,中間並無私心,小瑕不掩大瑜。

  一時,朝堂之上頓時好像成了辯論場。

  皇上並沒有出言阻止,也沒有發話,這讓兩邊的人都“據理力爭”,要說服對方。

  片刻後,皇上輕咳一聲。

  正在爭論的兩方齊齊收聲,等待皇上裁決。

  皇上目光掃過階下,看著身穿太子冕服,氣度卓然的皇甫翰鈺,道:“太子以為如何?”

  這個太子,當然不是叫的皇長子皇甫騏岱,他已經貶為了梁王,即使上朝,也是在站後麵的位置。

  此刻,他的臉色就很陰鬱很隱晦地看著側前方。

  相比較他臉色的陰鬱,站在更後麵的皇甫宇軒就顯得雲淡風輕多了。

  皇甫翰鈺知道這是皇上在考較他。

  皇上畢竟已經年過花甲,近來精力一年不如一年,太子雖是新立的太子,但正當壯年,朝中有些事,皇上也會交給太子辦。

  畢竟,一旦皇上撒手西去,太子也不至於連一點經驗都沒有。

  不過,皇上在朝的時候,就算會側重太子的意見,但真正的話語權還是在皇上手中。

  這事可以往大了說,也可以往小了說,所以是個不計較便一切無事,若計較便大禍臨頭的事。這也是原本隻是安寧侯想要對付尚景望,叫了何緹禍給皇上上眼藥的事,突然就發展成了兩種不同意見的爭執。

  雖然朝中大部分人並沒有參與,但能在朝堂上爭論成這個樣子,而且漸漸的,三品二品,甚至連一品大員都親自下場來論起對錯來,皇上想看看太子是怎麽想的,也是很正常的。

  從這樣有爭議的事的看法和態度中,可以看出一個人的處事風格和性子。

  太子能把梁王掀下來取而代之,靠的就是一步步算計,他當然也能一眼看出何緹祝是什麽意思。尤其是何緹祝與安寧侯之間的互動,看起來很隱秘,但怎麽逃得過有心之人?

  他早年去就藩,雖然每年都會回京陪伴父皇一段時間,但畢竟還是在藩地的時候多,在京城的時候少,京城的根基略顯薄弱。

  雖然他已經在彌補這個弱勢,但這種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比如他給安寧侯就送過禮,暗中拉攏過,可安寧侯這個老東西就是一個老奸巨滑的老狐狸,至今沒有明確的答複。

  此時他有兩個選擇,順著安寧侯的話說,讓安寧侯記著他的人情,以後逐漸將這些收為己用,畢竟是世襲多年的侯爵世家,還是很有底蘊的!把這樣的人用起來,以後他的太子之位就更穩,不,天子之位也更穩!

  另一個選擇,就是敲打一下他。站在他的對麵,讓他知道,哪怕他安寧侯再厲害,也隻是臣子,而他是儲君,未來的天下都是他的。君威之下,所有人都應該低頭。如果他安寧侯再不識趣,以後就不僅隻是這敲打了,他將會有雷霆手段!

  兩者之間,太子選擇了後者!

  他緩緩道:“父皇,兒臣以為,國法不外人情。尚景望身為府尹,錯開郡守庾世奎,直報京城,有不妥之處!但事出有因,疫症之事,可大可小,最好的辦法,自然是盡早杜絕以免成禍。而天下醫者,哪裏有禦醫院這般齊聚?換句話說,庾世奎得到消息,也派遣不出能治療疫症的醫者。尚景望當斷則斷,雖有過,但更有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