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弦斷
  望山鎮通往陽盧縣的地界,是一片空曠,東麵建了隔離點,被縣城的駐軍守得嚴嚴實實,防止那些已經染了疫症的病人偷跑,把病源帶出去。

  若是一鎮之事,還在控製之中,若是病源從望山鎮出去,向外擴散,那事情就更嚴重更麻煩了。

  這也是尚景望的意思。

  西麵這卻是通往縣城的路,派了二十四個兵府分六班值守。

  雖然鎮上和村子裏的人現在還有很多是沒有染命的,而且每天都在排查中。但是查探望山鎮那些患疫病的病人,他們住得分散,東南西北都有,誰也不知道病源在哪裏,現在又沒有研究出疫方,所以,即使那些並沒有染病的村民,也是一並不許出鎮前往別處的。

  皇甫景宸和不死鬼醫兩人兩騎原本是準備進鎮,但遠遠看見值哨處人聲嘈雜,鬧哄哄一片,這至少是幾百人。

  幾個值守的士兵幾乎被這一大群人淹沒。

  那些人是各個村子裏的人。

  不死鬼醫看看那邊,又看看皇甫景宸,笑嘻嘻地道:“小娃娃,這些人要是衝出去了,那就好玩囉!”

  皇甫景宸心中焦急,把小燕貂往袖子裏一放,一夾馬腹,向前方衝去。到得近前,隻見那邊尚景望和王伯勞也匆匆趕過來。

  輪值已經下去休息的另十六個士兵也匆匆趕過來。

  王伯勞大老遠就喊:“鄉親們,鄉親們,別衝動啊……”

  他本就有些肥胖,這時又是得到消息匆匆趕來,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才叫了幾句,就不斷氣喘。

  那些和士兵人衝撞在一起的人都是村裏的壯年男子,他們被要求待在家裏,哪兒也不許去,還每天都要強製性喝下預防湯藥,每天都會有人來排查,每次排查的時候,都會帶走幾個,那些被帶走的人,有些是他們的親人,有些是他們的鄰居。

  讓他們的心弦也繃得緊緊的。

  這些天下來,這根弦終於繃斷了。

  他們得不到最新的消息,哪怕王伯勞以鎮長的身份不斷安撫,但是,恐慌仍然攫住了他們。

  他們認為,他們明明沒有病,隻讓在家守著,然後,就不斷有人染病,今天帶走幾個,明天帶走幾個,而那些帶走的人,就再也沒有回來。

  說是送到了隔離點。

  有人趁著半夜去打聽消息,回來後驚恐地說隔離點死了很多人,半夜的時候,那些屍體都堆在隔離點後的坑裏焚燒,一燒燒一夜,隔離點的人都死光了。

  這個消息悄悄地傳遍了周邊的村子,讓那些村子裏的人更加恐慌,人在家中坐,病不知道從何而染,如果一直在家裏,早晚會染病,會抓到隔離點再也回不來,會成為夜裏被焚燒的屍體之一,這不是等死嗎?

  人的恐懼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會反彈。

  他們決定逃出去。

  他們明明沒有染病,卻因為那些染病的人而不能離開,而留在村子裏早晚染病,那繼續待在村子裏就是等死!

  隻有逃出去,離開這裏,才不會被疫症找上,才能有一條活路。

  他們打聽到離開鎮子的路設了崗口,但守著崗口的人並不多,隻要衝破這個崗口,便能逃走。

  隻要逃走,就能活命,不用在這裏等死了。

  不知道是誰領頭,他們選在今天,衝向了這個崗口,準備逃出去。

  守崗處的士兵眼見得不對,竟然有許多村民帶著工具和武器向這裏衝擊?這是要衝崗?他們趕緊派出一個人去匯報,另外七人將手中長槍的槍尖對準了衝過來的人群。

  明晃晃,冷氣森森的槍尖讓他們有些怵,衝過來的氣勢一頓,眾士兵急忙喝道:“你們要幹什麽?回去,這裏不許過!”

  眾村民在剛開始的驚怵之後,腳步停頓了片刻,便立刻穩下來。

  有人叫道:“放我們過去。我們又沒病,為什麽要把我們也攔在這裏?你們是想讓我們整個鎮子的人全死光嗎?”

  值守士兵心中暗暗著急,這麽多人衝過來,他們擋不住啊。好在這種情況他們也沒有亂,派了一個人去報訊,剩下七個與這些村民對峙,他們隻負責值守,軍令如山,此刻麵對這麽多情緒失控的百姓,心裏也是慌的。

  他們道:“我們不管你們有什麽理由,這裏不許過。你們快回去!”

  村民中有人叫道:“他們就七個人,七支長槍,我們也有鋤頭竹篙鐮刀,我們不怕他們,先衝出去再說,要是現在不衝,以後就沒有機會了。難道我們就得在村子裏等死嗎!”

  “對,衝出去,誰擋就打誰!”

  兵士中的小隊長大喝:“尚大人有令,誰要是敢在這裏衝崗逃離,絕不留情,殺無赦!”

  但這樣的喝聲不但沒有嚇著那些村民,反倒讓他們更激動了:“在村子裏等著也是一死,衝崗也是一死,萬一衝出去還有一條活路,衝吧!”

  於是,場麵變得非常混亂,好在另外兩班值守士兵也匆匆趕來,他們畢竟受過訓練,幾個百姓帶傷後,又形成對峙的局麵。

  但是,那些百姓們的情緒十分激動,尤其是想到坐在家裏染病送到隔離點,以後死得無聲無息,被火一燒了事,屍骨都沒有時,他們看著士兵們的眼神,就像看著仇人。

  他們發起一**衝擊,他們手中拿著的都是農具,長耙和棒子比士兵手中的長槍更長。

  好在這二十四個士兵是經過訓練的,比組織起來的村民更有章法,可雙拳難敵四手,村民實在太多。

  這些村民雖然暫時沒有衝出去,這二十四個士兵也十分狼狽,眼看就要守不住。

  那些兵士身體也掛了彩,是被鋤頭鐮刀之類的農具給傷的。

  村民人越來越多,情緒也越來越失控,剛開始還隻想把士兵們逼開,後來就不管不顧地亂砸過來,二十四名士兵節節後退,人人身上都受了傷。

  這麽下去,這二十四名士兵很快就要被村民人群淹沒。

  皇甫景宸看到的就是這情形。

  聞訊匆匆而來的尚景望和王伯勞看見的,也是這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