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送她一程
  在通往大嶺村的路上,見到一匹馬緩步而來,馬背上,錦衣少年背脊挺直,懷裏似抱著一人。

  尚景望一看,那人不是景公子嗎?

  景公子抱著的人,手腳垂下去,莫不是夏文錦?難道這些刁民伏擊成功了?

  尚景望急忙翻身下馬,叫道:“景公子……”

  皇甫景宸目光掃過來,目光中帶著幾分不悅,手指豎在唇邊,意思是讓他們噤聲,別吵醒了夏文錦。

  然而,尚景望和王伯勞的心卻沉到了地底。

  王伯勞是親眼看見皇甫景宸和夏文錦到過他的府邸,而尚景望卻是見過皇甫景宸瀟灑隨意的模樣,哪裏見過他這般嚴肅冷凝?

  這分明是大受打擊,承受不住,所以才不願意接受現實,所以,假裝夏文錦是睡著了,讓別人不要打擾。

  壞了壞了,定是夏文錦出了事。

  人都成這樣了,怎麽是睡著?

  兩人下了馬,卻也不敢走近。

  皇甫景宸那邊讓馬兒信步由韁,終於到了尚景望二人麵前。

  皇甫景宸極簡短而且將聲音壓得低低地道:“有事?”

  尚景望也低聲道:“公子,本府帶了幾個大夫,本想去各隔離點看看,您……您的朋友……”

  皇甫景宸並沒有下馬,道:“他睡了,你們忙你們的去吧。我送他到鎮上去。”

  王伯勞心裏一沉,試探地道:“公子,宋黑子……”

  皇甫景宸臉色一冷,道:“那些惡徒無法無天,光天化日之下敢奸計害人,聚眾埋伏,王鎮長身為望山鎮之父母官,該知道怎麽做吧?”

  王伯勞擦汗,他緊趕慢趕,果然還是遲了。既然這黃公子都已經說得這麽清楚,顯然這些事宋黑子一眾都做過了。

  這幫混球,

  尚景望瞄了夏文錦一眼,不過,皇甫景宸坐在馬上,而且這個姿勢,他們也看不見什麽。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本府……帶了大夫……要不要給這位小公子看看?”

  皇甫景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隻是累壞了,睡著了,有什麽可看的?”

  尚景望訕訕地道:“是……是……”

  皇甫景宸往前走了一段,發現尚景望一眾又默默地上馬跟回來了,他停住,回頭:“你們幹嘛?”

  尚景望訥訥地道:“送……送夏小公子一程……”

  皇甫景宸一怔,繼而惱道:“他隻是睡著了,要你們送什麽?該幹嘛幹嘛去!”

  這些人是不是腦子有坑?

  看他們的臉色,都在想些什麽呢?

  這聲音略大了一些,夏文錦茫然地睜開眼睛,道:“到哪了?”

  尚景望:“……”

  王伯勞:“……”

  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夏文錦,夏文錦一臉疑惑地看著他們。王伯勞她認識,不過別人她不認識。

  王伯勞喜形於色,喜笑顏開,喜出望外,喜極而泣地道:“小夏公子,你沒事真是太好了。你是咱們望山鎮的活菩薩呀!”

  她轉看皇甫景宸:“我這是睡了多久?”怎麽一睜開眼睛,就好像變了一片天似的?

  這王伯勞雖然不再從中作梗,但這幾天也是避而不見,甚至有時候遠遠看見了,也會主動避開,而她也樂得沒人找事。

  眼前這人,是王伯勞嗎?

  這一臉喜色,好像自己是他失散多年的親人一般,是幾個意思?

  還有那些個和王伯勞一起來的,看氣度和穿著,不像鎮裏的人,像某個官老爺,旁邊那些拎著箱子的,是大夫吧?隻有大夫的藥箱是這樣的。

  她卻不知道,見她好生生的,王伯勞心中有多欣喜。

  若是她真被刁民伏擊致死,哪怕隻是致傷,府尹大人定對望山鎮的印象差到極點。而且,夏文錦當初提點他的,被他抗拒之極,嗤之以鼻的,現在一一應驗了,而且來的還不是縣太爺,而是比縣太爺更高的府尹老爺。

  尚景望也鬆了口氣,他既然已經決定親自到這裏來,也算是身入險地,甚至已經明說要投在景公子門下,若景公子的朋友在這裏出了事,他也難辭其咎!

  此刻,他不禁也笑了,原來睡著了的意思,真的是睡著了,虛驚一場。

  見皇甫景宸不高興了,他忙笑道:“王鎮長正要陪我去各村的隔離點去看看,既然公子有事,那就不打擾了。”

  夏文錦道:“這位是……”

  皇甫景宸道:“這位是懷南府府台尚大人!”

  “尚大人,有禮了!”夏文錦眼睛一亮,道:“這些位大夫,也是大人帶來的?是來治疫症的?”

  尚景望回禮道:“正是!”在夏文錦麵前,他可不敢擺架子,也不會擺架子。

  夏文錦睡了一會兒,立刻感覺滿血複活了,她滑溜如魚地下了馬,對那幾個大夫道:“幾位來得正好,正缺人手。這裏情況我熟,來來來,你們跟我走,咱們一邊走一邊說!”

  皇甫景宸無奈地下馬,道:“你都沒睡夠一個時辰!”

  “我現在已經不困了!”夏文錦道:“疫情越發的嚴重,現在有醫有藥,當然是抓緊時間了。若不能第一時間研製出解症之方,就會多一些人因疫喪命!”

  尚景望暗中觀察,發現夏文錦關注的是疫症,是病情,因有醫有藥而高興,而對於宋黑子等人曾伏擊圍攻她的事,似乎一點也沒放在心上。

  他不禁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一個小小少年,格局胸懷,竟然如此寬廣?

  就連自己,也是官場打磨多年後,才有現在的眼界見識,但看那叫夏文錦的少年,言談舉止,是真有悲憫之心,感同之情。

  他又看了皇甫景宸一眼,心裏有些疑問。

  他覺得,在懷南府衙門前大街寶月酒樓裏那位紈絝子弟,貴門公子,和眼前的皇甫景宸簡直如同兩個人。

  如果他沒有猜錯,那紈絝子弟的模樣,是故意給他看的。

  明明有不同的一麵,為什麽要在他的麵前展現紈絝的一麵呢?

  說是給他送政績,那樣的玩世不恭,那樣的恣心所欲,活脫脫一個養尊處優受不得半點苦的紈絝。

  不過他又暗中自問,如果他找到自己,正經地告訴自己,望山鎮有時疫,自己會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