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灝宸
  那城王世子皇甫灝宸,據說長得麵如冠玉,俊美非常,雖不及弱冠,但銀甲長戟,悍勇至極。

  在糧草皆斷,父王戰死後,誠王世子接過指揮權,愣是以不足五千之數的殘兵剩勇,殲敵軍精銳八千餘。

  身中箭支,斬斷再戰,刀斧及身,悍不畏死。

  光是一人,便殺敵近百。

  打得火炎國將士膽寒!

  誠王府護軍,全部戰死,無人一降,無一人生!

  而那皇甫灝宸的屍身上,挖出箭簇一鬥有餘!

  城破之時,誠王妃和膝下唯一的郡主皇甫璃葉不想城破被辱,從城牆上跳了下去,一家都以身殉國。

  親征的炎夏國新皇,敬佩誠王忠誠護國,敬佩年輕世子英雄無雙,敬佩誠王妃與郡主皇甫璃葉的貞烈,著人專門護送回誠王一家遺體往南夏京城,致以對敵將的最高敬儀。

  那位誠王及誠王世子的事跡傳回京城之後,當時從未與誠王一家謀麵的夏文錦,在歎息之餘,曾專門設祭,表達自己的敬仰之情。

  連皇甫宇軒都很唏噓。

  那是唯一沒有參與奪嫡的皇叔,卻用所有的力量,守護著南夏的土地,直至流盡最後一滴血。

  不過這是四年後的事,那位誠王世子,應該還不足十二歲。

  而統一了火炎與斬日等部族的火炎國的那位氣魄蓋世,英明決斷的君王宇文傾衍,現在還名不見經傳,不知道身在何處。

  說起這位火炎國後來新君,身世也夠離奇,火炎國君還是太子的時候,遊曆天下,喜歡上一個女子,與她私訂終身,然而,這火炎國太子心裏,江山比美人更重要,何況,這還是一個異國民間女子?

  火炎太子斷然離去,卻不知道這女子已經有了他的骨肉。所以這個孩子,一直流落在外。

  直到多年後,這位太子成了國君,膝下成年的原本有五子,為了爭奪他的位置明爭暗鬥,或死或殘,把火炎國也攪得一團亂,他在回憶之中記起那被他始亂終棄的女子,憶起了那段沒有勾心鬥角,幸福甜蜜的日子,著人去尋。

  去的人報回消息,他方知自己竟有個兒子流落在外,這位,便是火炎國後來的七皇子。

  七皇子回到火炎國後,僅用了一年時間,就把因五位皇子奪位而生的混亂撫平,成為新君。再兩年時間,使斬日國臣服,統一沙漠諸部。第四年,進擊南夏,後來打到雲州中部。

  那時,東唐北齊,都看出南夏的處境,就好像一大塊肥嘟嘟的肉,油水十足,卻毫無遮攔地等著人們隨便去啃咬。

  這個機會,誰也沒有放過。

  皇甫宇軒正在奪位的緊鑼密鼓之中,夏文錦勸他先外而後內,聯合諸王,守住南夏門戶要緊。然而那時,皇甫宇軒卻堅持先除內亂,登基之後再收複失地。

  她明白,他不過是不想已經占據優勢的奪嫡之爭,因除外患而變得不複存在,他更在意的,是那個位置!

  他所有的力量,用來除去奪嫡的勢力。

  諸國毫無顧忌,守邊之將苦撐,雲州,燕州,寧州,青州,梁州,都卷於外患戰火。

  而乾州,錦州,嘉州,亦被內亂戰火波及,整個南夏,滿目蒼痍。

  他如願登基。

  而她,在他登基的那一y夜,被他賜死,死於毒藥穿腸,火焰焚身。

  所以最後南夏是什麽樣的命運,那些失地,是否收複,她並不知道。

  現在,火炎與斬日,以及沙漠中的所有部族,還是一盤散沙。

  若不是後來奪嫡之亂使南夏分崩離析,內亂頻起,大傷元氣,他們又哪裏敢舉兵進犯?

  誠王若不是內無援兵,糧草耗盡,也不至於落到一家殉難的境地。

  若是去雲州,不知道是不是能見到那位讓人敬佩的誠王和世子!

  還有四年,還有時間!

  上輩子她被命運裹挾,身在局中,什麽也做不了。

  但是這輩子,她可以盡她的綿力。

  哪怕事情仍然朝不好的方向發展,仍然有火炎國的東侵,有北齊東唐的趁火打劫,但她,不再是皇甫宇軒手中的劍,她會遠離朝堂紛爭,遠離皇室,用自己的方式,趁這四年,做一些事。

  見夏文錦一言不發的跟著走,而且剛才還笑盈盈的神色多了幾分悲愴和凝重,明明是還沒有長成的少年,這一刻,她的眼神仿佛已經穿透千年蒼桑,帶著亙古積澱的悲涼,讓皇甫景宸心生疑惑。

  他道:“你去過雲州?”

  夏文錦搖頭,道:“沒有去過!”

  “那正好讓你見識見識。雲州雖偏遠,但百姓安居,民豐物阜,可以比肩嘉州魚米之地。”皇甫景宸語氣傲然,斜睨著她。

  夏文錦從陳年往事中抽身出來,看見麵前少年傲嬌的模樣,不禁好笑。小屁孩,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誠王的兒子呢!

  雖然現在她也不過十六歲,然而,有了上輩子的經曆,不及弱冠的皇甫景宸在她眼裏,就是個小屁孩!

  她故意笑道:“你這麽誇讚雲州,莫非你和雲州牧是親戚?”

  一個會在戰時臨陣脫逃,不顧滿城百姓與家國大義的人,想必平時為官也不怎麽樣。

  果然,皇甫景宸臉色一僵,淡淡地道:“不是!”

  夏文錦心中暗笑,沒事逗逗小屁孩也不錯!

  不管去哪裏,隻要遠離錦州和京城,她都是願意的。

  見夏文錦這麽聽話,皇甫景宸自己都沒注意他微微勾起的唇角。

  昊天寨。

  演武坪空地,劍光閃耀,兩個人正在對招,不少人前來看熱鬧。

  青衣男子招法自然,街頭長拳夾著劍招,潑皮腿法信手拈來,唇角含笑,於平凡招式中偶有精妙之手,打得驚險連連,他卻毫不在乎。

  白衣男子一舉一動,都帶著矜貴之氣,哪怕是打鬥之中,都是經過名師訓練般的嚴謹,他的招式有章有法,顯然他所學的,是極為高明的劍法。

  兩人都是俊秀人物,對招又極是精彩,贏來陣陣喝彩聲。

  青衣的,是夏司塵,白衣的,是皇甫宇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