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驚心
  黑影先是整個身子趴在二樓的窗下突出的簷欄上,二樓窗子關著,若要打開,會弄出大的動靜,驚動下麵的守衛。

  夜色中,黑影麵容被黑布蒙住,隻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深沉如夜色,除了如冰雪般的冷意,還透著一抹堅定和勢在必得。

  他狸貓似的輕翻,伸著垂下來的吊飾,又翻上三樓的簷欄,而後,趴伏在那裏,試著三樓的窗子是否能開。

  他幾乎整個人貼在簷欄瓦麵,即使有人抬眼望,也看不見什麽。當然,他的處境也是極為凶險,瓦是琉璃瓦,分外的滑,隻要有絲毫的不注意,腳下就會打滑,整個身子滑出瓦麵。

  這裏是三樓,隻要滑下來,就會直墜下去。

  且不說掉下來會不會摔死,但這樣的動靜,是必然會驚動那些守衛的。

  不過,黑影藝高人膽大,一隻手牢牢地按住,掌心似有吸力,把身子牢牢固定。另一隻去推那些窗子。一邊不開,便慢慢滑動,去推下一個。終於,他在一處停下。

  他等待了一會兒,在巡衛回來,眾人問情況時,他極快地揭開這扇沒有鎖的窗格,閃身進去。進去之後,他反手擋住落下的窗格,那窗,又無聲無息地關上了。

  整個過程,計算得恰到好處,每個動作,既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

  在守衛這麽嚴密地方,這簡直是步步為營,步步驚心。

  進了閣樓之中的黑影並沒有放鬆。

  他先是讓眼睛適應了黑暗的氛圍,借著並不明亮的月色,打量了一眼閣樓之中。閣樓說是書房,但擺的書著實不多。

  更多的是精致的奢華的價值不菲的擺件,牆上還掛著幾幅畫。

  這些畫,每一幅都價值不菲,有前代名家,有當代大儒的,隻怕最便宜的,也要三四千兩銀子一幅。

  或者在這郡守府裏,這些畫,隻用來論價錢。

  至於書畫本身的高雅,這個已經被金銀等俗物包裹的王郡守,又哪裏感受得到?

  看著閣內的擺設,尤其是看到那些擺設背後的價值,黑影眼中有冷意掠過,這個狗官,光這閣樓三層的東西,就不下一百萬兩。

  一個郡守,一郡之長,為人父母官,不思為民,倒是撈得盆滿缽滿。

  他一定要找到更多這狗官的罪證,讓他再無幸理,萬劫不複。

  這黑影,是皇甫景宸!

  他從小生活的環境,使他眼界極高,眼力極強。那些書畫,入目可知出處和真贗,那些器物擺件,入眼可知貴賤由來。

  這些東西,有的價值千金。

  但在皇甫景宸眼裏,都是糞土。他隻看了一眼,便即放下,沒有半點據為己有之心。

  此刻他在意的,隻是搜集罪證。

  書信,清單,賬冊……

  任何能揭露王郡守真麵目的東西。

  皇甫景宸的動作雖快,卻極輕,閣樓之下,眾護衛環伺,隻要有響動,就會把他們驚動。

  他每樣東西都沒有放過,搜得極為仔細。

  郡守府裏有賬冊,然而,他找到的兩本,都是假的。

  經過幾番查找,他推測真正的賬冊就在這閣樓裏,閣樓四麵守衛嚴密,他也是計劃了一番,這才於今夜夜探。

  極輕地翻找了一圈,隻要是書,都翻開來,那些可以藏物的瓷器,他也看過,甚至還檢查過牆上是否有機關暗室。

  整個三樓都搜了一遍,沒有。

  看來得下二樓去。

  下二樓就不用這麽凶險了,可以直接從裏麵走樓梯下。

  皇甫景宸很小心,下樓梯的時候側耳傾聽著動靜。

  二樓沒有什麽動靜。

  腳落在這一層時,甚至還能聽見下麵兩個守衛閑聊的聲音。

  一直守在這裏,守衛也很無聊。

  皇甫景宸略略放心,先打量了一眼環境,二樓的書要多一些,看起來像個正經書房。

  看著那一排排書架,繼續翻找,動作更輕更快更小心。

  他的眼神更堅定,搜索更細致,東麵那片已經搜完,他又轉向南麵。

  書架上雖有一些書和手寫的冊子,但打開來後,就著月光仔細一看,都不是。很快,四麵搜完,仍是一無所獲。

  這不對!

  皇甫景宸擰眉,略一沉吟,便開始打量牆麵,在書架與書架之間,有大片空白的牆麵,掛了四幅畫。

  其中三幅和三樓上的畫一樣,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南麵牆上那幅山水畫,雖也是善畫之人所作,但看得出比另三幅差多了,畫者落款金山散人。

  這也不是什麽名家。

  皇甫景宸站在畫前。

  山水是普通的山水,畫法雖有些功底,但平常,隻要是習過年書畫便能做到。

  善畫而不精於,不過是附庸風雅吧?

  皇甫景宸眼神一動,猜到這金山散人是誰。

  這必是王郡守本人。

  他畢竟是從文入仕,南夏仕子雖也是十年寒窗走的科舉之路,但都習琴棋書畫中一樣,一來怡情,二來,也是以後能拿得出手的一項資本。

  王郡守能畫出一幅不錯的畫,一點也不稀奇。

  遍地名家作品裏,有一幅自己的畫蔽帚自珍,好像也挺正常的。

  不過,皇甫景宸卻覺得似乎也不那麽正常。

  他端詳著那幅畫,畫裝裱得極好,精致,顯眼,連軸木也要大一些。

  這樣裝裱就太誇張了。

  這個書房,要說最讓人感覺怪異的,就是這個地方。

  既然同樣是畫,另三幅的裝裱都是樣,為什麽這幅特殊?

  皇甫景宸想了想,伸手取下畫來。

  畫連著軸,挺輕,這就更不對了。

  皇甫景宸檢查畫,沒有問題,但這樣大的軸木,反倒更輕?這說明裏麵是空的?為什麽要用空軸?

  皇甫景宸心中一動,檢查畫軸。

  這一檢查,就發現了問題,畫軸之中,果然別有洞天。

  那是用極薄極細的絲絹為紙,用細筆記錄的東西。兩個卷軸中藏著的絹絲本是小冊,又分為上下,足有三十頁,每一頁,有十多條。

  又找到一樣,皇甫景宸心情一鬆,準備收起離開。

  突然,他手腕一緊,似有什麽東西纏上,接著,絹冊啪地掉落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