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8章 針對
  在那一張卡牌被輕描淡寫拋出的瞬間,來自地獄的靈魂悄然降臨在了碎片之中。

  在遍布信標和高塔的荒野之上,層層流光匯聚,鑄就出嶄新的軀殼。

  蒼白的頭發飄揚在風中。

  略顯消瘦的男子赤足踩在大地之上,眉目俊朗,不見歲月的風霜,眼眉宛如少年,除了身上的黑袍之外,再無其他累贅的裝飾。

  可就是在他的引導之下,十六張來自黃金黎明的信標和六座災厄所締造的高塔之間,卻有無窮的光芒湧動著。

  彼此交織,化為了一座古老而滄桑的城池。

  就這樣,繼永世集團和淵暗之眼之後,黃金黎明終於降下了屬於己方的大本營,將之前漫長的鋪墊徹底熔煉之後,形成了來自無何有之鄉的投影。

  ——遺世獨立之處!

  縱然身處於災厄湧動的地獄之中,那龐大的城池依舊如同蓮花一樣出淤泥而不染,隻是,每當湧動在其中的氣息自城門之中絲絲縷縷的泄露時,就連來自深淵的災厄都會開始遠離,不遠靠近。

  酷似聖所一般莊嚴的殿堂,不過是以深淵精髓所締造出的另一重魔窟。

  在亞雷斯塔的掌控之下,整個城市仿佛也變得鮮活了起來,具有了生命和靈魂。

  仿佛兩者原本就是一體。

  此刻,當亞雷斯塔的手掌抬起時,城市中央,拔地而起的高塔之上,便有浩蕩的鍾鳴迸發。

  慘白的波瀾在城池之下蔓延,擴散,最終,勾勒出了巨大的方正輪廓,所過之處,萬物都仿佛失去了色彩,永恒的凝固成了石膏狀的雕塑。

  大地平整,一片蒼白,便如同白紙那樣,伴隨著日照,當遺忘之城的陰影投映其上時,便像是粘稠的墨水一般流淌,數之不盡的細碎字符從地麵之上浮現又迅速消失。

  隻有在蒼白色彩的盡頭邊緣處,才浮現出一層層宛如紙頁一般的斷層。

  諾大的遺忘之城就好像建立在一本攤開的巨書上的立體紙雕,自那難以言喻的精巧中透露出了詭異的美感。

  而在亞雷斯塔的手中,也有一本同樣輪廓的書籍浮現,旋即合攏,一塵不染的封麵之上便浮現出了書籍的名字。

  《法之書》

  同命運之書如出一轍的氣息縈繞其上,令場外的艾薩克麵色驟變,袖子的手掌憤怒的握緊了,神情陰沉。

  經曆過了這麽多年的時光之後,黃金黎明的這群瘋子,終究還是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

  一方麵瘋狂的尋覓著《命運之書》的蹤跡,而另一方麵,也做好了另一重準備。

  威權的複刻。

  掌握著曾經天國構架的他們,在地獄中窮搜奇跡和災厄,終於再度創造出能夠將一切事象都記錄其中的載體。

  縱然完全無法同《命運之書》相提並論,也不具備其中曆代天文會成員所積蓄的修正值,但依舊足以發揮出一部分原版的效果。

  就好像……剛剛槐詩所做的那樣!

  “汝之所為,乃律法之綱要。”

  伴隨著亞雷斯塔的吟誦,法之書的書頁再度翻動,城市之上的高塔再度鍾鳴,低沉宏偉的聲音裏,數之不盡的墨跡從亞雷斯塔的麵前憑空浮現,迅速的重組。

  演化出了曾經的事象記錄。

  當外道王的枯瘦身影出現在亞雷斯塔的麵前時,僧侶展開的手掌之上,便有一道蓋亞之血的輝光飛出。

  落入其中。

  再度將靈魂賦予了死物記錄。

  令消散的墨跡之下,一雙充斥著混亂和黑暗的眼瞳再度抬起。

  黑發黑眼,渾身赤裸的中年男人踉蹌的向前走了一步,如同誕生的嬰兒那樣,跌倒之後,又再度爬起。

  張口,劇烈的嘔吐,卻什麽都沒有嘔出來。

  隻是發出嘶啞的聲音,如同咆哮和呐喊。

  到最後,終於冷靜了下來。

  端詳著眼前的世界,閱讀著靈魂中浮現的消息,嘴角就勾起了愉快的笑容。

  “哎呀,從癲狂中回歸清醒,人世間真美好。”

  他說,“好久不見,亞雷斯塔。”

  “好久不見,伍德曼先生。”亞雷斯塔問候道:“看來這裏的規則,確實讓您從靈魂碎裂之後形成的混沌大海裏暫時蘇醒過來了。”

  “最好別抱有什麽期待,對我現在這種非生非死的狀態來說,不過是兩段癲狂和絕望之間的中場休息而已。

  倘若能夠發揮一下作用的話,你盡管吩咐就是了。”

  伍德曼抬起手,打了個響指,身上便披上了一層羅馬式的長袍,頭戴桂冠,再度展露出七十年前的姿態和模樣。

  回眸眺望的時候,眼神就漸漸的猙獰起來。

  “風裏傳來了熟悉的味道啊。”他輕聲說:“我聞到了羅素的味道,還有他們所培養的那個小崽子……還有……應芳州?他也活了?還是說,跟我一樣?”

  “嗯,您的老朋友們已經久候多時,接下來恐怕還會有更多吧?”

  亞雷斯塔聳肩,“這個世界真是奇妙啊,竟然有人抱有我們同樣的想法和計劃,實在讓人難以預料。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宿敵麽?”

  “宿敵?七十年前,我們的戰爭就已經結束了,剩下的不過是一群等待被遺忘的孤魂野鬼而已。”

  伍德曼嗤笑:“隻不過,時隔七十年重開的同學會,還真讓人期待。”

  亞雷斯塔沉思片刻,輕聲感慨:“七十年前我還沒有誕生,雖然閱讀過一些記錄,但始終都不曾親身經曆。現在看來,老前輩們的新仇舊怨之間也沒有我插手的餘地吧?”

  “不必在意,也不用試探我,亞雷斯塔,我從來都不喜歡你,這一點也從沒有掩飾過。”

  伍德曼回答:“不過既然馬瑟斯把你丟下來,那麽自然是要以你為主。如果有什麽命令的話,你也不必客氣。”

  “那麽,既然如此的話,那麽便確定我們的行動方針吧——”

  在亞雷斯塔的手中,法之書再次無風自動,頁麵之上浮現出了年輕男子的畫像。

  “……槐詩?”

  伍德曼皺眉。

  “沒錯,如今局勢不斷變化,實話說,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我沒有絲毫的把握。畢竟是以整個現境作為對手,發生了什麽也不奇怪。

  相比之下,反而是這位天國譜係的後繼者要更加令我在意一些。

  翻遍了他曾經的履曆和記錄之後,我覺得,相比現境隱藏起來的諸多籌謀,或許這才是我們想要勝利就不得不鏟除的對手。”

  亞雷斯塔淡然說道:“這是最致命的變數,羅素將勝負寄托在了他的身上,而似乎每一次他能不負眾望,哪怕麵對什麽樣的困境,都能以最具備效率的方法超額完成的任務。

  這一次,或許依舊如同以往……”

  他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的看向自己的隊友:“伍德曼先生,我想,這一點你應該親身體會過才對。”

  “亞雷斯塔……”

  伍德曼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年輕人,許久,忽然展顏一笑:“你知道麽,我開始喜歡你了。”

  “那便這麽決定了?”亞雷斯塔問。

  “如你所願的那樣。”

  伍德曼頷首。

  雙方達成了一致。

  在這一場賭局之中,暫時擱置那些紛繁複雜的博弈和考量。

  在局勢明朗起來之前,先竭盡自身全力,不留任何餘地的……

  針對槐詩!

  團戰可以輸,羅素那個老王八和他養出來的小王八,必須死!

  .

  .

  “我感覺自己被針對了。”

  在刺耳的咆哮聲中,槐詩回頭,看向身後靠在摩托車上老頭兒,補充了一句:“而且被針對的很厲害。”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應芳州毫不在意的瞥了他一眼,催促道:“不敢上就直說,哪兒那麽多廢話?”

  “這是我不敢上麽?!”

  槐詩大怒,跳起來指著雷牢之內,那個震怒不休的冠戴者,“我才二階啊,前輩,你讓我打冠戴者,這是讓我直接送還差不多。”

  “放心,必要的時候,我會出手的。”

  應芳州雙手抱懷,淡然說道:“不必擔心受傷,我作為雲中君雖然不怎麽擅長急救,但起碼心肺複蘇是不會出問題的。”

  都心肺複蘇了,還能沒問題嗎!

  槐詩感覺自己的心裏在流淚,還是血淚。

  別人搖人,都是搖出好哥哥從天而降來救場,而且還有胸大腿長的大姐姐,搖出來的一個賽一個的勤勞肯幹,踏實吃苦,溫柔體貼。

  為啥到了自己這裏就不一樣了?

  我這是搖了個啥。

  爹嗎……

  這才出門不到四五個小時,他就已經體會到了,當應芳州的同伴實在是需要一點心理素質的,起碼抗壓能力要好。

  夏爾瑪先生,我誤會你了,你已經做得很不錯了。

  想到那樣的究極自閉症在應芳州這裏都被折磨的痛不欲生,槐詩就忍不住想要叫個快遞,把自己搖出來的救兵打包給鐵晶座上送過去。

  說不定過個幾天大宗師的抑鬱症也好了呢!

  可現在他心裏再怎麽腹誹和走神已經沒有用了。

  老頭兒一路帶著槐詩,殺進了這一座至福樂土的聖所之後,不由分說,毫無武德的狠下辣手,連個招呼都不打的,就砍瓜切菜一樣把所有大群全部蒸發成灰燼,隻專門留下了一個發狂的老怪丟給自己。

  還美曰其名,鍛煉。

  這鍛煉的折磨難度,恐怕就連斯巴達人都趕不上了吧?

  “這讓我拿什麽打啊?”槐詩呆滯。

  “別光想著犯懶,槐詩。隻不過是個冠戴者而已,我二階剛進階的時候,就已經殺著玩了。你難道這點小事兒都做不到?”

  說著,應芳州伸手,無形的力量扯著槐詩的領子,奮力一拋,不顧槐詩的掙紮,直接將他塞進籠子裏。

  “我不知道教你的人究竟有多敷衍了事,但你的極意,不應該是這麽簡單才對——”

  他抬起眼睛,肅然說道:“讓我看看,你的極限在哪裏。”

  那一瞬間,槐詩來不及說話。

  隻聽見風中震怒的嘶鳴再度迸發,囚籠之中,冠戴者咆哮,沾染著粘稠鮮血的鐵錘對準了他的腦門。

  轟然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