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4章 鑄日者做得到嗎?
  兩秒鍾前,當緊急關閉的源質護盾之後,甲板上,機輪長單膝跪地。

  伴隨著槍口的抬起,十二泰坦的賜福降臨。

  人之先祖·伊阿帕托斯賦予了他凝視深淵的雙眼,在瞬間,鎖定了敵人的所在,窺見了那幽深淵暗的本質。

  緊接著,記憶與過去的女神謨涅摩敘涅為他揭示過往的曆史,令眼前的世界分崩離析,變成無數碎散的時光碎片。

  就在那一雙眼睛的觀測中,無數延綿的鏡頭展開,足以令大腦徹底燒毀的信息量每時每刻的都在爆發。

  最後,由輝光之女神福柏降下珍貴的啟示。

  那是世上永恒不變的真理,不論發生了什麽,不論是誰,不論在何處——萬物終將歸於死亡!

  於是,一切曆史和過去消失不見,所剩下的,便隻剩下確定的未來。

  黑暗之中,福斯特已經漸漸窺見了來自未來和遙遠時光之後的終結,屬於宰製者的死亡。

  可在那之前,卻有無窮盡的恐怖陰影從宰製者的身後浮現,灑下狂亂的輝光。

  ——牧場主!

  那過於龐大的輪廓早已經將宰製者的存在所覆蓋,早在漫長的時光之前,它便同牧場主的食物鏈融為了一體,密不可分。

  它是獵食天使,牧場主是所中意的餐叉,是細密且白淨的牙齒,是柔軟之舌,同時也是酸臭的胃液和膽汁……

  啪!

  啟示未曾揭露,便已經泯滅在了混沌之中,隨著那幻光消散,福斯特的右眼中傳來細碎的破裂聲。

  一陣昏黑。

  粘稠的血絲從眼角滑落,如同淚水。

  “有後台真好啊。”

  福斯特麵無表情的嘖了一聲,雖然早有預料,可是卻難免抱有僥幸心理。

  如今吃了虧也沒什麽話好說。

  沒有再貿然刻下對方的姓名,他直截了當的向著穹空之上的宰製者扣動了扳機。

  瞬息間,便有一線金屬鑄就的鐵光從槍口中飛出,筆直的升上天空,針鋒相對的撞向了從天而降的聖光之槍。

  高亢尖銳的摩擦聲迸發,擴散,幾乎籠罩全境,蹂躪著每一張無辜的耳膜。

  再然後,所有人便看到,那從空中墜落的龐大槍鋒,竟然被那細細的一線子彈痕跡所貫穿。

  無數裂片迅速的從上麵崩落,槍鋒崩潰,變成了光芒的豪雨,向著大地灑落。所過之處,一切都被其中蘊藏的永恒饑渴所吞吃,留下一道道漆黑的殘痕。

  而突出的子彈,卻依舊在向上升起。

  向著宰製者的麵孔。

  “可笑。”

  天使長甚至沒有垂眸,隻是手中的劍鋒隨意的斬落,便自正中將大宗師所鍛造的子彈斬為了兩截。

  彈片的殘骸從兩側飛出,可是卻沒有消失不見,反而活化了那樣,開始了再度的馳騁和穿梭!

  轉瞬間,整個天穹之上便被那飛射的流光覆蓋。

  一者為橫,一者為縱。

  那些細密的網格就像是織布一樣,將整個天穹都籠罩在其中,為地獄的天穹蓋上了一件飄忽如霧的衣裳。

  瞬間過後,一切都消失無蹤。

  隻有一個幹脆利落的斷麵隱隱浮現,自那一層飄忽的網格所過之處,一切都悄無聲息的分崩離析。

  獵食天使所投出的光矛都被這一層稍縱即逝的網格徹底攔截。

  不止是如此,那些衝在最前麵的天使們也迎來了迅速的瓦解。

  莊嚴的甲胄,鋒銳的武器,光輝的羽翼,乃至那膿液和腐肉所構成的殘軀。

  漆黑的血液如暴雨一樣灑落。

  而清脆的聲音終於從宰製者的麵甲之上迸發,那一張慈悲泣血的麵甲之上,兩道交錯的劃痕緩緩浮現……

  “……”

  宰製者微微一怔,猩紅的雙眸再度看向下方。

  可在迅速合攏的源質護盾之後,甲板上的福斯特早已經消失無蹤,再度隱匿到了黑暗中。

  隻有滾燙熾熱的彈殼依舊在滾動彈跳著,漸漸失去溫度。

  “跑!”福斯特在通訊中呐喊。

  短暫的寂靜中,宰製者的泣血之麵未曾有任何的變化,唯有麵甲之後的猩紅眼瞳漸漸浮現狂怒。

  在他手中,那一扇描繪著四十六層至福樂土倒影的巨盾緩緩舉起,漫天的聖光便驟然收縮,凝結成實質,彰顯出神明之國的輪廓。

  在其中,天國之門洞開一瞬,萬丈威光從其中迸射而出!

  刺耳的警報從太陽船之上炸響。

  雷蒙德隻覺得一陣驚悚從頭皮之上迸發,早在那之前,便拉下了閃現穿梭的搖杆。

  可緊接著,浩蕩的光流便從穹空之中斬落,自地麵之上橫掃而過,留下了一道深邃的溝壑。

  緊追不放!

  當神明之國的輪廓隨著光芒耗盡而消散,大盾上至福樂土的倒影也陷入了黯淡和模糊。

  而大地之上,遍布數十道深邃的裂口。

  光芒所過之處,一切都被至福樂土的貪婪之口所吞吃。

  倉促之間的閃現令太陽船狼狽的在大地之上滑行,船尾在數之不盡的怪海中劃出了一道溝壑。

  短短一瞬,太陽船已經穿梭了十六次,才險而又險的躲過了這一波覆蓋性的打擊。

  而代價卻是核心引擎的過載,足以令人皮膚燙傷的高溫在底倉裏彌漫擴散,道道氣柱從甲板上的泄壓閥裏噴出。

  看上去就像是一隻擱淺在荒灘的鯨魚。

  早在第一次跳躍時引擎預熱的時候,源質護盾就已經瞬間碎裂,船尾上冒出了一陣陣青煙,覆蓋在那裏的裝甲已經不翼而飛。

  雷蒙德的表情一陣抽搐。

  就在剛剛十六次跳躍中,但凡有一次稍微晚上那麽一點點,整個船可能就要被那恐怖的烈光所腰斬!

  可不等他喘口氣,紅龍便發出了刺耳的聲音:

  “衝擊警告!”

  太陽船轟然一震,有龐大的活化樓車從翻卷的泥土中爬出,瘟疫督軍的醜陋麵孔在樓車的頂端浮現,獰笑。

  “啊哈,在這裏!”

  在那活化成巨怪的樓車上,還帶著金屬燃料的火焰和焦炭,不斷的剝落。

  但此刻當它張開雙臂,就死死的扒住了太陽船的船頭,就像是一個扒在火車車頭上的逃票者一樣,隔著窗戶,向著駕駛員露出得意又興奮的神情。

  “抓到你們了!”

  回答它是太陽船的主炮,瞬間旋轉了一百八十度,就像是一根沉甸甸的鐵棍那樣,砸在了它的麵孔上。

  “給爺撒手!”

  雷蒙德咆哮,巨大的機械臂船首的艙蓋裏伸出,像是拳擊一樣搗在活化塔樓的肚子,撕開了它的甲殼,將裏麵血肉化的傳動結構拉扯出來,腐敗的內髒和鮮血遍地流淌。

  而在太陽船的尾部,十六個噴口瞬間亮起了光芒。

  二號、三號、四號、五號引擎副機組全力運轉,噴射開始!

  轟鳴巨響中,太陽船硬頂著督軍所融合的樓車向前,悍然衝垮了另外兩座樓車的包圍。

  再然後,對準了督軍麵孔的炮膛裏亮起了雷光。

  發射!

  就像是砸爛了一個破西瓜一樣輕鬆寫意。

  但緊隨其後的,便是驚天動地的碰撞聲,所有人眼前一黑,悍然疾馳的太陽船好像撞在了沉重的山巒之上,戛然而止,恐怖的震蕩遍布全艦。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騰空而起。

  底倉裏,無數狗頭人驚恐尖叫著,撲向了那些脫離固定架的導彈,死死的抱住不敢撒手。

  在船頭,被頂在前麵的活化樓車已經在瞬間被撞成了一團爛泥。

  可在他們前麵明明什麽都沒有!

  隻有一片虛無的空氣。

  就連雷達都沒有窺見任何東西的蹤跡,就好像空氣忽然變成了沉重的鋼鐵,阻攔在了他們的前麵。

  緊接著,隱藏在虛空之中的敵人仿佛在獰笑一樣,伸出巨大的手臂,猛然砸下!

  落地的太陽船煥發哀鳴。

  甲板之上的一座炮台在瞬間被搗碎,緊接著,伴隨著巨力的橫掃,殘存的機槍乃至外部雷達都被摧枯拉朽的掃平。

  無形的力量糾纏在了太陽船之上,強行的,將它從地上拔起,懸浮在空中。

  紅龍嘶鳴著掙紮,機械臂橫掃,空氣裏,就好像砸中了敵人一樣,迸射出一道道火花。

  直到現在,當雙方近在咫尺,才有恐怖的信號反應從雷達的偵測中浮現。

  在出現的瞬間,便無止境的飆升。

  近乎達到了統治者的範疇……

  “什麽鬼東西!”雷蒙德瞪大眼睛。

  才看到,麵前的空氣中,緩緩浮現的輪廓……鋼鐵所鑄就的堡壘,無數指向天空的煙筒裏噴射出了漆黑的濃煙,數十條巨大的金屬巨腿和足肢將這一座誇張到不可思議的堡壘撐起。

  屹立在大地之上。

  一條條畸形的鋼鐵之手,便從城堡的巨門中伸出,將太陽船抱在了懷裏。

  遍布鏽蝕痕跡的城堡牆壁上,有一張模糊而抽象的麵孔緩緩突出,額頭上現出了來者的標誌。

  就在地獄工坊主的圖騰商標之上,碩大的數字序列。

  ——NO.77!

  第七十七位工坊主,降臨在了這一片地獄中,不,甚至早在戰爭開始之前,它就在潛伏徘徊在這一片永恒的迷霧裏等待。

  等待自己的獵物送上門來。

  “償還利息的時候到了,天國譜係的小白臉!”

  在機械工廠的核心,無數杠杆和按鈕的包圍裏,端坐在操作席上的臃腫工坊主咬牙,三隻眼睛裏滿是惡毒和憤怒:“我發誓,總有一天,鑄日者那個婊子會迎來像你一樣的下場!”

  伴隨著城堡正麵,那一張麵孔張開大口,堡壘的結構就開始飛速的變動,自正中裂開,便露出猙獰的大口,猛然咬在了太陽船的側翼之上。

  鋼鐵摩擦,裝甲迸射出火花。

  無數旋轉的刀片和利刃遍布深深的刺入了裝甲的外殼裏,任由紅龍不斷的咆哮,掙紮,粗壯的手臂已經一把抓住了主炮的炮身,強行,掰斷!

  在雷蒙德的極意之下,裝甲開始迅速的修複,可卻隻能勉強拖延時間。

  他們已經在地獄工坊的鉗製之中,再難掙脫。

  工坊主拉扯著樞紐,高亢的狂笑著,帶著恨不得將他們連骨帶皮盡數吞吃的恨意,令堡壘化的工廠大口饕餮,無數傳動帶和流水線不斷的將剝離的裝甲吞入腹中!

  當然,連帶著槐詩所拋出的炸彈一起。

  哢噠!

  一聲脆響。

  轉瞬間,有熾熱的烈焰自那一張口中噴出,連帶著無數殘缺的鋸片和結構,洪流一般,就就像是嘔吐一樣。

  但此刻,甲板劇震在向著兩側撤出,高台自黑暗中緩緩升起,露出那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還有他手裏泛起潮聲的阿房。

  “你好啊,雜種。”

  槐詩晃了晃自己的右手,展示著屬於自己的鑄造熔爐,好奇發問:

  “還記得這個嗎?”

  那一瞬間,仿佛被勾起了無數慘痛的回憶,有震怒的咆哮從鋼鐵工場的喇叭裏響起。

  緊接著,就變成了不折不扣的慘痛哀鳴。

  因為伴隨著瞬間的閃現,就在槐詩手中,灌注了全部的源質,將一切轉化為質量的阿房,已經砸在了城堡正麵的那一張麵孔之上。

  石髓館的恐怖質量寄托在了長鐧的鞭撻之下,瞬間,自上而下的撕扯出了一道龐大的裂口,令那一張原本就醜陋臃腫的麵孔越發的猙獰,痙攣抽搐。

  裂口之後,惡臭的油脂和燃料如同鮮血那樣的灑落。

  “所以說,凡事別高興的太早。”

  槐詩鄭重的致以忠告:“你要明白——鑄日者做得到的,我也做得到。”

  “而有時候……”

  他微微彎下腰,像是準備衝刺一樣,微笑:“我會比她做的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