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 第一千零一十六 籌謀
  兩個小時後,柔和的燭光下,令人食指大動的香味氤氳在空中。

  巨大的餐桌上,罕見的佳肴如流水一樣的呈上,消失在茲姆深不見底的大口之中,殘缺的骨頭和稀疏的油水被丟在桌子下麵。

  在格柵下麵,那些豢養在黑暗裏的猛獸們奮力廝殺起來,啃食著彼此的血肉和空中落下的油水,為用餐的主人獻上了提神的戲碼。

  或者,引發了食欲之後,變成了下一道香氣撲鼻的大餐。

  而就在這晚餐結束之後,茲姆享受著甜點和後宮的服侍,終於在百忙之中抽出了一點時間,看向宮殿台階下侍立的牛頭武士。

  “赫笛在幹什麽?”

  “離群索居,除了每天慣例的巡視之外並沒有什麽行動。”

  牛頭武士回答:“但今天例外,他在市場的時候和一個外來的狗頭人交談了一會兒,但我們並沒有聽到他們說了什麽。”

  “把那個狗頭人抓起來問一問不就是咯。”

  “在我準備去抓之前,狗頭人就被市場的人抓走了。”牛首武士回答。

  “嗯,然後呢?”

  茲姆等了半天沒有半天回音。

  牛首武士用一種‘你還能不知道?’的眼神看了他半天:“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那群家夥啊。”

  茲姆一拍腦門,“最近也太不像話了,什麽都吃,我神的教喻也是要精挑細選的,算了,下次再說一下他們吧。”

  “那赫笛怎麽辦?”

  “哼,不省心的家夥。”茲姆冷哼一聲,“別放鬆警惕,再過兩天,找個借口,把他趕出去。”

  .

  .

  同一時間,封閉的房間中,赫笛假意沒有察覺到隔牆而來的窺視,平靜的維護著自己的工具。

  不過,算算時間,茲姆那頭豬也應該開始不耐煩了吧?

  自己作為一個外人在雷鳴白原還是太過於顯眼了。

  更何況,深淵弄臣的身份也足夠惹人懷疑。

  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槐詩就算不來,他自己恐怕也會被趕出去。

  為了計劃,也隻能暫時不要多做什麽多餘的舉動了。

  想到這裏,他已經有了決斷:在支援到來之前,再讓那頭死肥豬囂張一段時間。這一座占據了前線十分之一的軍備運轉途徑的中轉站,也該換個主人了。

  在所有的東西維護完畢,他又慣例的監看了槐詩的位置,發現仇恨指針沒有過移動之後,赫笛的心中一沉。

  槐詩應該確實在雷鳴白原沒有錯。

  但這麽久沒有移動,隻有兩個可能。第一個可能是他確實被封鎖困住了,出不去,第二,那便是他另有目的……

  赫笛閉上眼睛,心中盤算著各種意外出現的可能,並且估算著支援到來的時間。

  兩天,最多兩天,其他深度就能夠形成封鎖,而自己所呼喚的力量也足夠封閉整個雷鳴白原,然後從裏到外將這裏洗一遍了。

  可不知為何,內心中總是有不安縈繞。

  莫名的,想起了白日裏那個賤笑的狗頭人,赫笛的心中一動,從口袋裏甩出了幾張紙牌,隨意翻開,占卜起對方的行蹤。

  翻開來的紙牌卻雜亂無章,絲毫顯示不出任何征兆,可其中卻隱約有些軌跡倒向了地獄的更深層……

  赫笛微微皺眉:難道說,這是某個統治者的使者?

  那麽它有什麽目的?

  他專注凝神,仔細分析,可還沒捋清楚對方的來曆,就已經先被劇透看到了結果。

  死了。

  甚至不等赫笛的詛咒發作,對方似乎就死在了意外之中,而內部牽涉到某種貪婪的意味,吞食的象征。

  被吃掉了?

  赫笛愕然了許久,忍不住搖頭,嘲笑起自己過敏的神經。

  這裏是地獄,有秘密從來不新奇,身負重任的家夥更是屢見不鮮,隻可惜,各種唐突意外的慘死、掠奪和蹂躪才是主題。

  他不再去關注這些事情,再度投入到了籌備之中去。

  確保萬無一失的拿下這裏。

  .

  .

  同一時間,地牢裏,剛剛洗完一個熱水澡的狗頭人披著鼠皮毛巾,忽然打了個噴嚏。

  “又有哪個小賤貨在查我的來曆了?”

  槐詩搖頭,自言自語:“不就拿了你一個船麽,幹嘛就死盯著不放呢?”

  這時候來占卜槐詩的,而且還能觸動命運之書反饋的,恐怕也隻有赫笛了。

  他絲毫不擔心自己會露了底。

  有命運之書在,除非權限大到在現境同天文會等重,否則不論是哪路毛神想要占卜槐詩,恐怕都會被各種錯綜複雜的亂象給引到溝裏去。

  厲害一點的能看出槐詩不簡單,可頂了天也隻能看到槐詩寫在命運之書上的人設,確信他真的是一個狗心狗麵的狗頭人。

  “畢竟,小狗勾能有什麽壞心思呢?”

  槐詩搖頭嘀咕著,翹著腿坐在椅子上,看向桌子對麵坐著的那一具凝固的霜骸:

  “姓名?”

  源質封印裏,那一具籠罩著寒霧和霜華的幹癟屍首在劇烈的抽搐,掙紮著,張口想要放聲尖叫,可尖叫卻不論如何都傳達不到外麵去。

  “嘖,算了,喂公子喝湯。”

  槐詩揮手,自有牛頭人抄起調羹,舀起滿滿一瓢黏糊糊的漆黑洗澡水,然後左右兩側的工具人拿著鉗子來將它的嘴掰開,強行將健康濃湯灌進了它的嘴裏去。

  一碗健康濃湯下去之後,它看上去果然健康了很多,就連臉色都紅潤了起來。

  大補。

  隻是眼神卻漸漸渙散,渾身的寒霧劇烈的永動,染上了一層曖昧的粉紅,在椅子上扭來扭曲像是個蛆。

  伴隨著呆滯的‘阿巴阿巴’聲,徹底失去了神智。

  槐詩敲了敲旁邊的鳥籠子,便有一隻烏鴉蹦蹦跳跳的從裏麵,然後展開翅膀,猛然化為源質形態後,一個猛子紮進了霜骸的眼窩中,消失不見。

  很快,一縷鐵光從霜骸的眼眸中浮現。

  “噶,聖……噶,聖哉!”

  伴隨著劇烈的痙攣,霜骸發出一陣興奮的聲音,雙臂習慣的撲打了兩下:“謝謝兄弟,我我好了!”

  “好了就下一個!”

  槐詩淡定揮手,再看向又一個被搬上來之後開始驚恐抽搐的鼠人,和藹微笑:

  “姓名?”

  .

  大概在兩個小時之後,所有人就已經全部好完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這一次好的特別快就是了……

  總之,時隔幾個月之後,槐詩的廚魔料理再次得到了顧客們的一致好評,‘鐵鍋燉自己’得到了鴉鴉們的一致稱讚,甚至還想要來兩碗。

  隻有旁邊的雷蒙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總算看出槐詩這個家夥不是人了。

  好家夥,又是下毒,又是詛咒,又是拿人去種花,灌了洗澡水洗腦之後還不夠,還要讓自己的大群來個借屍還魂!

  這一整套下來,操作比陰間還要陰間,愣是一點陽氣兒都沒有。

  天國譜係多大的福分才攤上這麽一個寶才的?

  反正短短幾個小時之後,除了幾個終於能從車裏出來的隊友之外,這裏是一個正常的玩意兒都沒有了。

  神不知鬼不覺的就在城主的眼皮子底下,把地牢連帶著外麵的衛所都給變成自己的了。

  再給他幾天時間,怕不是他能給這個地獄從上到下所有人全都給換完。

  不隻是如此,通過烏鴉們源質形態的寄生和操控,槐詩還從這群熱情好客的本地人腦子裏挖出了不少好東西來。

  就比方說,此刻他們眼前餐桌上鋪開的詳細地圖。

  周圍大部分的種植園還有零碎的堡壘,乃至鐵炎城中絕大部分的地區的大概劃分,兵營的位置,內外的守備狀況,重要角色的位置,以及最重要的……火山工廠裏所有貨物儲存倉庫的位置。

  全部都已經標注在了上麵。

  看到槐詩眼珠子滴溜溜的亂轉放光的樣子,雷蒙德的心裏就一陣發毛。

  “我說,槐寶啊,咳咳……槐詩隊長啊,你看,既然咱們這偽裝都偽裝完了,飯也吃的差不多了。”

  他努力放緩聲音,溫柔的請示:“那咱走唄?”

  “走什麽走?”

  槐詩抬頭,一臉疑惑的看過來:“來都來了,大過年的,況且我堂堂災厄之劍,竟然被赫笛那孫子攆的跟兔子一樣到處跑,我不要麵子的嗎?”

  確實,現在已經能跑了。

  但完全沒這個必要。

  沒有意義。

  就算跑了,隻要赫笛還活著一天,那仇恨指針在手,他們就隻能被攆的東逃西竄,這裏可是地獄,不知道什麽時候,恐怕就被那家夥給攆進陷阱裏了。

  被動的逃竄隻是慢性自殺。

  想要解決,就必須找機會,給這個家夥來個狠的。

  ——就算弄不死,也要弄到他吃不了兜著走才對!

  雷蒙德的提醒非但沒有起到效果,反而吸引了槐詩的視線。

  那種夾雜著驚喜、錯愕和恍然的視線,看的他後腦勺一陣發冷,習慣性的往後挪了點:“幹嘛?我警告你,我雖然是卡車司機,但從來潔身自好,不接受任何潛規則的!”

  “我說,老雷啊。”槐詩捏著下巴,和顏悅色的說道。

  “雷蒙德(Raymond),謝謝。”

  牛頭人抬手,肅然糾正:“就算簡稱同樣都是雷(ray),但起碼請別加老字。

  我覺得咱們倆雖然是工作場合雖然是同事,但私下裏的交情還沒那麽好,我們需要保持一點距離。”

  “嘿呀,你看看你,見外了不是?咱倆誰跟誰啊,那是過命的交情了。”

  槐詩湊過來,十足熱情的勾著他的脖子,似是無意的問道:“我記得,你好像也快進階了吧?”

  他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的微笑:

  “準備的怎麽樣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