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二章 道標(感謝路人叉叉的盟主
  “哇,這個老家夥好醜啊!”

  在嘈雜的聲音中,原照看著手機上明日新聞的頭條——禦前廚魔試合的冠軍照片,那個咧嘴怪笑的老頭兒正隨意的對鏡頭比劃著v字。

  那樣子好像從哪裏見過,但無所謂,哼,雖然不知道怎麽贏了懷紙小姐,但定然是用了什麽卑鄙下流的手段沒錯了。

  一想到現在的懷紙小姐正在弱小無助又可憐的哭泣,原照就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去為她討回公道。

  奈何,狀況不允許啊……

  原照仰天長歎一聲,隨手一腳,將旁邊一個試圖悄悄摸自己褲兜的家夥踹開,劃出精準的拋物線,塞進了敞開的垃圾箱裏。

  環顧四周時,就發自內心的懷疑。

  這裏真的是瀛洲麽?

  有別於尋常人想象中的潔淨場景,遍地狼藉根本沒有人打掃的街道上到處都是垃圾,街道上到處都是違規的攤販和流淌的汙水。

  牆壁上到處疊著亂七八糟的塗鴉。遠處隱約聽見幾個髒兮兮的孩子被憤怒的大人追逐,在奔跑中匆匆回頭比劃著中指,呼喊著fuk之類不堪入耳的髒話。

  大阪·釜崎區——這裏是整個瀛洲最大的混種聚集地之一,僅次於京都的丹波內圈和黃泉比良阪。

  在走私、禁藥、風俗業各方勢力交錯之下的無法地帶。

  “葉大姐,我們究竟還要等多久啊——”

  他滿腹心酸,無奈長歎。

  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在搞什麽東西。

  嚼著泡泡糖,手裏還提溜著滑板,葉雪涯穿著寬到離譜的t恤和寬口褲,還帶著一頂破破爛爛的棒球帽。

  乍一看,好像是不知道從哪兒跳出來的嘻哈係叛逆姑娘,根本就沒有東夏譜係新生代第一人的威嚴和氣勢。

  但隱隱作痛的後腦勺總是提醒著原照膽敢冒犯和偷溜的後果。

  一周之前,剛剛到了瀛洲,他坐在車裏吃著火鍋唱著歌,還沒有來得及和二次元的小姐姐相會,結果就在宅物街的前麵糟了重——被這個女人守株待兔一樣抓了個正著。

  “既然來都來了,不如就跟我一起好了,我這裏正好缺個人幫忙。”

  這樣說著,直接提起原照的後領來,扯著他在瀛洲各地亂跑,到處漫無目的遊走,然後不斷的丟來各種心血來潮的想法和離譜的要求,完全把他當成跑腿的苦力。

  結果,就沒有能夠第一時間前往奈良……原照等反應過來,就已經錯過了和懷紙小姐的夢幻再會。

  隻是想到這一點,他的淚就要流下來。

  ——追尋真愛的道路,為什麽會這麽坎坷!

  天地良心,他本來想要跑路的……結果一離開這個壞女人二百米的範圍,就會瘋狂走黴運。自從三步之內被卡車撞了足足八次之後,可憐的原照隻能放棄跑路,被葉雪涯玩弄於鼓掌之間。

  “可惡……這死老頭兒怎麽這麽討厭!”

  他怒視著新聞裏的簡報,咬牙切齒,恨不得咬手絹:“我也好想吃懷紙小姐的飯啊。”

  在旁邊,葉雪涯瞥著這個一點逼數都沒有的家夥,白眼幾乎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小原啊,雖然很遺憾,但不得不提醒你——那個死老頭兒能用一根手指頭吊打你八百次。”她揉著脹痛的眉心,無可奈何的提醒:“以及,那個女人做出來的玩意兒,你隻要吃一口之後全村的gdp都可以增加了。

  最後,更重要的是:你和她命裏一根紅線都沒有,你們兩個之間是徹底的絕緣體,明白麽?”

  “胡說!”

  原照瞪大了眼睛,熱血沸騰:“真愛是可以突破一切的。”

  “舔狗可真是夠了。”

  葉雪涯的白眼都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把泡泡糖吐出來,隨意的搓成球形,拋向遠處的垃圾堆:

  “原照,單相思並不會改變結局,舔狗也隻會惹人厭惡而已——小小年紀不學好,看來你堂姐揍你揍的是真少。”

  這兩天,她可沒被原照少煩,把她當街頭賣藝的占卜師,讓她給自己和可愛的懷紙小姐推一推命盤。

  隻可惜,怎麽推都沒有好結果——

  不用推葉雪涯都能看得出來那個家夥懷紙素子的女人究竟多有問題。

  命數詭異的要命,好像忽然從石頭裏跳出來一般,無根無底,但背後的淵源和潛藏的聯係卻複雜的要命,至少有十六中完全不一樣的卦象結果,而且還在隨時組合不斷的變化。

  典型的命鎖——有人不希望懷紙素子被人占算,根據她的命數設置了數十層複雜凶險到極點的迷霧和詛咒。

  就算是如此,也沒有能夠完全瞞過葉雪涯。

  師承玄鳥這樣的譜係之主,葉雪涯的風格和他一樣,從來不過分依仗細節,而是擅長俯瞰大局。

  倘若隻是‘相性’這種程度的問題,根本用不著破解。隻看聊聊幾柱的方位和走勢,她就知道原照跟人家完全沒可能。

  不,應該是……完全就是天克才對。

  如果這個命盤是男人還好,無非是原照做個一輩子的弟中弟,黴了點沒關係,但否極泰來之後反而能夠因禍得福,大器晚成,屆時成為東夏譜係的中流砥柱不再話下。

  如果這個命盤是女人的話,原照就慘了。

  一旦搭上關係,那就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當然這種事情也不是絕對,或許就跟他說的那樣真愛能突破一切呢?但怎麽看這個小老弟,都不像是配得起那種鑰匙的人啊……

  人還是得有點逼數的。

  這種腦子一熱就要去莽的鐵憨憨還是算了吧。

  說又不聽,聽又不懂,懂了又不做……

  原家的男人自古以來就都是沒腦子一根筋,上了年紀老成持重的還好,起碼有家族重責在身不會亂來,但如果年輕點……

  算了,費腦子也沒用,還是隻能靠鐵拳製裁。

  反正葉雪涯是打定主意,絕對不讓原照和那個女人再扯上任何一點關係了。

  她伸手,食指和中指展開,像是剪刀一樣直接將原照的手機信號減掉,沒收。

  “行了,別摸魚了,裏麵磨蹭了那麽久,差不多人也該來了。”

  葉雪涯話音剛落,就有沉重的腳步聲從門後麵響起。

  終於,去而複返。

  厚重的閘門上拉開了一道望孔,展露出一張帶著隱約鱗片的麵孔,獸性的豎瞳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

  “大長老正在休息,今天不見外客。”來者冷聲說:“你們該走了,這裏不歡迎你們。”

  在這破地方等了半個小時,門都沒進,一杯茶都沒有就算了,竟然還是這副態度。原照瞪眼就準備發怒,可是葉雪涯抬起手拍了一把他的後腦勺,打斷了他的動作。

  “走吧,原照。”

  她無所謂的說:“人家不見客人,難道你還能衝進去把人揍一頓不成?”

  “就這麽走了?原照不解的問。

  “不然呢?”

  葉雪涯瞥了一眼身後再度緊閉的大門,輕聲哼笑,“況且,這不是已經收到回複了麽?人家一門心思往坑跳,你在外麵磕頭磕到邦邦響也沒用。”

  “那接下來呢?大阪的事情是不是辦完了?”原照眼前一亮,瞬間興奮:“我們去哪兒?”

  “京都。”

  葉雪涯冷酷無情的掐滅了他心中的念想:“我們去京都——遊戲時間結束了,原照,該去和這裏的主人們打個招呼了。”

  隨手,扯起中二少年的後領,葉雪涯轉身遠去。

  許久之後,緊閉的大門後,才傳來如釋重負的歎息。

  奈良,靜室之中,琥珀端詳著麵前跪坐的少女,在沉默裏,手中轉著那一把代表著風度和威嚴的折扇,沉思。

  許久,開口問道:“已經想好了麽?”

  “嗯。”

  真希頷首,躬身致謝:“已經受到大家太多的照顧了,留下來添太多的麻煩也不好,我想我應該告別了。”

  琥珀有些傷腦筋的抬起折扇敲著腦門,有意無意的瞪了靜室角落裏喝茶的某個男人一眼,然後問道:“是因為懷紙那個家夥不告而別的關係麽?”

  真希笑著搖頭,“和懷紙小姐無關,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在之前就已經決定好了。我覺得,懷紙小姐就算是知道了,也一定會支持我吧。”

  “……支持不支持倒是不一定,但既然是你的決定,我不阻攔。”

  琥珀歎息,放下了裝腔作勢的折扇,並不是以當主的身份,而是以家人的身份詢問:“想好接下來去哪兒了嗎?”

  “暫時還沒有想好,不過先回去跟母親報個平安吧,然後有機會的話,努力學習,進學,啊,如果能夠考到懷紙小姐的母校就好了,如果到時候成績合格的話,推薦信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她誠懇的俯身懇請道。

  “象牙之塔啊……像你這樣的人,就算沒有推薦信也應該是十拿九穩才對。”琥珀說:“如果你不介意和裏見氏牽扯在一起的話,我沒問題。”

  “那就太感謝了。”

  真希開心的仰起頭來,眉開眼笑。

  在少女的額角,弧度光滑的小小尖角從碎發之間隱隱突出來一點,在尖角的中間,翻著隱約銀輝色的金屬光芒,像是一個小小的環。

  這就是發育期結束之後,混種之血所存留下的後遺症。

  靈魂一旦升華,那麽**也會隨之蛻變,向著健全和完美的基礎姿態變化。在短暫的發育期裏,需要消耗大量的熱量來支撐這一份近乎重生的改變。原本的病症都會得以修正,混種血脈所存留的隱患也會被剔除,原本對地獄近乎於無的微弱抗性也會得到補正的機會,雖然相較正常的升華者會稍有遜色,但已經相差不遠。

  而更重要的,是隱藏在異化之血中的災厄碎片也會因此而得到長成,融入身體裏,令發育之後的身體向著深淵之中的某種大群靠攏,並且在天賦和能力方麵得到那一支大群的加成。

  “也就是說,是‘鬼’嗎?”

  琥珀看了一眼真希額頭上的尖角,點頭說道:“怎麽說呢,雖然感覺完全和你不相像,但意外的有些登對。”

  發育結束之後,真希所得到的,自然是‘鬼’最為出名的能力之一——怪力,看上去瘦瘦小小,但本身的力量已經巨大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倘若以源質激發的話,無異於一輛人形戰車。

  而所帶來的短板,是造血功能無法跟上,短期內如果大量使用怪力的話會進入重度貧血之中。但這種古代人才會頭疼的問題,隻要兩個血包就可以解決。

  倒是一份樸實剛健的力量,很適合真希這種一根筋的運動係少女。

  “那麽,就祝你一帆風順吧,真希。”

  挽留無果之後,琥珀誠懇的祝願道:“感謝你的幫助,不論什麽時候,裏見氏都歡迎你回來,八犬士中的位置我會為你一直留著。”

  “我這邊才是深受照顧才對。”

  少女俯身一禮,拿起了身旁沉重的背包,微笑著起身:“那麽,我就告辭了。”

  琥珀起身,將她送出門外,臨別之前,終究還是忍不住再問:“你確定不用我幫你解決掉那筆錢麽?隻是一千萬美金而已,和懷紙那個家夥拿的報酬比起來根本是九牛一毛。”

  “不必了。”

  真希微微搖頭,緬懷的看著掛在背包上的黑卡:“既然做出選擇,就要承擔後果。

  況且,隻不過是一千萬的黴運和不幸,總有一天我會努力打工還完的。到時候,我就一定能夠有資格麵對這一份全新的人生吧?”

  “一個兩個,都是死腦筋啊。”

  琥珀歎息著,低頭,點燃了嘴角的煙杆,最後問道:“那麽,想好用全新的人生做什麽了嗎,真希?”

  “這個啊,暫時還沒想好。”

  真希最後回頭,露出璀璨的微笑:“不過,我想要像懷紙小姐一樣!”

  沒錯,像她一樣的,帥氣的,瀟灑的,行走在黑暗裏也會閃閃發光,將那些迷茫的眼瞳照亮。

  去變成無助者的太陽。

  隻要努力下去,終有一日,自己也能夠追逐上那個遙遠的背影吧?

  就這樣,心懷著希望,少女踏上了屬於自己的旅途。

  沉默中,琥珀凝視著少女漸漸遠去的背影。

  許久,許久,歎息著,斜眼看向身後:“某個家夥,真是罪孽深重啊。”

  槐詩聳肩,“我得說,什麽都沒做。”

  “不就是因為你什麽都沒做,所以才罪孽深重嗎?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渣男本性真是夠了。”

  琥珀不快的皺眉,“我本來還指望你能幫我攔著她的,結果你甩一封道別信就換了馬甲,還全程打醬油劃水……難道就一點都不擔心麽?”

  “總不能照顧她一輩子吧?”

  槐詩攤手:“她已經長大了,她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我能怎麽樣?一輩子披著懷紙的馬甲,還是拿條鏈子把她栓起來?”

  “所以說,渣男就是渣男,連玩膩了都說的這麽冠冕堂皇。”

  槐詩氣的想要翻白眼:“你夠了啊,就算我是渣男也沒渣你啊,你那麽義憤填膺做什麽?”

  “大概是看不順眼吧,麻煩換成小姐姐可以嗎?”琥珀打量著他久違的真實模樣,挑起眉毛:“還是說,終於體會到羞恥,不再沉迷女裝了麽?”

  “這種東西難道會有人喜歡麽?”

  琥珀哼笑,“有啊,我看某人穿的就很帶勁兒的樣子,奔放的要命。”

  “怎麽說呢,充其量不過是逃避現實而已吧?”

  槐詩靠在屋簷的廊柱旁邊,端詳著庭院裏的魚塘,輕聲感慨:“偶爾想要過過輕鬆的生活而已,請個假,去一個沒有去過的地方,改頭換麵,沒有人知道我是誰,也可以過一過不那麽累的日子……但不論跑多遠,總要回歸原本的生活。

  琥珀,休息時間結束了。”

  “身份問題怎麽辦?要幫忙麽?”

  “本來指望你的,不過某個熱鬧看夠的老王八終於願意幹活兒了,我在瀛洲的通緝被取消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槐詩抬起手,展示了一下手機上的通知,“然後,又被塞了一堆麻煩的活兒,學術交流的團隊出了點問題,我恐怕得趕快到京都去。”

  “什麽時候走?”

  “今天吧,我剛剛訂了一個小時後去京都的火車,速度快點的話,還能在買個瀛洲很出名的車站便當。”

  “真辛苦啊。”琥珀說。

  “誰又不是呢?加油吧,當主閣下。”

  槐詩掛上了鞍包,拍了拍她的肩膀:“別忘了答應我的報酬,咱們京都再見吧。”

  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身後已然和往日截然不同的琥珀。

  槐詩揮手,就此道別。

  屋簷之外的熾熱的陽光灑落,在槐詩的腳下,漸漸拉長的影子抬起頭,似是微笑那樣,抬頭看向遠方。

  新的旅途開始了。

  命運之書的扉頁上,字跡無聲變化,浮現出嶄新的墨跡。

  【神跡刻印·懷紙素子】

  ——燃燒自我,達成僅限一次的神跡。

  希望會到來,就像是苦難終將結束那樣,開拓前路的英雄將成為了後繼者的道標,指引迷途之人踏上命運之路。

  隻要太陽還會再度升起,長夜裏便不必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