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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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二章==

  嗚……

  招兒隱約似乎聽見了號角聲,往窗外望去,才發現自己這是在紅島。

  在定海的那些日子,時不時總有這種號角聲響起,這些日子她做夢時總會夢見,等醒了才發現不過是做夢。

  “夫人,你醒了?”

  蘭妮匆匆從外麵走進來,將招兒從榻上扶起。

  隨著月份越來越大,招兒現在的身子很沉重,每次睡下後再起都十分艱難。

  六月的天,正熱著,紅島上更是熱得讓人心裏發慌。招兒這胎懷得有些艱難,不像當初懷弘兒那樣輕鬆。

  尤其過了五個月,腿腳就開始浮腫,鞋子都穿不進去。

  見招兒額頭、頸子上都是汗,蘭妮出去打了熱水回來給她擦。擦一擦,舒服多了,就是這天沒風,悶得厲害。

  “接生婆已經找到了,你不用擔心生產的事。”大龍頭背著手從外麵走進來道。

  “謝謝紅姐了。”

  自打那次大龍頭來見了招兒之後,隔三差五總是會來看看她。兩人聊得話題天南地北,但總是熟了起來。

  大龍頭對招兒很好,起先招兒想是不是因為薛庭儴的原因,大龍頭不願得罪朝廷。後來才發現這種好,似乎是因為她的肚子。

  就好比大龍頭會拿些布料來給招兒,讓她給孩子做衣裳,還讓人幫忙做了悠車。這些都是額外的,可做可不做,但大龍頭十分熱衷這些。

  後來招兒才知道,大龍頭和前大龍頭成婚多年,一直沒有孩子。

  大龍頭在這裏坐了會兒,就離開了。

  回到天字堂,正好丁巳和羅釗在找她。

  “下麵人來報,浙江水師的艦隊直接開到了零丁洋,根本沒進珠江口,屬下估摸著他們這是打算殺我們個措手不及。”

  “大概什麽時候能到?”

  “估計就在近幾日。”

  大龍頭蹙眉沉思片刻道:“明晚以我壽辰之名擺酒,讓幫裏所有兄弟都來喝酒。”

  羅釗麵色一凝:“如此倉促是不是——”

  “他們早就在下麵躁動許久,就給他們這個機會,看他們是否能吃得下我!”

  丁巳沒有說話,卻是眼神有些憂慮地看了大龍頭一眼。

  上麵放出大龍頭過壽明晚擺酒的消息,紅幫上下都是一愣。

  距離上次大龍頭過生,已經是十年前,當初前龍頭親自操辦的。轉念一想,大龍頭如今也有三十好幾了,女人過一年老一年,似乎也能理解這種想法。

  轉頭再看副龍頭忙進忙出,俱是隱晦在心,卻是不可言。

  海盜們擺酒自然不能和豪門世家相比,有酒有肉就是好宴。尤其是酒,準備充足就夠了。

  下午的時候,寨子裏四處披紅掛彩,並懸起許多大紅色的燈籠,也算是應了景。

  各處都是人聲鼎沸,連招兒這裏也送了幾個好菜,算是給大龍頭慶生。招兒與大龍頭相交一場,也沒什麽好送的,就和蘭妮做了一碗長壽麵送了去。

  之後吃過晚飯,她就打算歇下了。

  這裏一到晚上黑燈瞎火,也沒什麽可消遣的,早睡早起對身體也好。

  蘭妮打了水來,給招兒洗漱,換了身輕薄的衫子,招兒便上了榻。

  窗子是打開的,這種天氣若是緊閉門窗,又沒有冰降暑,恐怕要把人熱死,有海風吹進來,也能得幾分涼爽之意。

  另一頭,天字堂裏大擺酒席,不但堂中擺了,門外的空地也擺滿了酒桌。

  大龍頭坐在堂中一桌首位上,不時有人來給她敬酒,她絲毫沒有推辭,一一喝下。期間丁巳幫她擋酒,卻被調侃了幾句。

  酒後失言乃是常事,這種情況下發怒可就是氣量小了。

  不光下麵人給上麵人敬酒,上麵一些堂主及江口大爺也給下麵人敬酒。當頭領的若是籠絡不了人心,誰願意給你賣命。

  幾個堂主的位置都是空著的,外麵歡聲笑語,一派熱鬧。

  ……

  招兒睡得並不安慰,她夢見薛庭儴來找她了。

  離開後,才知道自己會這麽想一個人。以前總是形影不離,即使短暫離開,也知道那個人就在那裏等著自己,心是安穩的。

  可這一次,她的心是慌的,總是忍不住想兩個人還能不能再見麵,他能不能找到自己,會不會有什麽危險。

  她甚至忍不住想,若是這次能回去,她一定一定不再四處跑了。銀子賺再多有什麽用,沒有他,沒有弘兒,心似乎空了一大塊。

  然後想著想著,就自己哭醒了。

  蘭妮總說她堅強,其實她一點都不堅強,她地堅強是因為知道他一直在那裏,從她被他撿到的那一刻起,就不曾變化過。其實她也會很脆弱,也會躲在被窩裏偷偷的哭,隻是沒人發現罷了。

  招兒抹了抹臉,打算起來喝水。

  她沒有叫蘭妮,蘭妮就在外麵的小榻上,一般自己能做的事,她都不喜歡麻煩別人,尤其蘭妮一個人照顧她,平時已經很累了。

  她剛撐著坐起來,就聽見窗子那裏有動靜,扭頭看去有個黑影翻了進來。

  招兒下意識摸起枕下的木刺,這是她之前用筷子磨出來的,這種地方身邊沒有防身之物,她心裏並不安穩。

  她在想要不要叫蘭妮,可對方速度很快,也不過一個呼吸之間就來到床前。

  招兒抬手就刺了過去,對方輕嗤一聲,抓住她的手腕。

  “你可真是一點都不像女人。”

  是他,莫伽!

  招兒在紅島這大半年來,莫伽攏共來過六趟。

  每次來都是莫名其妙的,還會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不過招兒對他防備心甚重,主要原因是因為後麵兩次莫伽來,總是眼神怪怪地看她的肚子。

  出於一種母性的敏銳感,招兒覺得他的目光不是什麽好的,所以最後一次莫伽走了後,她將這事告訴了大龍頭。

  本來招兒為了弄清楚外界的情況,是希望多接觸幾個外人的,這樣一來她也能套一套話。

  可惜,這個莫伽實在不是個好套話的對象。

  自那以後莫伽就再未來過了,那會兒剛好是招兒懷了六個月的時候。

  “你想幹什麽?半夜三更闖一個女人的房間,還翻窗子?難道你莫大堂主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癖好?”

  會有此言也是因為莫伽前幾次來,見招兒肚子大了,總是嗤笑她越來越醜。招兒不忿,氣惱,後在蘭妮口中得知,這莫伽是紅幫裏出了名的風流胚子,他不光自己養了幾個小妾,在花帳裏也有相好的。

  紅幫是憑實力說話,因為莫伽是玄字堂的堂主,所以他有實力養女人。而那洪成英,說白了就是仗著親爹的名頭,在幫裏吃白飯,自然不能與之相比。

  之後莫伽再來,他若是好好說話也就罷,不好好說話,招兒就拿此話來譏諷他。

  “就你這渾身浮腫,胖得像頭豬,我就算有什麽癖好,也不會對你。跟我走,我帶你離開這裏。”

  被人說胖得像頭豬的憤怒,都被後麵這句話抵消了,招兒驚疑不定地看著他:“你到底想做什麽?”

  “我能做什麽,我是救你的命。”

  招兒甩掉他的手:“我的命不用你救,我在這裏很好。”

  莫伽站了起來,暗藍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閃了閃,笑道:“怎麽?你以為大龍頭還能庇護你?她現在自身難保。”

  “什麽意思?”

  他輕輕地笑了聲,也沒瞞她:“下麵人對她早就不滿,都想越過她坐上大龍頭的位置。海盜就該有個海盜的模樣,條條框框捆著大家,誰願意受她的鉗製。”

  “大龍頭是個好人。”

  “都當海盜了,就不分什麽好人壞人,通通都是壞人。”

  “你的意思是說今天這慶生宴有詐?會有人反了大龍頭?”

  莫伽哼了哼:“也算你不蠢。好了,你現在總該跟我走了吧。”

  “我不跟你走。”

  莫伽被氣笑了,合則他廢話這麽半天,都是白說了。

  “你現在不跟我走,等大龍頭被人殺了,他們就會殺了你。當初你被擄來,本就該死的,若不是我多管閑事……”

  招兒的目光複雜起來,她來了這麽久,也知道當初自己之所以能被留一命,除了大龍頭,也是因為莫伽。

  “反正我是不會跟你走的,你快走吧,別被我連累了。”

  話音還沒落下,招兒就覺得頸子一疼,竟是失去了知覺。

  莫伽順勢將她抱起,喃喃:“就不該跟你廢話。”

  而外間,蘭妮捂著嘴哭著,身邊站了個人,手裏拿著大刀。

  見莫伽抱著人出來了,黑子低聲道:“堂主。”

  “走。”

  莫伽將人給了手下,就回到前麵酒宴上。

  他手裏捏著酒盞,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大龍頭看了他一眼。

  一旁的羅釗道:“莫堂主這是去哪兒了?也不像是喝多了。”

  魯岐似乎喝多了,哈哈大笑起來,與羅釗打趣:“自然是去放水,誰不知咱們莫堂主有千杯不倒的海量。”

  莫伽笑了笑,沒有說話。

  酒宴過半,已經有許多人喝多了,有的是嘻嘻哈哈成群下去賭上了,有的則是結伴去了花帳。

  外麵酒桌上的人越來越少,見此大龍頭站起來道:“你們喝。”

  這是代表要退場了。

  丁巳去了她身邊。

  下麵的人參差不齊說了句,恭送大龍頭。待大龍頭等人離開,魯岐幾人對了個眼神。

  ……

  夜,越來越深,海風明月相伴,安寧而靜謐。

  廝殺就在這時候開始了。

  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很多人都中了迷藥,有些沒中迷藥的則做了刀下亡魂。還有的則是見勢不可擋,當即扔掉自己的兵器,跪地求饒。

  寨子的黑牢裏,人滿為患,大龍頭卻是不知所終。

  不知所終的,還有招兒。

  “竟讓這騷娘們給跑了!你們說,到底是誰給她信?”

  聚義堂裏,魯岐站在堂中大罵著,四周站了許多人。

  他的目光主要放在莫伽、陳海和純和道長身上,這幾個人說白了跟他就是合作關係,算不得他信任之人。

  “照魯堂主所言,這是懷疑我們了?”宇字堂堂主陳海冷笑道。

  他也算是紅幫的老人,當年隨著前大龍頭南征北戰,才立下紅幫這赫赫威名,在幫裏德高望重,估計誰也沒想到他竟會反了大龍頭。

  要知道當初大龍頭之所以會上位,少不了他其中地功勞。隻是就像那句老話,時間久了,人心都是會變的。

  純和道長嗬嗬冷笑:“要不要把我們也像宋七和薑鶴明那樣關起來?”

  宋七和薑鶴明分別是黃字堂的堂主及宙字堂的堂主,兩個人都中了暗招,空有一身好武藝,卻毫無用武之地。如今正被關在黑牢中,而兩個堂裏的人有的跟著堂主被關了起來,有的則是反了。

  莫伽沒有說話,但眼神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魯岐我告訴你,我們反了大龍頭是見不得他是個娘們,可不是就認了你做大龍頭。這大龍頭的位置誰坐,還得下麵兄弟們說了算。”

  陳海說完這句話,就帶著人離開了。隨著他的離開,莫伽等人都走了,隻留下魯岐和徐穀榮以及地字堂和洪字堂一幹人等。

  前腳剛反了大龍頭,後腳這些人也鬥了起來。

  其實想想也是,這些人之所以會結盟,不過是為了大龍頭的位置。可龍頭的位置就一個,誰來坐就成了最大的一個問題。

  “他們這是不服魯堂主你。”徐穀榮在一旁道。

  魯岐呸了一口:“服不服可不是他們說了算,誰的刀厲害,誰說了算!”

  “大人,再往前就是紅島了。”

  薛庭儴接過苟大同手裏的千裏眼,往前方望了過去。

  “此地易守難攻,三麵環礁,隻有一處港口,還是罕見的深水港。這紅幫看似就是一群海盜,實則紀律嚴明,在島上又有自己的造船廠,我們海南衛曾幾次想打下此地,可惜兵力有限,隻能坐視。”

  負責解說的人是海南衛的一個千戶,名叫王大宏。

  “不過這次大人帶著艦隊而來,對方定然如土雞瓦狗,不堪一擊。下官在這裏先祝大人旗開得勝,揚我大昌之威名。”

  這王大宏也是善逢迎的,說出的話聽著就順耳,就是話太多了。見薛庭儴露出不愉之色,譚副將做了個手勢將王大宏請了下去。

  “還有多久能到?”

  “不到五十海裏。”

  五十海裏也就半個時辰就能到,也就是說再過半個時辰,自己就能見到招兒了。

  薛庭儴的心忍不住一陣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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