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風雪長安路
  第五十四章風雪長安路

  秦弈然和蕭蓮騎馬出了城,二人並駕一路沿著官道向前,蕭蓮突然感慨道:“這還是我第一個不在家中過的年。”秦弈然默然不語,心想自己又何嚐不是呢?失足落下黃山,來到這個異世界,要不是幸得魏雲和救助,恐怕早已客死唐朝吧。父母在那個世界,肯定以為自己死了,那不知道會有多悲痛,白發人送黑發人。

  良久,秦弈然接口道:“蕭姑娘又有些想家了?”蕭蓮歎氣:“我想家又能如何,我就算回家,也見不到我爹。”秦弈然不語,半晌方道:“蕭姑娘,有件事,我一直沒問你。”蕭蓮側頭看去,道:“你想問什麽?”秦弈然問道:“我想問蕭姑娘,你的母親怎麽從未見你提起?”等了半晌,不見蕭蓮回答,猛然聽見耳旁有嗚咽之聲,秦弈然趕緊側目,卻見蕭蓮趴在馬頭上,身體一起一伏,居然在輕輕抽泣。秦弈然頓時慌了,忙道:“蕭姑娘你這是……”

  剛說到這,猛然醒悟過來,莫不是蕭蓮母親已經去世了?他趕緊自扇自己兩個嘴巴,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問的。”蕭蓮再抽泣一陣,方道:“我的母親,生下了我,就難產……難產大出血……嗚嗚……我想我父親常年不在我身邊,就是……就是因為這個而嫌棄我。”秦弈然趕忙安慰:“不會的不會的,伯母拚了命生下你來,伯父怎麽會嫌棄,定是因為太忙的原因。”蕭蓮輕蹙娥眉,搖了搖頭。

  見蕭蓮這個樣子,不知為何,心裏有些疼痛。他想了想,開口:“蕭姑娘,其實我也是第一次,過不和家人在一起的年。”蕭蓮頓時被他的話題吸引,道:“你為什麽會來這裏,你的家到底在哪裏?”秦弈然眼中透過迷茫:“我的家……很遠,很遠,遠得我望穿天涯,都看不見我的家。”蕭蓮聽著,望向天邊的夕陽:“是啊,望穿天涯不見家……哎,你是怎麽來的。”秦弈然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父親說要把我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然後我一覺醒來就來到了這裏。”他撒了個小謊,蕭蓮睜大眼睛道:“這也太離奇了吧,你父親是個高手?”秦弈然搖搖頭:“不是,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唉,我也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也不知道如何回家。”

  一時間,二人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相對注視片刻,秦弈然勉強笑道:“算了,人應該向前看。既然已經離家,就沿途看看外麵的風景吧,別再想家了。”蕭蓮點點頭:“是的,走吧,不早了,我們趕緊去找家旅店投宿。”兩人並駕向前走去,消失在了夕陽中。

  從泰山到長安,道路漫長,這一日總算快到終點,天空中突然飄起了雪花。那場雪,開始並不是很大,可下著下著,便是大片大片撲麵而來。風也驟然緊了,陣陣寒意向秦弈然二人襲來。秦弈然疑惑地望著天空:“怎麽下雪了?”蕭蓮笑著開口:“這早春還未完全過去,地氣還未回暖,下雪沒什麽奇怪的。不過這或許,是這個冬季裏的最後一場雪了。”

  秦弈然笑道:“我們快點走,這裏不見人煙,要想避開雪可難得緊呢。”說著大喊一聲:“駕!”蕭蓮也策馬緊跟:“好在離長安不遠了,加快腳步天晚可到。”風在呼嘯,雪在飛舞,那風雪中,秦弈然與蕭蓮二人,並馬走在泥濘道上,雪花飄舞於二人身邊,落在了地上,落在了樹上,使得整個世界銀裝素裹,成為了雪的天地。

  側目望去,蕭蓮微微低頭,臉上紅光在那雪的映襯之下,顯得極其嬌豔動人,一時之間,秦弈然不禁看呆了。馬繼續向前走著,蕭蓮似乎察覺到什麽,但出奇的,並沒有出聲。雪花在二人中間穿過,偶有數片落在蕭蓮臉頰,一遇那溫暖的肌膚,立刻融化成水,晶瑩剔透。肌膚透過露珠,水嫩白皙,如同玉盤托珍珠。

  風雖緊,但整個世界卻異常的寧靜。馬兒似乎通靈一般,那腳步踏雪無聲,而它們也未發出一聲嘶鳴,隻是靠得很近,向前走,向前走……走向那埋藏在風雪中的地平線,走向那望不到的長安。雪地的馬蹄印,漸漸變成了四條長長的平行線。

  良久,蕭蓮微啟櫻唇,輕聲道:“看夠了麽?”秦弈然愣愣地道:“沒有……”話一出口,便感覺到不對,臉騰一下就紅了,剛欲改正說沒看,就聽耳邊一個蚊吶般的聲音道:“那就繼續看吧。”秦弈然心頓時砰砰直跳,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雪依舊在不斷地飄落,落在他們的衣服上,脖頸上,還有……頭發上,使得二人的頭發漸漸地由青絲,化作了白頭。“你說,我們這樣在大雪中一直地走下去,是不是會走到了白頭?”秦弈然看著蕭蓮,小心翼翼地,如同一個生怕做錯事的孩子般,輕聲詢問著。“嗯。”蕭蓮輕輕哼了一聲,若不是秦弈然年輕,耳朵好,還真的聽不見。

  半晌,蕭蓮突然抬頭道:“你叫什麽名字?重新認識一下。”說著伸出了白皙的左手。秦弈然一愣,看著蕭蓮的眼睛:“秦弈然,男,今年十九歲,家住粵地魚梁。”說著伸出了右手。“粵地魚梁?從未聽過這地方。”蕭蓮想著,嘴上卻道:“巴蜀天劍門,獨孤憐筱。”說著微笑著,握住秦弈然的手。秦弈然猛然一震:“天劍門?獨孤?”獨孤憐筱看著秦弈然,道:“我真名是獨孤憐筱,蕭蓮二字,是我名字憐筱倒著的諧音。人在外麵,不想吐露真名。那第一高手獨孤意,便是我的父親,你難道怕了?”

  秦弈然哈哈一笑,道:“我怎麽會怕,嶽父大人是江湖第一高手,我高興還來不及了。”獨孤憐筱臉頓時紅了,輕啐一口:“別亂叫,誰是你嶽父。”秦弈然看著她的臉龐,道:“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我就喜歡上了你,今日看你……”獨孤憐筱趕緊將玉掌一豎,道:“別說了,越說越過分了呢。”

  秦弈然的眼睛一下就暗淡了下來,獨孤憐筱看著他的眼睛,不知為何心中一顫,低頭輕語:“從你在丁虎麵前救我之時,我就喜歡上你了。我和爹爹賭氣,出了天劍門,路上之人,見我漂亮又有錢,還獨身一個人,個個都想欺負我。要不是我有些武功,早就活不成了。”秦弈然下馬,勒住獨孤憐筱之馬,低聲安撫:“以後誰要是欺負你,我必定拚死也要保護你。”獨孤憐筱問道:“那要是我死了,或是消失了呢?”秦弈然舉手發誓:“若你死了,我比為你報仇,然後陪你於九泉。若你消失,必定上窮碧落下黃泉找你。”

  說此話之時,風雪輕卷,秦弈然耳邊,猛然聽到一個聲音:

  “唉——”

  這聲音,似來自亙古,又似才發;似遠在千裏,又似近在咫尺。一如當年秦弈然初見獨孤憐筱,聽到的那聲歎息。

  當時秦弈然雖然感到不安,卻安慰自己,懷疑是任長青歎息,後來求證不是,卻仍舊安慰自己任長青無意發出。可此刻,雪地隻有二人,歎息是哪來的?

  一瞬間,秦弈然全身汗毛倒豎,當年那種不安,此刻間,化為了一種大恐怖。

  “你怎麽了?”獨孤憐筱感覺有些不對,可不知道原因,一如當日。

  秦弈然強笑:“隻是憧憬我們的日後。”看著此刻獨孤憐筱的嬌豔動人,心中,卻蒙上了一層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