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型機工程師
  在此,蘇傑開始了住在浦東,工作在漕河涇,每天坐著地鐵12號線,往返於浦東和浦西的日子。他的試用期是兩個月,起初去的時候,他是戰戰兢兢地感覺。每天就像小偷,因為畢竟沒有真正幹過所謂的IT行業,其實是赤裸裸的門外漢一個。

  還好,所謂天無絕人之路,之所以天征公司這麽著急地招人進來,主要還是因為確實缺少一線崗位的員工的緣故。

  第一天報道的時候,公司的孫雨柔帶著他辦理了入職手續,發給他一台HP的筆記本電腦,並且讓他在一個登記本上,莊嚴地簽下了自己的名字,並且讓蘇傑開機,試一下功能是否好用。蘇傑試過以後,孫雨柔就帶著他去駐場的FFP銀行了。

  由於自己還沒有辦理門禁卡,所以,需要在門口的保安室進行登記。蘇傑一臉緊張,汗水順著臉頰淌下來,好像自己做了什麽虧心事,但好像又並沒有。

  孫雨柔帶著蘇傑進了駐場的地方,交給了Leader之後,就先先走了,剩下的就是蘇傑慢慢熟悉這裏的環境和這裏的戰友們了。

  俗話說無巧不成書,蘇傑進到駐場的銀行之後,第一個師傅居然也是河南老鄉,叫張耀發,這讓他不由得對這個完全陌生的環境有了一絲熟悉的感覺。

  剛開始第一天也幹不了什麽,就是了解一下基本的情況,給了一些資料,先熟悉一下,照著資料裏麵寫的命令先熟悉一下。

  張耀發對待蘇傑還是很謹慎的,蘇傑由於剛剛入行,基本上也不敢怎麽動,基本上是多聽多看,因為付瑩已經無數次地交代過,剛去一個陌生的單位,一定要低調低調再低調。

  時間慢慢過去,蘇傑終於可以自己獨立進行一些掛載磁盤的例行操作,懸著的心慢慢放下來一些。

  有一天下午,吳哈特還專門跑到FFP銀行的數據中心這邊,給每個人買的YDD奶茶,蘇傑第一次聽到這個品牌,感覺自己真的像一個老外。他很希望很快就可以完全融入這裏,他總是很著急能夠做到這一點,但是哪有那麽容易,連一個奶茶的品牌,自己都是第一次聽說,距離融入這個城市,他感覺還差的很遠很遠。

  他才吳哈特一定是一個有一定職級的人物,所以,待人接物看起來比較大方,群眾們反應也並不像他那樣見外,一看就是經常得到吳哈特的賞賜,見怪不怪了吧。

  有一天吃午飯,蘇傑和張耀發坐到一起,聊起了吳哈特,他這在知道吳哈特已經在公司十年以上了,是一個絕對的老員工,經驗豐富,人脈也很豐富。怪不得蘇傑第一次見到吳哈特,就不由得被他的沉穩的氣質所傾倒。他甚至經常想到,自己什麽時候能夠像吳哈特那樣,變成一個真正的上海寧,工作在上海,戶口在上海,孩子在上海上學,老婆在上海工作,在公司有一定的地位,也有很大的影響力。隻可惜,人與人天生不同,起跑線就不同,努力程度不同,受教育程度不同,人生的遭遇也不同,所以,經過漫長的歲月累積下來,人與人的差別也是越來越大。

  蘇傑甚至感覺自己可能永遠達不到別人的人生高度了。所以,現在能做點什麽就做點什麽吧。

  他能做的,也就是好好提高自己的技術了,畢竟剛到天征公司的時候,周圍的同事都懷疑他的實際能力和簡曆上麵說的工作經驗完全不相符,幸好蘇傑屬於比較低調的那種,少說多做也就糊弄過去了。

  不過,第一次的值班還是嚇了一跳。他滿以為自己水平已經可以了,正好公司也安排蘇傑值班了,所以蘇傑就光榮地接過了值班的CRT,人生第一次單獨操作,還是非常忐忑的。

  旁邊的團隊長龔向斌鼓勵蘇傑:“你盡管大膽幹,沒事的,我在旁邊看著,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你就照著平常練習的幹就行。實在不行,你還可以尋求場外指導,直接給你師傅張耀發打電話,他雖然不在單位,但有事情一定會接電話,在電話裏麵也一定也可以把事情說清楚。”

  “謝謝龔老師!”蘇傑心裏對龔老師感激極了,他一定已經看出來自己的窘境,但是,難能可貴的是還能這樣語重心長地鼓勵自己,確實世界上還是好人多。

  於是,蘇傑開始了自己第一次值班。

  過了一會,果然傳來了需要掛在磁盤的指令,這是需要存儲崗位和小機崗位協同完成的,龔向斌那裏很快操作完成,輪到蘇傑了。龔向斌在QQ群裏說明自己的操作已經完成,調度任務組長告訴蘇傑可以開始掛載磁盤了。

  本來掛載磁盤這一步需要兩步,蘇傑對於這兩步也已經很熟悉了,可是不知怎麽回事,蘇傑居然直接敲入了第二步的命令。而錯了一步,後麵的操作就無法進行下去了。蘇傑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旁邊的龔向斌看到蘇傑這裏有一些異樣,連忙問蘇傑“怎麽回事,有什麽問題嗎?”

  蘇傑也說不清楚,“好像出了點問題,現在我不指導到底該怎樣辦了。”

  龔向斌一點沒有慌張:“那麽你自己能夠解決嗎?應該問題不大。”

  蘇傑無奈地說:“哎,確實自己解決不了哇!”

  龔向斌接著說:“那你趕緊打電話給張耀發,他一定會告訴你該怎麽做,你隻要把剛才的任務情況說清楚就可以了。”

  “好吧。”蘇傑此時也沒有辦法,救命稻草能抓住一個是一個。

  “張老師,我這裏遇到了一些問題。”蘇傑撥通了張耀發的電話,電話響了十來聲那邊才接通。

  “怎麽了,我剛才沒聽到,是遇上了什麽事嗎?”

  “是的,剛才任務調度組讓我掛載磁盤,但是我沒有按照命令的順序操作,現在直接敲的是第二條命令,你說現在怎麽辦啊?磁盤上的數據會不會丟了呀?”

  “放心,不會丟的,你把磁盤刪了,重新掃盤,然後重新掛載一遍就可以了。”張耀發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回來,蘇傑瞬間就已經有了譜。

  蘇傑照著又做了一遍,效果果然是立竿見影的好。蘇傑恨不得立刻請張耀發去吃一頓麥當勞,感激之情在心裏翻湧不已。

  經此一役,蘇傑無論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敲任何命令,都一定要先在測試環境熟練地練習過10次以上,才會放心大膽地敲下去,因為他深知,他一個命令操作敲下去以後,後麵跟的數據量,可能都是幾百GB甚至以TB而論的。

  對於IT環境來說,什麽東西最要命,最重要呢?那當然是數據的安全,數據大至若幹TB,微小至幾十KB,背後都是一筆一筆的交易,一條一條的記錄。試想一下,你的銀行賬戶上可能就因為一條幾十KB的記錄,就瞬間減少了幾百萬,如果你的年薪隻有二十萬,總存款隻有一百萬,你受得了嗎?其實,誰都受不了,所以,數據必須安全,一點不多,一點不少,永久不壞才剛剛好。

  加班對於做運維的來說,再正常不過,而對於蘇傑,每一次晚下班一分鍾,都是一種痛苦的煎熬。

  這種煎熬,並不是來自加班本身,而是來自長久以來的家庭的嚴重的命題,就是一個人看孩子。

  由於FFP銀行最近需要上線新的核心,所以,有三個月的時間需要常態加班的。按照排班表,蘇傑每個星期都要有兩天的時間加班到七點,為的就是保障新核心上線成功。

  也就是說,這一段時間,蘇傑每周有兩天回到家裏的時間已經是八點半左右了。因為從漕河涇的FFP銀行數據中心到浦東,還需要一個半小時!

  蘇傑真痛恨自己,當初為什麽不在漕河涇的附近就近租一個房子,為什麽非要千裏迢迢跑到黃浦江的另一頭租房子,時間都耽誤在路上了。而且,這一切,換來的都是回到家裏老婆的不滿。因為,交通成本是每天都要花掉的成本,看似最廉價的不值錢的成本,但背後是什麽?

  背後是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付瑩長久以來的持續付出。因為,每天上班的是蘇傑,而他隻需要每天上班8個小時的時間付出辛苦就行了,而另一頭的付瑩付出的,就不是這8個小時,而是二十四小時,無始無終,沒有盡頭。

  做飯嗎?算了吧。懷裏總要抱一個小寶寶,早已經沒有了勁頭,能做的寥寥可數。

  蘇傑他們家是二樓,付瑩如何去買菜呢?肚子上栓一個寶寶的托墊,然後把小曼放在上麵,抱在懷裏,後背上背一個包,就這樣下樓,走出小區,走到菜市場。然而問題來了,怎麽把菜背回來?

  “我都是讓賣菜的店員幫我把菜放在我背的背包裏,然後懷裏抱著小曼,一路前後夾擊的走回家,能背回家一些菜,可以做飯。”付瑩盡量平靜地

  “啊,你也太辛苦了,為什麽不推個車呢?”蘇傑感覺很心酸。

  “推車?我還需要把小車抬到樓下,回來的時候抬到樓上!那怎麽把小曼抱上來?還有買的菜怎麽弄上來?當初你就不應該租一個沒有電梯的房子,你就是一個根本不好好思考的人,如果你租一個有電梯的房子,我每天出行就要好多了!”付瑩生氣的很,她感覺蘇傑幹什麽事情,根本想的就不全麵,隻想著怎麽方便怎麽來,根本不會從全局著想。

  蘇傑悔不當初,可是隻會越想越頭疼。

  在這樣的情況下,蘇傑要加班,回到家裏更難受,所以他討厭加班,因為他愛付瑩,但是卻不得不加班,他的工作,是全家的希望,不加班,怎麽可能有前途,因為加班就是工作的一部分啊。

  付瑩的老媽也會經常打電話過來,問候一下她的資產到底安不安全,有沒有利息,以什麽樣的方式存在,她和老爸的養老問題到底怎麽解決。付瑩跟蘇傑說,蘇傑表現得更是頭腦簡單,一會這樣,一會那樣,但是,實際上,付瑩也不能斬釘截鐵,除非有一種情況,就是拿出所有的錢,砸在老媽林秀美的頭上。

  但是,那是一筆算不清的帳,而且是一筆越來越龐大的數字,蘇傑和付瑩的小家庭,就像嚴重偏科的學生,不但沒有攢下錢,反而像一個充滿了空洞的巨型的篩子,還一直往下漏著錢。交通成本、房租、水電煤氣、上網、電話費、汽油費、保險、尿不濕、奶粉、營養品,一項一項,無情地吞噬者他們的資產。

  蘇傑又在想,經過計算這1XXXX的收入算個什麽?後麵有無數項支出追著,以後還不一定有多少,什麽時候才是一個頭?

  付瑩對老媽真是恨到骨頭裏,但是又不能把她徹底拉黑,隻能忍受她無休無止的折磨,就像喝醉了高度白酒的夢魘,總是感覺有人在追自己,但腳底下就像被繩子絆住,就是一動也挪不動。

  後來,他們去繼續看房子,因為看房子能給人帶來希望,最起碼,一個有電梯的房子能夠把人從抱著孩子上下樓梯的艱難的體力勞動中解放出來,人總要靠希望活著,希望,就是比金子和生命更寶貴的更稀缺的東西。

  然而,看了一圈,蘇傑還是堅決抵製了另行租一個有電梯的房子搬走。

  “算了,我們還是湊合住著吧!”

  “為什麽?你怎麽總是活得這麽不明不白的?”

  “你算一算,我一個月工資才多少錢?如果搬家以後,房租要上漲至少一千塊錢!而且,這邊房子剛剛租下來,現在如果退租,一定會損失押金,還有搬家費用,東西還要重新打包,重新搬運,重新組合,我們真的必須要搬走嗎?”蘇傑算了很多,基本都圍繞著金錢,因為他是一個目光短淺的金錢動物,隻看到眼前的錢,看不到長遠的利益。

  “好吧,那就先湊合住著吧。”

  就這樣,湊合了下來,偶爾高華苑的風輕輕吹著,大部分時候,雨一直下,一會是小雨,一會是大雨,一邊是付瑩每天煎熬,一邊是蘇傑每天疲於奔命,收入減去支出,上海立刻顯現出它的本來麵目,那就是柴米油鹽薑醋茶,開門七件事,差一件,地球也不會繼續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