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人偶(12)
  “就放這裏吧。”艾曆指了指腳下。

  幾位搬運工人抬著大大小小的家具,挨著油漬麻花的牆皮小心翼翼地穿過廳堂,將不足七十平米的老式平頂房圍了個水泄不通。

  很快,客廳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但是一位搬運工又提溜著個蛇皮麻袋挨進了屋裏,左看看右看看,一副不知道放哪兒的樣子。

  “這些……放到臥室裏吧。”艾曆看師傅為難的樣子,指了指側對著陽台的小房間。

  這時一位工人擦著額頭的汗,指著鼓鼓囊囊的麻袋玩笑道:“這袋子裏掂量著挺沉的,難道裝的是金子?”

  艾曆聞言搖頭苦笑,道:“我要是有這麽多金子,還至於搬到城鄉結合部來?”頓了頓又解釋道,“這是老一輩傳下來的東西,族譜、家訓和縣誌什麽的……興許是受潮了那麽重……”

  “古董啊……那也值不少錢啊。”工人一臉耐人尋味的表情,其餘的搬運工人聞言都將眼神投向幽暗的臥室,那位將麻袋拖進去的磨蹭在門口,慢慢盤算的樣子。

  艾曆心中暗罵一聲,臉上仍是不鹹不淡,鎮靜道:“說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嘛,其實就是我爺爺那輩搞出來的幺蛾子……”說著,他幹脆走進臥室扯開袋子取出一本黑色厚皮的書遞給門口的工人,“你看,一些歐洲的玩意兒,什麽字瞧著跟天書似的。”

  工人疑惑著看向手中書本。

  封麵沒有任何圖案或者文字,也沒有裝飾性的花紋,隻是古樸沉重的黑色,跟他的分量一樣很有年代的感覺。

  翻開封麵,紙張泛黃,但是是那種任何紙質放上個十年都會有的效果;它的主要內容像是什麽圖鑒,上圖下文,文字類似甲骨文和漢字的集合體,勾橫撇捺卻又較為柔和,不屬於任何人類已知的語種。

  剛瞟了兩眼書頁,工人突然腦袋裏一陣眩暈,像是被敲了一悶棍的感覺。

  之前的工人悻悻地捅了下不知道情況的同伴,小聲催促道:“走吧。”

  那位拿著書的工人被這麽一提醒,強忍著暈眩感將書還給艾曆,和著同伴就要離去。

  就在這時……

  “等等!”

  工人心虛地問道:“還有……事嗎?”

  艾曆笑眯眯地從口袋裏掏出幾個紅包,散給眾人:“大叔們辛苦了,難為你們這麽晚還要到這麽荒僻的地方來。”

  工人們訕笑著收好紅包,一個個忙不迭地奔向門外那輛紅色貨車,匆忙離去。

  艾曆目送著貨車逐漸切入城鄉結合部特有的荒廢建築中,直到那紅色一點不剩沒入夜色,才慢慢踱進小小的平房。

  ……

  節能燈的光線有點發藍,電壓並不是很穩定,陰影隨著藍色光線一跳一跳的,粗大的桌椅被隨意碼在並不寬廣的客廳,在跳動的淡藍色陰影下猶如畸形的生化實驗標本。

  “這個環境……跟鬧鬼似的。”艾曆歎息一聲,右手往背後一抓,霎時間整個房間被一個強光

  源填滿,客廳燈火輝煌通透,隔離陽光的藍黑色玻璃幽幽發光。

  光源,來自艾曆手上的東西。那是一張紙,一張普通的a4紙,皺皺巴巴的,隻是紙張的另一麵繪著一個符號,這個符號猶如無死角的強光手電筒一樣向外噴射光芒。

  “接下來幹什麽呢……都十二點了嗎?”艾曆將符紙扔在桌子上,似是自言自語嘀咕了一聲。#愛奇文學iqiwxm…!最快更新

  睡覺?這幾年來睡眠時間從未超過四個小時,現在正是本應該最精神旺盛的時候。

  出去溜達一圈?這大半夜的不怕撞鬼麽?

  那幹什麽呢?符文之語的破譯已經結束了……剩下的是完全無法理解的“獨立維”,估計也是這個世界壓根不存在的東西……

  艾曆苦思片刻,歎息一聲,取出筆記本和筆,端坐在桌子另一邊開始寫寫畫畫。

  “……這裏沒怎麽變,還是小時候的樣子,隻是更冷清荒僻了些——也許是主管情感,畢竟剛從鬧事搬到這荒無人煙的地方。”

  “……在這裏得把之前缺失的日誌補回來……那些符文,除了‘度維’,基本上破譯程度接近百分之八十,剩下的,根據圖示或者邏輯推理已經無法再破譯下去了,我猜想可能是地球不存在的東西或邏輯吧……”

  “第一個符文,是‘火’。當我將這個字符謄繪到紙上時,一團火焰憑空出現,那張紙以符文為中心,留下了約三厘米的圓狀紙片,其餘部分被燒成灰燼……然後是‘吸引力’,就像我猜測的那樣,我的手如同被磁石沾粘的鐵製品一樣貼在那個符文上,直到我將它破壞……”

  “……到現在我都覺得這是個瘋狂的夢境:僅憑幾個符號,就能掌控火焰,逆轉物理規則?”

  “這是神的語言……或者說,這是編寫現實世界的‘程序語言’,我想,總有一天,我能做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

  “我曾讓其他人臨摹這種符文,但是除了我,沒有一個能讓這些黑色墨水勾勒的字符得到不可思議的力量……我想,是因為那本書的緣故。”

  “這本書?到底是什麽時候留下來的?反正自從我記事起,這東西一直是家中吃灰的存在……直到我大二那年,也就是四年前才慢慢注意到的。每次搬家,父親都會說,這東西有用,然後帶回新家繼續吃灰……”

  “後來我嚐試著將這些符文連成一句話,一個完整的、有邏輯的、帶有描述性質的句子。”

  “第一個句子是:火焰形成球。”

  “當我將最後一個符文繪製完畢是,一個拳頭大小的、橘色火焰球體懸停在這三個並排的符文上方……甚至沒有溢出一絲火舌,安靜得像恬靜的處子……”

  “……這些符文,隻要按一定邏輯排列,它們就會展現那些語言表達的效果、現象或者力量。”

  “並且,令人驚訝的是,符文之語如果以指定的、量化的、更複雜的方式使用,效果更甚。”

  不過,剛剛大熱提出的的次子現象,倒是給了艾曆

  一個靈感:一個族群完全依靠次子做決策,但是他們建立起的複雜(相對於他們的族人來說)運作係統……是不可能離開其而繼續發揮作用的……換句話說,沒了首領,一群蠹蟲不就跟沒頭的蒼蠅一樣亂撞嗎?到時候什麽銅豌豆滾刀肉,還不是手到擒來?

  想著,艾曆放下手中紙筆,喊了聲沒走多遠在岩漿河流邊鬼鬼祟祟的大熱。

  大熱正把一顆石子踢進熔岩,聽到呼喚連忙趕了過來,“什麽事?”

  “你能感覺到蠹蟲首領的具體位置嗎?”艾曆直接切入正題。

  “隻要它不刻意收斂自身氣息,並且距離較近的話,勉強可以。”大熱知道是正事,這種情況下吹牛什麽的會帶來可怕的後果,便很誠實地回道:“需要……呃,比較近,我不知道怎麽讓你知道具體多遠。”

  “假如……”艾曆張開兩臂,比了個約1米的長度,“這樣的長度,是“一米”,那麽你的極限約為多少米?”

  大熱是個聰明的家夥,他隻是稍微沉吟了一下,便得出結果,“三千米左右。”

  “三公裏?”艾曆暗暗吃驚,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這樣的結果還是讓他感到意外,心中對“次子”這樣特殊的存在上升了一個評價。

  在他暗暗咋舌之際,大熱猶豫了一下,特意將三棱錐的鋒利頭顱的尖端朝向艾曆,聲音低沉道:“艾曆,你是一個外族人,能幫助霧圖族自然是好的,隻是力所不能及的地方,不必勉強。”

  艾曆笑著搖搖頭,“算不上勉強……幫助你們是出於對霧圖族的好奇——還有你們的禮物。”

  大熱把棱柱觸手杵在一個點上,歎息一聲,無奈道:“如果不是初代場的特殊意義,霧圖族絕不會如此堅持,希望……希望你能理解我們的固執。”

  大熱的觸手繃直了,身上紅色物質似乎跟著主人的心情沉重起來,他最不希望探討的就是這種問題,思考了好一會兒才吞吞吐吐答道:“蠹蟲全麵進攻的話,估計、估計隻能抵抗不足一天(約四十八小時)……”

  “……要是主動進攻呢?”艾曆的表情看起來不像是開玩笑。

  “那跟送死沒什麽區別。”大熱毫不猶豫接道,第一時間否決了這個想法。

  艾曆癱坐在地上,倚靠著一塊巨石,頭望巨石穹頂,兩眼翻著,沉默了近三十秒,才語速不緊不慢道:“時間。我需要一定時間,你們得消耗一部分蠹蟲,將大部隊力量引開,並保持一段時間內追查首領的蹤跡,這樣我才能完成——斬首。”

  “沒了次子的族群……結果就不用我多說了吧?斷頭之蠅,失智之徒,不足為懼。”

  “自然,你們的力量不足以正麵對抗如此多的蠹蟲,所以我準備了這些裝備——裝備你們理解嗎?就是提升戰鬥力的科技。”

  ……

  大熱讓瓦甘集合全族。

  不多時,在瓦甘斷斷續續的破碎絮叨中,大大小小一百餘霧圖族在岩漿河流旁集中成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