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6章 袁可立致仕
  建奴殘餘已不足為慮,已經從平遼之後的第一位,降到了開疆拓土、向北擴展之後。

  這不僅是皇帝判斷上的轉變,大明子民也在幾年間逐漸淡忘了曾經凶惡猖獗的建虜。

  一群野蠻的家夥,龜縮於北方苦寒之地,在苟延殘喘而已。

  軍隊在不斷向北推進,疆域不斷向北擴張,奴兒幹都司正在陸續收回,且不再是羈索之地,新設的吉林府也遠不是北方邊界。

  皇帝的宏圖大誌在每年改版的大明地圖上,已經顯露無遺。皇帝的威望,隨著一場場對外戰爭的勝利,正逐漸攀升。

  沒錯,皇帝雖然是九五至尊,出口成憲,金口玉言。但人們是真正從內心尊崇並服膺,還是腹誹不斷地無奈接受,還是有很大差別的。

  而皇帝從剛開始的粗暴獨行,到現在的幾乎沒有了反對聲音,可不全是震懾和威壓。

  萬歲是對的,眼光和謀略勝過我等太多。所以,理解的要執行,不理解的也要執行,日後自然會琢磨明白,萬歲就是對的。

  讓臣子們產生這樣的感覺和判斷,確實有很多的實例來證明。

  要說個人崇拜嘛,不可否認是有一些,但更多的還是國勢的蒸蒸日上,大明的國泰民安。

  現在的朝堂,皇帝可以做到一言而決。也隻有袁可立、孫承宗、徐光啟等寥寥數位重臣,還敢於提出委婉的建議。

  這其實並不是皇帝想要的,他可以正確的引導,作大明帝國的舵手。但後來者呢,誰會有他的見識和眼光?

  “陝西巡撫奏報,至今仍未有雨雪,旱情依舊。但官倉儲備尚充足,發放給百姓的賑災糧食物資,也足以支撐到明年春耕。”

  皇帝微微頜首,對於陝西明年的旱情不抱樂觀情緒,但諸備充足,也讓他很是放心。

  擺了擺手,示意宮人給袁師端上茶水,皇帝微笑著說道:“袁師身體可還好,朕派人送去的人參、鹿茸,有強身健體的補益之效。”

  “微臣謝萬歲隆恩。”袁可立躬身謝恩,在特賜的太師椅中坐定,望著年輕的皇帝,欣慰又感慨地說道:“萬歲英明神武,功績卓著,堪為大明第三明君。”

  嗬嗬一笑,皇帝自知第三的原因。

  太祖、成祖,這是不能排在他之後的,作為子孫,必須要謙虛。至於史書,誰在乎呢?

  “袁師兩上疏辭,朕都留中不發。”皇帝看著既是師長又是重臣的袁可立,慰勉挽留道:“有袁師在閣,朕才放心。”

  袁可立躬身奏道:“微臣雖有為萬歲鞠躬盡瘁之心,然體衰年老,每感精力不濟。現朝堂清明,能臣輩出,微臣不敢戀棧,以誤萬歲。”

  皇帝輕撫額頭,實在不舍得這位老臣致仕。盡管袁可立說的是實話,能頂替上來的官員也有很多。

  沉吟了半晌,皇帝無奈地點了點頭,說道:“袁師以為,誰可入閣?”

  袁可立躬身道:“微臣以為畢自嚴可也。”

  畢自嚴作為理財能手,在央行行長這個位置上幹得不錯,對皇帝的意思領會深刻,無論是改兩為元,還是發行債券,都做得令皇帝滿意。

  隻是,畢自嚴在皇帝看來,年歲還是偏大。已經六十多歲,在大災害持續的十幾年中,還要再換。

  見皇帝沉吟不語,袁可立張了張嘴,還是沒有再舉薦他人。

  孫承宗歲數也不小了,袁可立知道他也有致仕之意。關鍵是現在大明安定,朝堂也清明,他們可以放心歸家養老。

  袁可立、孫承宗、徐光啟,都到了致仕還鄉的年紀。畢自嚴、畢自肅、陶朗先等人,倒也能擔起內閣重任。

  至於保持內閣人員的相對固定,一直到大災害緩解,以確保政策的連貫和穩定,似乎也沒有特別緊密的關係。

  皇帝淡淡一笑,說道:“袁師所薦之人,甚合朕意。”

  說完,皇帝轉向劉若愚,說道:“擬旨:袁可立三朝元老之臣,忠誠幹國,功勳卓著,當得四世恩榮之賞。著加太子太保,晉侯爵,以子樞加贈光祿大夫太子太保……”

  “萬歲,恩賞太過,微臣不敢受。”袁可立起身跪倒,上奏懇辭。

  皇帝擺了擺手,說道:“袁師勞苦功高,此皆應得之賞。”

  再次轉向劉若愚,皇帝補充道:“另,贈袁可立父母祖父母如秩。”

  “遵旨。”劉若愚刷刷點點,將聖旨擬就。

  “皇恩浩蕩,微臣領旨謝恩。”袁可立也知道皇帝的脾氣稟性,叩頭如儀,領旨謝恩。

  皇帝抬身示意袁可立免禮平身,笑著說道:“袁師才高絕世,著作可由皇家印書坊刊印,以流傳於世。”

  滿清竊據中原,毀書篡史,皇帝深以為恨。其中有關袁可立記載的《節寰袁公行狀》與嶽爺爺的《精忠祠記》更被禁毀,藏之者處極刑。

  曆史已經改變,皇帝自然不會讓曆史再重演。袁可立的功績,他的為人,他的文章,他的書法,都要流傳於世,供後人瞻仰。

  “微臣——”袁可立再要謙辭,已被皇帝揮手打斷。

  “袁師致仕,當回河南睢陽。”皇帝岔開了話題,說道:“大災害蔓延,河南也在受災之列。若見地方官府賑災不力,袁師可繼續密奏於朕。”

  保留密奏之權,這是對所信任的致仕之臣的優待,等於讓皇帝又多了了解民情的耳目。

  “微臣領旨。”袁可立對此並不謙辭,憂國憂民,並不會因為致仕而拋之忘之。

  皇帝笑了,對於這位曆史名臣,他的股肱之臣,能做的他絕不吝嗇。

  從袁可立的角度,皇帝的賞賜則是太豐厚了,讓他感恩戴德之際,也有些惶恐不安。

  善刀而藏,見機勇退。袁可立作為儒家弟子,這是他稟持的作人原則。

  但口不言事,恥漢人部黨之名;退不忘君,有楚尹毀家之風。亦是袁可立崇尚的宗旨,與作人原則也不矛盾。

  關鍵是袁可立對於皇帝知之已深,加恩賞功從不吝嗇。正因為賞罰分明,才有現在文官武將的效命盡忠。

  所以,皇帝也是在以他為榜樣,作為其他臣子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