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實體達用,聖上的手藝?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貢院裏那一排一排的簡易小屋,就是會試舉子的考場,也是按照千字文開篇的幾個字來排序。

  盧象升拿著考牌,找到了自己的號舍“地字六十七”。稍微打量了一下,便走進去收拾東西,準備迎接這人生最重要的考試。

  號舍長五尺,寬四尺,高八尺,很狹仄的空間。最裏麵是個象火炕似的能坐能躺的東東,答卷時當椅子,休息時當床。

  盧象升把一塊長木板橫放在靠近門的位置,就變成了一張書桌。擺好筆墨紙硯,便正襟危坐,靜等發卷作答了。

  按照慣例,會試第一場考試的試題總共七道,其中四書義三道,五經義四道,這是八股取士最重要的一場考試。

  但等到發下考卷,盧象升仔細看過之後,才發現今年與往年大有不同。

  “汝有何實體達用之學,能經世致用否?欲為何官,如何為國效力,為朕分憂?”

  盧象升看過這第一張試卷,便是眼睛瞪大,滿臉的不可思議。

  隻從“為朕分憂”這四個字看,便知道這是聖上親擬試題。

  曆朝曆代,也隻有在殿試上或由皇帝出題,而現在隻是會試第一場呀?聖上到底是何用意?

  盧象升好半晌才收起震驚,仔細審視全題,微微皺起了眉頭。

  肇始於宋代的實學,是一種以“實體達用”為宗旨、以“經世致用”為主要內容的思想潮流和學說。

  但“實學”這一概念,在中國不同的曆史時期,其涵義是不一樣的。即使在同一個曆史時期,因學派相異,也往往對其有不同的解釋。

  宋元明清時期的學者,對“實學”所賦予的內涵,大體上是從“實體達用之學”的意義上來使用的。

  簡單來說,宋明實學家認為必須由“實體”轉向“達用”,將“內聖”之實體轉化為“外王”之實用,才能成為真正的聖人。

  所謂“達用”,又有兩層涵義:

  一曰“經世之學”,即用於經國濟民的“經世實學”;

  二曰“實測之學”,即用於探索自然奧秘的自然科學。

  當然,這是那個時代對於“實學”的理解,並不全部符合朱由校的思想。

  而對朱由校來說,這道題很簡單,就是後世求職時常用的個人簡曆嘛!

  你畢業於哪個學校,學的啥專業,有啥特長,要競聘哪個崗位?競聘成功後,你打算怎麽幹?

  限於時代不同,試卷上表達得不是很完全,但大致是這個意思。

  不管你是會農耕、精術算、知兵、習水利,還是會蓋房、懂格物……隻要不是詩詞歌賦、八股文章,那就算是實體達用之學,能經世致用。

  在朱由校看來,中國實學發展史實際上就是“興利除弊”的改革史。

  每當國家出現“內憂外患”之時,也就是實學思潮大興的時候。而每一次實學思潮的曆史使命總是“興利除弊”,以達到挽救社會政治危機的目的。

  所以,一下子廢除八股取士肯定是不行,那就逐漸改變,以錄取實用人才為主。

  隻不過,朱由校已經盡量使自己出的題目符合古人的標準,可還是有很多舉子腦洞大開,瞎特麽聯想發揮。

  “實學”呀,不是東林學派提倡的嘛,主張“知輔行主”,強調從實際出發,注重講實學、辦實事、有實用、求實益。

  聖上親出此題,乃是在褒揚東林啊,東林諸賢將要得到大用也!

  如果皇宮中的朱由校知道有人胡思亂想,外延到了他這個出題人都遠沒有考慮的範圍,他也隻能苦笑無奈,“朕不是那個意思,你們想多啦!”

  好在“想多了”的舉子還不算多,寫偏題的更是少。基本上都是老老實實,把自己的“實體達用之學”,以及想在什麽崗位上怎麽幹寫出來。

  盧象升思索良久,終於是提筆落字。他自幼喜愛騎射,讀過幾本兵書,又兼有殊力,兵事和武藝上應是所長。

  但崇文抑武的風氣很盛,盧象升這般寫,卻是有風險的。何況,這是文舉會試,都是謙謙君子,你卻說你很能打……

  旗幡招展,兵甲閃亮,後金軍浩浩蕩蕩,繞城而過,向西南方向行進。

  “經略大人,敵人是要去攻打右衛屯?”知府高邦佐跑到城上,望著離城而去的敵人,心中情緒複雜,“我們當作何反應?”

  廣寧城的壓力減輕,這是好事;可右屯衛呢,怕是凶多吉少。

  熊廷弼淡淡一笑,說道:“後金軍攻遼陽時,老奴曾用此計,誘守軍出城攔截追擊。可笑,故伎重施,還以為熊某能上當?”

  高邦佐連連點頭,讚同道:“大人高見,後金軍野戰厲害,我軍確實難敵。可這右屯衛,便任由其被敵圍攻?”

  熊廷弼眯了下眼睛,說道:“右屯衛已有布置,是否能堅守退敵,卻已不是廣寧城能管的了。”

  高邦佐想了一下,無奈地苦笑點頭。

  自身都處於危險之中,隻能倚靠堅城死守,哪還能管到別人?

  熊廷弼看了高邦佐一眼,出言寬慰道:“右屯衛雖不如廣寧城牆高池闊,但也不是建奴能輕易攻下的。在守城戰中,城小亦有城小的好處,不用審時判斷,把人馬調來調去。”

  停頓了一下,熊廷弼的神情有些怪異,說道:“何況,還有聖上的手藝——嗯,是聖上的設計,堅守右衛屯應該,可能,還是有些把握的。”

  “聖上設計的——守城武器?”高邦佐有種不祥的感覺,他想到了正德皇帝朱厚照。

  正德皇帝雖然嬉遊玩樂,貪杯無賴,可也有一顆尚武立功的心。他仰慕太祖和成祖的武功,盼望著自己也能像他們一樣立下赫赫軍功。

  於是,武宗長駐宣府,並在蒙古王子伯顏叩關來襲時,以“大將軍朱壽”的名義統兵出戰,終於是打退了韃靼軍。

  後來,江西寧王朱宸濠率眾起兵作亂。武宗興奮莫名,再次禦駕親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