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風景
  收拾好一切,我決定再去一次安定村。

  這一次沿途的風景我看到了原來的模樣,和小時候初來安定村時沒有太大的差別。

  小時候是母親帶我來的,那時候母親和父親吵了架,她氣得離家出走,因為放心不下我,也帶我離開了。

  母親帶我來了安定村,那時候的我們住在蘇望阿姨家那裏,當時他們還沒有來這裏,所以我就是在那時候結識了梔子和林雨舒、林羽廷兄妹兩。

  我一到安定村就去了梔子家,現在是夏天,她家院子裏到處開滿了梔子花,隨處都能聞到梔子花的香味,院子的花依然打理得很好,可見還是有人住在這裏的。

  我走進去看到奶奶一個人站在後院裏,看著麵前的花。

  我走過去喚了一聲:“奶奶。”

  她回過頭看了我一眼笑眯眯地說:“木澤,你來了!來幫我看看這些花打理得好不好,以前梔子在的時候,這些花打理得都很好,我怕打理不好她不高興。”

  我笑了笑說:“不會的,奶奶,梔子不會怪你的,這些花你幫她照顧得很好。”

  “那就好,梔子是個好女孩,隻可惜老天還是帶走了她。”

  我問:“奶奶,梔子是怎麽死的?”

  奶奶的神情黯淡了下來,說:“在雨舒、羽廷兩兄妹離開一年後,她就病發離開了。”

  我的眉頭不由得一皺,“奶奶,梔子得的到底是什麽病?”

  我總覺得梔子的病沒有她當初說的那麽簡單,總感覺她還隱瞞了什麽。

  “她的病是極其罕見的,也是先天性的,沒有人知道她的病叫什麽,也沒有人可以醫治好她,她隻能靠藥物活下去,之前給醫生看醫生說她活不過二十歲,可你們離開後的一年她的病惡化得很嚴重,就連吃藥也起不了作用了,後來她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漸漸的,所有器官都停止了工作。”奶奶繼續說:“她的病發作輕微的時候隻是發燒、頭暈,嚴重的話身體的一些器官就會停止工作,她的病發作主要看心髒跳動的頻率,她的心髒要正常跳動,所以她不能運動,也不能生氣,這些都會影響到她心髒的跳動。”

  所以梔子早就知道她活不了多久,所以這也就是她為什麽從不發火,一直都用平靜的心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原因,哪怕分別給她帶來極大的痛苦可不知不覺中她卻學會了掩飾而且掩飾得很完美。

  奶奶告訴我梔子隻能活到二十歲的事隻有奶奶和梔子知道,她從未告訴任何人。

  奶奶還說梔子臨走前最牽掛的是後山的那棵梔子樹,還有梔子房間裏的所有東西她也讓奶奶看好,什麽東西也不能丟,因為那些東西都是梔子最重要的。

  我得到奶奶的允許後去了梔子的房間,我想去看看梔子最重要的東西。

  一進去,最先入眼的是牆上的一幅畫,那幅畫畫的是夜空中所有星星點綴夜空的樣子,每一顆星星都在閃閃發光。

  我想起了小時候。

  梔子問我:“哥哥,為什麽梔子一出生就看不到流星,其他小孩就能看到?”

  小時候的我撓了撓頭,說:“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既然你那麽想看的話,就把夜空中的所有星星看成是流星雨不就行了嗎?你看,夜空的星星也很美呢。”我的手指著夜空說道。

  梔子看了看夜空笑著說:“哇!好漂亮啊!那我要對星星許願!我希望它們能保佑我的父母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說著,梔子真對夜空的星星許了願。

  那一晚我們真的看到了很美的夜空,有無數星星點綴夜空的樣子。

  隻是,自那以後梔子看不到了,再也看不到了,一顆星星也不能看到了,她隻能看到夜空掛著一輪明月,什麽也沒有了。

  後來她沮喪地問我:“哥哥,為什麽梔子流星和星星都看不到,是不是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梔子是不祥之兆,所以不能看見那些美好的東西。”

  我告訴她,“不會的,梔子不是什麽不祥之兆,不能看見不是你的錯,梔子雖然再也看不到了,但星星點綴夜空的畫麵都記在我們腦海裏了,我們可以畫出來,這樣你就能永遠看到了。”

  後來我和她一起畫了這幅畫,一起記錄了那一天我們一起看到的夜空的星星。

  沒想到那麽多年了,畫還保存得那麽好。

  而那一年我來安定村初見梔子的那一年,她也一樣看不到夜空中的星星,當時她說夜空中的星星很美,可我當時看到的明明隻有月亮,連一點星星的影子都沒有看到,盡管那樣,在看到梔子的笑後,我不忍心傷害她,所以也沒說出實情,而是附和著她。

  現在想想,梔子當初之所以這樣說也是為了試探我真的有沒有忘記兒時的回憶,因為隻有我知道梔子看不到星星。

  我看到桌上有一本厚厚的日記本,我記得那本日記本,小時候梔子就是用它來記事情的,她說她想把所有的事記下來。

  現在想想她一定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才想把所有的事記下。

  我輕輕打開日記本,翻到2012年4月2日——我第二次來安定村初見她的那日。

  今天夜晚,我意外的見到了木澤,本是一件高興的事,因為他回來了,隻是他卻把所有的事都忘了,他忘了我是誰,也忘了梔子花項鏈是誰給他的,更忘了我看不到星星這一事實。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忘,但很多時候我也很想把一些東西給忘掉,這樣自己才會好受些。

  2012年4月3日

  木澤轉來了我們班,雨舒、羽廷也都看到了,但他們什麽都沒有說,我知道他們沒有忘,沒有忘記當初我們的約定,隻是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了,許是他們早就知道木澤已經忘了。

  木澤走後的幾年,我們三個都沒有提他,為的是都不想讓誰難過,但沒有提並不代表忘記。

  2012年5月1日

  今天我對奶奶撒了謊,我告訴奶奶我喜歡這裏哪也不想去。

  是的,我喜歡安定村,喜歡安定村的所有人,喜歡安定村的一切,隻是我不是不想離開,我想,我很想,我想去其他地方看看,我想去找我的父母,我想看看他們過得好不好,我還想去看看以前的朋友,看他們完成了自己的夢想沒有,看看他們過得開不開心……

  隻是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盡管我想做的很多很多,也無能為力了,我想趁自己還活著的這幾年好好照顧奶奶,好好感謝安定村的所有人,我還想為安定村做些什麽。

  2012年6月22日

  今天我和班上的同學一起參加了活動,我們一起去爬山,我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好,但我還是想去,我想和他們一起,隻要人多的地方,隻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管是那裏都是美好的,我還想珍惜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光。

  隻是最後我發現我始終還是個罪人,我還是耽誤了雨舒和羽廷,我知道我一直都害怕分別,我一直都不希望任何人離開,可我不希望誰為了我而放棄自己的夢想,這樣的我覺得自己是一個罪人,我討厭這樣的自己。

  2012年9月1日

  今天安定村出了事情,村長把它賣了出去,為的是救得了腦癌的喬夏,喬夏還那麽小,她不應該被疾病糾纏的,她還應該出去看看,去看看別處的世界,可我也不想安定村就因此不在了,我不希望安定村的所有人離開,我想保持原來的樣子。

  好在,最後村長答應我和買商退回了安定村。

  晚上來村長家,村長已經看出我身體的病越來越嚴重了,是的,我的病藥物已經快不起作用了,我也知道自己的時間不多了,所以我更要守護安定村,更要保護安定村的所有人。

  臨走前,我委托村長希望他在我離開後能幫我好好照顧奶奶。

  2012年11月10日

  今天是蘆笙節,和大家玩得很開心。

  晚上,我和木澤一起等待流星,我知道我看不到流星,而我也隻是想對流星許願,我也一直知道我看不到流星和星星的原因,以前流星指的是幸福,後來我把星星當做流星,所以也一樣看不到,因為我離幸福很遠很遠,遠到我永遠也看不見。

  夜晚,木澤告訴我流星真的出現了,並且還是流星雨,我立馬許了願。

  我希望奶奶、雨舒、雨廷、木澤以及安定村的所有人都幸福快樂,我還希望我的父母、以前的那些朋友們永遠都開開心心、平平安安的。

  2013年4月2日

  這一天木澤還是離開了,臨走前我告訴了他很多,我告訴他梔子花項鏈是我送的,也告訴他他曾經說過忘了誰,都不會忘記我。

  本來這一切我都不想說的,我不想讓木澤難過,隻是我知道自己的身體已經撐不了多久了,我怕我等不到他回來了,我知道他的離開是注定的,我更是知道自己的離開也是注定的,一切都改變不了。

  所以我告訴木澤讓他不要忘記我,不論發生什麽都不要忘記我。

  2013年7月2日

  今天我送走了雨舒、羽廷,本來我一點也不希望他們離開,隻是我的病越來越嚴重,我擔心瞞不住他們,到時候他們知道了隻會為我擔心。

  臨別時,他們告訴我他們沒有忘記我們的約定一直都沒有忘。

  小時候,我們約好了以後不管去了哪裏,都不要忘記我們是好朋友,一輩子的好朋友,隻是後來木澤離開後,我們都假裝忘記了當初的那些回憶,誰都沒有提起以前的事。

  那一刻我很高興,我相信我們的約定將是永恒的。

  2014年6月4日

  我的身體已經越來越不好了,甚至都不能去上課了,我知道自己已經快不行了,於是,我決定去找木澤,我想再看他最後一眼。

  我坐高鐵去了遠安,但是我沒有看到馬超龍雀,我看到的是一排排的建築物,它們很高很高,遮住了我的視線,我走在街上看到的都是車,它們堵在了一起,周圍一直響著按喇叭的聲音,我的呼吸變得很急促,周圍的空氣我幾乎不能適應,我不停地咳嗽著,不敢再往前走,如果再走我覺得我可能會死在這裏。

  不知為何我感覺我看到的不是遠安市,這裏的一切讓我陌生,我知道遠安很繁華,可這裏看到的不是繁華而是汙染。

  我清楚地知道,這一次看不到將會是永遠了。

  而我們也就這樣錯過了。

  ——

  梔子的日記到這一天就沒有了,而2014年6月4日這一天也是我去找梔子的那一天,我們兩個都錯過了,也都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

  我看到桌上有一本厚厚的日記本,我記得那本日記本,小時候梔子就是用它來記事情的,她說她想把所有的事記下來。

  現在想想她一定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才想把所有的事記下。

  我輕輕打開日記本,翻到2012年4月2日——我第二次來安定村初見她的那日。

  今天夜晚,我意外的見到了木澤,本是一件高興的事,因為他回來了,隻是他卻把所有的事都忘了,他忘了我是誰,也忘了梔子花項鏈是誰給他的,更忘了我看不到星星這一事實。

  我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忘,但很多時候我也很想把一些東西給忘掉,這樣自己才會好受些。

  2012年4月3日

  木澤轉來了我們班,雨舒、羽廷也都看到了,但他們什麽都沒有說,我知道他們沒有忘,沒有忘記當初我們的約定,隻是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了,許是他們早就知道木澤已經忘了。

  木澤走後的幾年,我們三個都沒有提他,為的是都不想讓誰難過,但沒有提並不代表忘記。

  2012年5月1日

  今天我對奶奶撒了謊,我告訴奶奶我喜歡這裏哪也不想去。

  是的,我喜歡安定村,喜歡安定村的所有人,喜歡安定村的一切,隻是我不是不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