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6章 騙不了她多久
  黎煥回到自己房中,看了一會兒書。

  煙兒替她備水洗漱,準備寢衣,又重新鋪了床,道:“郡主早些歇息吧。”

  煙兒也要替她熄了房中的燈才會退出去。她當然記得阿憐的請求,在熄燈之前,悄然往香爐裏扔了一塊點好的助眠香。

  這香氣並不濃鬱,黎煥也無心留意,一時間沒有察覺。

  時至半夜,阿憐總算等來了殷珩。

  阿憐又慫恿殷珩道:“爹,去看看娘吧。她今晚睡得熟。”

  殷珩看她得意的表情,問:“你做了什麽?”

  阿憐道:“我今天去問太醫要了助眠香啊,而且是很助眠很助眠的那種。太醫說了,那個香聞了都能讓一頭牛睡過去。”

  殷珩沉默。

  阿憐掇了掇他,道:“還等什麽,爹爹還不快去。”

  殷珩終是起身道:“快睡。”

  阿憐抓著薄被乖乖躺好了,他俯頭在她額上親了親,低道:“謝謝。”

  阿憐笑眯了眼。

  黎煥的房門上了閂,可這時節窗戶沒上閂,而是敞了一條手掌寬的縫。

  她身子骨還沒大好,便是夜風涼爽,也不能完完全全地開窗敞風。

  房裏還殘留著一絲餘香。

  黎煥這兩日確實沒怎麽睡,今夜因著這助眠香,果真睡得安然。

  殷珩靜靜地在她床畔站了許久,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好好看看她了。

  這張消瘦的臉,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模樣。她闔著雙眼,睫毛輕輕覆著眼瞼,比宮宴那晚柔和寧靜。

  殷珩微微俯身,朝她探出手,在半空中停頓了許久,方才一點點靠近,涼潤的指腹如願以償地撫到她鬢邊的發絲。

  夾雜著屬於她的一絲絲溫度。

  讓他真切地感受到,這個女人,離他這般近。

  她還活著。多好。

  他不奢求能被她原諒,可他也不希望被她憎恨。那是因為他知道,憎恨不會讓她過得有多好。

  倘若真要他甘心離開,那也一定是緣於她真的放下了,不再愛他了。

  殷珩記掛著黎煥受傷的那隻手,他將她手拿到眼前來,細細看了看,不由皺了皺眉。

  黎煥沒把這點傷當回事,自己上了點藥,便隨意地包紮了一下,根本就不上心。

  殷珩離開了一小會兒,回來的時候已然帶了傷藥。他取下了繃帶,重新給她換藥包紮。

  誠如阿憐所說,黎煥一直都沒醒。

  殷珩落座在床邊的腳踏上,包紮的動作十分輕柔,一邊緩聲低語道:“之前,我花了些時間找回自己。往後,我會一點一點地找回你。吾心不變,等找回你以後,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當黎煥睜開眼時,外麵的天已經亮了。

  她恍惚做了一個夢。卻也一覺踏踏實實地睡了一整夜。

  她坐起身來,無意間看到自己的手上,似乎纏的繃帶比昨天的要新一些。她也沒太在意,隻要傷口在慢慢複原就行。

  後來煙兒見這助眠香委實有效,每夜都暗搓搓地給黎煥點上。

  起初黎煥沒察覺,但後來怎麽都覺得不對勁。

  因為她睡得好的同時,總是會做夢,並且每一個夢都是有關殷珩的。

  她仿佛能聽見他的聲音就在耳邊呢喃,仿佛能感覺到他指上殘有曾熟悉到了骨子裏的餘溫,還有他的氣息近在咫尺……

  她想,她應該是瘋了吧。

  是夜,煙兒見黎煥躺下了,熄燈之前便又點了一枚助燃香。然還不等她放進香爐裏呢,手腕冷不防一緊。

  煙兒抬頭一看,見黎煥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她身後,嚇了一跳。

  黎煥見那燃香飄出一縷幽淡的清煙,不由蹙眉,她想她知道那種不對勁的源頭所在了。

  黎煥不怒而威地看了煙兒一眼,問:“這什麽?”

  煙兒心口一緊,不得不如實答道:“是助眠香。”

  黎煥道:“我何時需得用這種東西助眠?”

  煙兒癟了癟嘴。看吧,還真被阿憐猜中了,她的反應與預想中的如出一轍。

  見煙兒不答,黎煥又問:“哪兒來的?”

  煙兒沉默,黎煥把燃香撚熄,放到鼻端聞了聞,又道:“倒是有幾味材料珍貴罕見。宮裏的東西?”

  煙兒:“……”

  民間藥鋪裏根本難以買到這樣的燃香,黎煥不難猜,怕是隻有宮裏不缺這玩意兒。

  黎煥道:“是要等我明日追查到這東西來源,你才肯老實交代?”

  最終煙兒囁喏道:“是阿憐去問宮裏的太醫求的……她擔心郡主夜裏睡不好,又怕郡主嘴硬不肯承認,所以才讓我偷偷給郡主點上的……”

  黎煥愣了愣。

  她思及這幾日阿憐整日天真活潑的樣子,不由眯了眯眼。

  半夜,殷珩再到房中來時,站在床前,身形卻不由頓了一頓。

  床榻上空空的,黎煥並沒有躺在那裏。

  殷珩也沒輕舉妄動,聽見身後響起輕微的腳步聲和衣料的摩擦聲。

  黎煥從簾後走了出來,麵無表情,聲音偏冷道:“攝政王半夜不睡覺,擅闖別人寢房,在找什麽?”

  他其實很清楚,這樣騙不了她多久。隻是眼下被她發現,他心中仍是倍感寥落。

  殷珩沉默片刻,道:“我想與你談談。”

  黎煥冷笑:“像這樣三更半夜跟做賊似的來找我談?”

  殷珩看她道:“你拒了我的拜帖。”

  黎煥沉下眉眼:“那還不明顯麽,便是我現在還不想與你談。”

  說著她走到門邊,打開房門,低聲又道:“你走。下一次再讓我發現,就別怪我把你當刺客。”

  殷珩晦澀深沉地看著她,她撇開眼,咬牙再啞聲道:“我叫你走。”

  最終,他剛一踏出房門,黎煥便砰地把門關上了。

  她抱著雙膝,在門邊寂然坐了半宿。

  她拒了使館送來的許多次的拜帖。

  她深知,她總是要與他談談的,談談以後怎麽辦,阿憐怎麽辦。

  隻是,她還沒準備好。

  她埋頭在膝間,無聲地抱緊了自己。

  大抵,談過以後,從此就真的會各奔東西。她告訴自己,再緩一緩吧,緩一緩行嗎?

  第二日,阿憐和黎煥一起用早膳,母女兩個異常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