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9章 他不好,一點都不好
  後來老柴真的沒用麻沸散,直接給孟娬拔箭,然後用刀子把箭傷周圍被毒壞掉的皮肉給削去。

  老柴拔箭很利索,帶起一股濃濃血色。

  孟娬咬牙悶哼。

  緊接著那刀刃在皮肉上一下下往深了摳的滋味,有幾人能承受?

  老柴雙手鮮血淋漓,滿頭大汗。而孟娬兩手死死攥著床沿,她麵色如紙蒼白,亦是汗透了,可那雙眼睛裏清醒如斯,忍得渾身痙攣。

  喉嚨裏溢出痛極的嗚咽。

  她咬破了嘴,滿口腥甜。

  再後來,殷珩往她嘴裏塞了一樣東西。她瞠了瞠眼眶,赤紅的眼角有些濕潤。

  殷珩把自己的手給了她。

  她忍不住,狠狠地咬了下去。

  她都已經分不清,嘴裏漫開的腥甜味到底是自己的還是他的……

  老柴以最快的速度把孟娬的傷口處理好,再包紮止血。一番下來,孟娬幾乎精疲力盡。

  半邊身子都痛到失去了知覺。可等老柴剛把繃帶打好結,她便自己動手把衣襟拉了拉,然後掙紮緩緩起身,喘了兩口氣。

  老柴見狀驚道:“王妃還不能動!”

  孟娬輕飄飄地撂下一句:“我隻是傷了肩,又沒傷著腿。”

  身前忽而籠罩下一道陰影,她抬頭看見殷珩站在她身前。

  殷珩低頭看著她,掩下眼裏痛色,道:“你睡一會兒,阿臨那邊我會去看著。等你有了力氣,再過去,行麽?”

  孟娬張了張口,驀然看見他的手上血跡斑駁,有些灑落在了他的袖角上。

  她突然又覺得自己的傷口痛了起來,痛到鑽心。

  孟娬垂了垂眼,終是點點頭應道:“好。”

  殷珩輕輕攬著她,又將她放回在了榻上。

  他直起身要走的時候,孟娬扯了扯他的袖角,輕聲道:“你的手,得包紮一下。”

  殷珩道:“不礙事。”

  他看了一眼老柴,老柴便立刻背著藥箱同他一起匆匆忙忙出門去。

  房門合上之際,她還睜著眼,怔怔地看著床頂。

  殷珩讓她睡一會兒,可她怎麽睡得著。

  她要看到親眼看到阿臨安然無恙,她才能睡得著。隻要阿臨無事,她想她怎麽樣都是好的。

  老柴跟著殷珩一出房門,麵上的複雜之色瞬時變做滿滿的沉重和擔憂。

  殷臨沒在他以往住的這主院兒,為了不讓孟娬看見他,他被安排在之前夏氏所住的那個院落裏。

  老柴一邊跟著殷珩快步走,一邊憂心忡忡道:“雖然我把壞死的部分去除了,可王妃傷口上的毒已經擴散,必須得找到解藥。王妃中的毒與世子中的毒一樣,若無解藥,恐怕撐不過三五天。”

  轉眼間就到了這邊院兒裏。

  殷珩大步走入院中,推開房門。

  殷臨本是躺著的,可他難受得睡不著,聽到開門聲,他自己便從榻上爬坐起來,抬頭望向門口。

  那張素日細白的小臉眼下有些泛青,嘴唇也是烏青的。

  之前孟娬在山野裏找到他的時候,他還沒有這麽嚴重。而當時孟娬又完全沉浸在失而複得的情緒中,一時沒有發現端倪。

  房裏隨時有嬤嬤伺候著。他不喊痛,也不哭泣,乖乖地等著父親從母親那裏過來;嬤嬤見不得他這副懂事的樣子,一直偷偷地在旁抹眼淚。

  殷珩進門看著他,神色晦沉得令人心顫。

  殷臨開口問他:“娘怎麽樣了?”

  殷珩道:“她還好,就是想你。”

  殷臨道:“那還不能讓她看到我這個樣子,等我好了我再去見她。”

  殷珩道:“好。”

  從回來以後,老柴第一時間去給孟娬處理傷勢,眼下才有時間來仔細檢查殷臨的情況。

  隻不過對於這種情況他也感到很棘手。他更擅長治療外傷,對於這種毒術不是很擅長。

  老柴讓嬤嬤把殷臨的衣裳脫了,他先施針看看能不能排毒。

  嬤嬤連忙照做。

  不一會兒殷臨細小的身子骨上便插了一根根的銀針。

  定是很疼,他臉上沁出細密的汗珠,但也忍著一聲不吭。

  嬤嬤從旁不停地安慰他,含淚唏噓道:“世子再忍忍,很快就能好起來的……”

  殷臨看向他父親,父親的神色裏滿是隱忍,他顫聲道:“我不痛。”

  隻是後來他實在忍不住了,趴在床前便嘔出一口血來。

  那血的顏色是殷紅色的。

  老柴見狀大驚,連忙抽針,道:“不行,這毒附體,毒性雖不急,但太過霸道,世子又太小,受不住。”

  這時,房門邊發出哐地一聲響。

  殷珩回頭看去,眼神微微一滯。

  孟娬竟然跟著過來了。

  她抬眼就看見殷臨正趴在床邊吐血的樣子,背上紮著一根根的銀針。

  她沒親眼看到殷臨好,她睡不著,放心不下,心裏總是空蕩蕩的,像破了一個大洞一般。所以在殷珩和老柴離開後,她便起身出門看看。

  她以為殷臨就在隔壁的孩子房間,然而當她推開門,裏麵空空的。

  瞬時孟娬便意識到了不對勁。

  她這才找到了這裏來。

  要是殷臨好好的,為什麽不讓她見呢,果真……他不好,一點都不好。

  老柴抽走了所有的銀針,孟娬坐在床邊,就用被子緊緊裹著殷臨,抱在自己懷中。

  她身上攜帶著一股濃濃的血腥氣,傷口又裂了,把肩上的衣裳都染透。

  她摸著他的頭,一遍遍喃喃道:“阿臨別怕,別怕。”

  殷臨伸手,摸了摸她臉上的淚痕,道:“娘,阿臨不怕。”

  嬤嬤忙不迭拿了幹淨的小衣裳過來重新給他穿上,以免他著涼。

  孟娬便一件一件地給他穿衣,而後又有些手抖地摸上他細小的手腕,診了診他的脈象。

  看他的模樣便知,他中毒了。

  孟娬所有的堅強仿佛將被一擊即潰,她強撐著,安慰道:“沒關係,娘擅長這個,娘一定會很快找到解藥,讓你好起來。”

  殷臨點點頭。

  這時嬤嬤正收拾殷臨換下來的衣裳,忽而有個小物件兒從衣裳裏落到了地上去。

  嬤嬤晃眼一看,還以為是以前夏氏給他求的平安符。可平安符還好生生地掛著,嬤嬤再定睛一看,隻見地上的是個小錦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