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火氣這麽大
  崇儀問:“好喝嗎?”不等崇鹹回答,她又道,“畢竟是在後廚做事的,手藝好,煮出來的當然好喝。好喝你就好好喝去吧,來這兒說這些作甚?”她用劍鋒指著他,殺氣騰騰又道,“你莫不是來跟我炫耀的?”

  崇鹹默然看了她半晌,道:“你是要氣死我。”

  他看了看她的劍鋒,倏而抬腳往前走了一步。

  崇儀猝不及防往後退了退。他又往前走一步。

  她大為惱火,道:“不要以為你再使老把戲,我就會上你的當!”

  崇鹹道:“你這麽喜歡拿劍指著我,又這麽恨我,何不刺下去。”

  崇儀被激得不行:“你以為我不敢麽。”

  崇鹹道:“你敢。你要是能解恨的話,你就刺下去。”說著,他兩指夾住了她的劍刃,不容她再退。

  崇儀深吸一口氣,就在那劍鋒抵上他的胸膛,漸漸沒入他的衣料間時,她突然驚慌地鬆了手。

  那薄薄的劍刃依然夾在崇鹹兩指間,隻是劍柄上空了,徒留兩下輕顫。

  崇鹹微微一滯。

  這劍於她來說,是死也不能放下的東西。可她竟然撒了手。

  當他抬頭看見崇儀的表情時,驀然覺得自己好像逼她過緊了。

  她看他的眼神,漸漸真的透著一絲深惡痛絕,喘著氣道:“你滾。我不想再看見你。”

  她隻是習慣性地拿劍指著他,但從未想傷害他。如若他的能耐就是逼她放下劍,那他做到了。

  最終崇鹹把她的劍放在桌上,轉身離開時道:“下次不要再鬆手了,劍得穩穩拿在手裏才行。往後,我不這樣逼你了。”

  崇儀沒應。

  一滴溫熱的液體順著下巴滴答落在地上。她覺得有點癢,又有點腥。

  她伸手去摸,摸得滿指鮮紅,也依舊沒吭聲。

  沒等崇鹹走出房門,腳步驀地頓了頓。空氣裏有血腥味兒。

  崇鹹當即轉身一看,神色變了變。

  隻見崇儀滿下巴都是血,是從鼻子裏淌出來的,滴滴答答不見消停,將她的白色中衣都染紅了一片。

  崇儀隨意地伸手抹了一把,吸了吸鼻子,帶著鼻音道:“你怎麽還不滾。”

  她走到臉盆前,得洗把臉。

  也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淌了鼻血,但好似這樣她腦子裏反而清醒了些。

  結果把一盆水都洗紅了,鼻血還沒能止。

  崇鹹繃著臉大步過來,扯下架子上的巾子,給她揩了揩臉,讓她自己拿著仰頭捂著鼻子,隨之手臂抄來,把她打橫抱起就往外走。

  崇儀道:“你幹什麽?”

  崇鹹腳下不停,“去找老柴看看。”

  崇儀道:“要去也是我自己去,關你屁事。”她好手好腳的,自己不能走麽。

  於是她掙紮著要下來,可崇鹹手裏箍得緊得很,半分都沒鬆。

  出門後,外麵夜色濃稠潮濕,夜裏下著細密如網的雨。崇鹹腳程十分快,抱著她幾乎是在小徑上飛奔起來。

  在崇儀的印象裏,他這個人一向是臨危不亂的,而且功夫又好,平時氣息平穩綿長,絲毫不見急躁的,可眼下,不知是不是她離他太近的緣故,在他懷裏聽到耳邊有風聲、細雨聲,還有他呼吸中帶著微微的喘息聲。

  崇儀叫罵道:“老子腳又沒斷,自己能走!”

  崇鹹眼睛快速分辨著前麵的路,聲音強硬到不可辯駁:“好生待著別亂動!”

  不一會兒就到了老柴院裏,他上前直接踢了藥房的門,摸黑把人抱進去放在一張躺椅上。他扶著她的頭靠在躺椅椅背上時,動作輕柔極了,極力平著喘息,嗓音低沉裏也夾雜著一股小心翼翼,道:“別亂動,我這就去叫老柴。”

  崇儀抬眼隻能看見他的身影輪廓,逆著廊外幽弱的光。

  崇鹹不耽擱,轉身就出了藥房,轉而往老柴的臥房走去。

  老柴上了年紀,瞌睡輕,方才崇鹹踢門的聲音已經把他驚醒了,他正窸窸窣窣地穿衣服呢,心裏想著,莫不是有賊?

  可這王府有府衛加上暗衛,平常的賊哪能闖進來,何況還是到他一個糟老頭子的院裏來,想幹嘛?

  老柴趕緊出來一看究竟,結果他剛一打開房門,冷不防就撞上門口一道黑漆漆的人影,差點嚇得當場暴斃。

  老柴心髒驟停了一瞬,下一瞬就跳腳道:“哎喲媽呀!有鬼啊!”

  崇鹹出聲道:“是我,崇鹹。”

  老柴湊過去定睛一看,果真是他,不由惱火道:“三更半夜的,你要死啊!”

  崇鹹不跟他廢話,拎了他就去藥房。

  老柴趕緊去點燈,轉頭一看才見崇儀正在屋裏,並且她衣襟和手裏的巾子都沾上了斑駁血跡。

  老柴問:“怎麽回事?”

  崇鹹道:“她流鼻血。”

  老柴幾步走過去,在躺椅邊坐下,捋了捋袖擺,讓崇儀把手腕伸出來,一邊給她診脈一邊道:“你這鼻血流得有點凶啊。”

  崇儀翻白眼道:“要是不凶能來找你麽。”

  老柴道:“你看看你,火氣這麽大。”他診了片刻,道,“你氣血太燥了,可是服用了什麽大補或過熱的東西?”

  崇儀沉默著不吭聲。

  老柴道:“問你你就回答,你不說我怎麽對症下藥呢?”

  崇儀凶巴巴道:“我就喝了一碗薑湯!”

  崇鹹沉默地看著她,眼神裏有什麽東西閃了閃。

  他不由又想起,今天白天時煙兒說的,她給自己送薑湯去的事情,後來約摸是見後廚的丫鬟給他送了,所以她便自己喝了。

  老柴道:“不至於啊,一碗薑湯能把你上火成這樣?裏麵除了薑,還放了什麽?”

  “除了薑還是薑。”

  老柴一邊詢問,一邊不加耽擱地取出銀針,給崇儀紮了幾針,才慢慢地止住了血。

  老柴道:“你這程度,怕是喝了十碗的樣子。”

  崇儀哼道:“哪用得著十碗,就一碗濃縮的。”

  “多濃?”

  “一碗薑片熬一碗湯那麽濃。”

  老柴:“……”

  止血過後,老柴又配了清燥降火的藥,和水兌成了藥槳,給崇儀喝下。

  那藥有些清涼藥效,一入喉,一股涼意衝刷下去,將胸腔裏的火氣都給衝熄了一般,頓時讓她感到十分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