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6章 論未婚夫
  皇帝在禦書房裏批閱折子,黃公公於一旁侍奉筆墨。

  片刻,皇帝禦筆一頓,道:“朕聽說秋連赫家的長子與壽王家的幺女議了親。”

  黃公公應道:“好像是有這回事。”

  朝中臣子議親是件往來正常的事,隻要不是皇帝禦賜婚姻,皇帝通常都不會幹涉。

  皇帝道:“壽王長女嫁了禁衛軍統領,如今幺女又嫁將軍之子。”頓了頓,又不明意味道,“壽王對這朝中武將可真是偏愛有加。”

  黃公公溫言溫語道:“老壽王已多年不涉朝政,如今閑養在家,子嗣又單薄,自壽王世子夭折後,膝下就隻剩兩女,他便是有心,也再生不出第二個世子。”

  黃公公的話,也正中皇帝心頭所想。

  若不是壽王府將來沒有世子繼承,皇帝又怎能容壽王府先後兩位郡主都嫁與武將為妻。僅有的女兒便是嫁出去也是潑出去的水,久而久之就成了別人家的人。

  想必壽王也知道皇帝沒有這樣的顧慮,才敢議這門親事。

  如若不然,親王之女先後與武將聯姻,對於生性多疑的皇帝來說,這可是忌諱。

  皇帝繼續批閱奏折。

  他雖沒有幹涉這門婚事,但儼然是上了心的。

  ***

  說起壽王的兩女,大女名殷淺淺,已經嫁與禁衛統領為妻多年,育有子女,暫且不提;而幺女名殷繡繡,乃是壽王老來所得,因而壽王夫婦十分疼寵,可以說是在千嗬萬護中嬌養長大的。

  殷繡繡的出身無可挑剔,皇室中人,而且輩分還高。加上她容貌秀麗,才情雖比不上同齡京貴小姐們當中的謝初鶯,在京裏也是頗出挑的。

  這日,殷繡繡與閨友相約逛街,逛累了便在臨近的一家茶樓裏品茶聊天。

  幾位小姐一坐下來,難免要討論起殷繡繡與秋小將軍之間的婚事。

  茶樓小二送了茶進雅間後便退下了。

  房中自有婢女給自家主子斟茶。

  其中一位小姐便開口問道:“繡繡,你與那秋小將軍的婚期可定下了?”

  殷繡繡喝了一口茶,道:“昨日剛定下的。”

  好友便從旁笑道:“那往後,等你成了親,也就不能再像現在這樣與我們一同上街了。”

  殷繡繡道:“有什麽不能的,我想上街也還是照樣能上街。”

  “那秋小將軍長得如何?你對他可滿意?”

  秋珂尋常多數時候都是在軍營裏走動,與京中那些世家公子不同,少有在小姐們眼前出現。

  因而有的小姐沒見過他,亦或是見過卻對他並無什麽印象者,大有人在。

  殷繡繡眼光極為挑剔,道:“他也就一般吧。我嫁給他,算是下嫁了。”

  “那你為何還願意嫁呢?”

  殷繡繡笑道:“這你們就不懂了吧,像我們這樣出身的人,若還指望著高嫁,這京裏有幾個兒郎配得上咱們的?唯有下嫁,到了夫家,便隻有我吩咐差遣他們的份兒,夫家的人是萬萬不敢有什麽意見的。便是他秋珂,也隻能對我唯命是從。”

  同坐的小姐們不由掩嘴笑,道:“這些歪理,也就你說得出。”

  殷繡繡把玩著茶杯,又道:“那秋珂規矩是規矩,可到底是武家出身的,還指望他像那書香世家的公子那般文雅翩翩、學識淵博麽,說到底也不過是莽夫蠻牛一個,隻會舞刀弄槍,若是讓他吟詩作對隻怕他連個一字半句都嚼不出來。所以說麽,這武家的兒郎和文家的公子,是根本沒法兒比的。”

  明雁君從校場回來,打馬走在街上,正好自那茶樓雅間的窗下經過。

  明烈的日光烘烤著長街,仿佛把周遭的一切都烤得懨懨的。日頭下的行人甚少,兩邊的鋪子也顯得比平時安靜。

  明雁君原本沒打算在街上停留。

  可她打窗下經過時,隱約聽到小姐們的歡聲笑語,依稀夾雜著“秋珂”這兩個字,躍出窗外,恰好傳進了她的耳朵裏。

  她勒了勒馬,馬停下來,往屋簷窗下的地方靠了幾步。

  傾斜的日光能照到她一半的身子,故她一半晾在陽光裏,一半籠在陰涼裏。

  誰也不知她在那裏究竟停了多久。

  小姐又道:“繡繡,你把你未婚夫也貶得太一文不值了。你說他要是模樣醜陋,又一介武夫,你也會嫁?”

  殷繡繡道:“他模樣倒是不醜,可他要不是我說的那樣,我至於貶低他麽。我現在隻要一想起武夫,首先就會聞到他一身汗臭,別提多惡心。往後我嫁了他,若他也那樣,我連門都不會讓他進。”

  小姐們笑過之後,問道:“那你說說你看上他什麽,除了長得不醜、家世沒你好以後得哄著你以外,還有什麽值得你嫁的?”

  殷繡繡纖纖玉指擺弄著茶杯,施施然道:“我聽說他成親以後想去邊境戍邊。他在邊境期間,我在京裏照樣過我自己的日子,成親與沒成親有何區別?他戍完邊回來,便會升職進階,他若做了將軍,我便是將軍夫人;他若沒戍完便死在邊境了,受皇上追封,我同樣是將軍夫人。”

  窗下,明雁君麵無表情地翻身跨下馬,把韁繩拴在了旁邊的柱子上,便轉身朝茶樓大門走去。

  窗邊依稀猶在道:“他真若死了,難不成你打算給他守一輩子寡啊?”

  “怎麽可能,你會為一個隻見過幾麵的人守寡一輩子嗎?將來時機合適,自是要改嫁的。”

  明雁君跨進茶樓大門時,夥計肩上搭著一根帕子,連忙過來招呼道:“客官要喝點什麽茶?”

  明雁君沒說她要喝什麽茶,隻丟了一塊碎銀子給夥計,簡單明了道:“看好我的馬。”

  夥計抻著脖子往外一看,見外麵果真拴著一匹馬。等他再回過頭來時,隻見明雁君已經抬腳走上樓梯,往二樓去了。

  明雁君上了二樓,二樓沒多少茶客,倒是那雅間門前,守著數名便衣侍衛。

  明雁君徑直朝雅間那扇門走去。

  侍衛見狀,在她離門兩丈開外時,便喝止道:“來者止步,要喝茶往別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