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夏氏就是她唯一的母親
  夜裏一片漆黑,馬車簷角下點著幾盞昏黃暗淡的燈,隨著馬車前行,搖搖晃晃。

  破碎的光依稀照亮前方一小片路。

  崇鹹他們夜視能力強,在夜間騎馬行路也穩穩當當。

  孟娬撩開簾子朝外看去,就著微弱的燈火,她已經能夠辨認出他們到了城郊,正好經過當初山賊攔路搶劫的那個地方。

  隻不過過去了些許時日,這裏已經一絲一毫的痕跡都不剩了。

  多少有點物是人非。這裏不再有山賊,而離去的人也不會再回來了。

  離城越近,路越熟悉,走起來也比之前快。

  後來隱約可見黑暗中,透出光亮來,似在給他們指路一般。

  越走越近,那光亮也越來越清晰,直至最後,映照出城樓大致的輪廓來,以及城門口稀稀疏疏移動的人影。

  “阿娬!”

  孟娬聽見了夏氏的聲音,還以為聽錯了,結果她一撈門簾就看見夏氏單薄的身影正急匆匆地跑來。

  不過還有隻家夥跑得更快,跑在夏氏前麵,一邊跑一邊手舞足蹈地喔喔叫喚,轉瞬就竄至眼前。

  孟娬一下馬車,它便一躍而起。

  孟娬笑著伸手就輕車熟路地摟住了它,不是猴不歸是誰。

  猴不歸兩隻爪子掛在孟娬的脖子上,一邊哼唧叫喚,一邊來蹭孟娬的下巴。一雙眼睛圓溜溜亮晶晶的,那親昵模樣十分討人喜歡。

  與此同時,左承錦也上前來迎接布政使大人。

  布政使下車後第一時間當然是要給殷武王和準王妃送上關懷啊,不過見他們一家團聚,他還是有點眼力見,及時打住沒有過去煞風景,於是就跟左承錦當麵客套了兩句。

  夏氏氣喘籲籲跑到孟娬麵前,拉著她就來回看看,見孟娬完好無損,才徹底放下了心。

  孟娬道:“娘,你怎麽來了?天兒這麽冷,怎麽不在家邊睡邊等呢?”

  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呢,夏氏眼圈兒就先紅了。

  她的女兒從來沒離開她這麽久,這些天她每天都在擔驚受怕,生怕孟娬回來的時候有個什麽三長兩短。

  夏氏哽咽道:“下午就知曉你今晚要回來,你讓我獨自在家邊睡邊等,怎能睡得著。你還知道回來!”

  一些天不見,孟娬見她消瘦了一圈,又故作嗔怪模樣,心裏微微抽著疼,給夏氏揩揩眼角,道:“我這不是回來了嘛。”

  夏氏更辛酸道:“你要是再晚點回來,我看你也不用嫁人了!”

  孟娬道:“我算著時間呢,肯定能趕回來的。”

  旭沉芳的傷不能上上下下折騰,他便在馬車上跟左承錦打了招呼,隨後夏氏又去看看他的情況。

  一行人也不能在城門口吹著凜冽冷風寒暄,不多時,就各自往各自的歇處去。

  布政使帶著旭洋和官差去了左承錦安置的院館下榻,旭沉芳的扈從則回了旭家去安頓,旭沉芳沒有跟著一起回,他去了孟娬家裏。

  不然明後日他也是要過去的,來來回回還得多折騰。

  回到家後,夏氏精神很足,毫無睡意,她忙不迭就進了廚房,道:“你們忙著趕路,這會兒還沒吃晚飯吧,先等著,我留了飯菜的,去熱一熱就可以吃了。”

  彼時孟娬一進院子,晃眼一看,還以為自己進錯了家門。

  這煥然一新的光景,是自己家麽?

  隻見家裏懸燈結彩,掛滿了整個屋簷下、樹梢上,將原本的冷清意味一掃而盡,充斥著紅紅火火的喜慶氛圍。

  任誰到這家裏來一看便知,是要辦喜事了。

  此情此景,讓孟娬有一種複雜的心情。不是說不高興,但好像遠遠不止高興。

  好像臨到了跟前,再來緊張已經沒用了。

  除了緊張,還有別的無法言喻的情緒。

  從她到這個世界伊始,麵對夏氏這位半路母親,不可能從心裏真正與她親近,孟娬能做的隻有盡到照顧和贍養的義務責任。

  但是隨著時日一久,相處得長了,夏氏處處為她,有些東西也在慢慢地發生了變化。

  孟娬看著這院裏的滿目紅綢,知道是她不在家的時候夏氏準備的,為了孟娬的婚事,即使自己再不舍得,也要積極張羅。

  孟娬驀然有種將要被母親送嫁出來的感覺。盡管她知道婚後的日子也不會有太多的不一樣,但心中莫名地竟然像剝開的苦柚似的,酸苦得不行。

  夏氏和本來的她是不是親母女早就不重要了,孟娬隻知道,這一世夏氏就是她唯一的母親。

  這是世上不求回報地最愛她疼她的親人。

  孟娬在院子裏囫圇看了一圈,去到廚房時,廚房裏已經生起了火,不一會兒就水霧彌漫。

  猴不歸歡實地蹲在灶前幫忙燒火,火光映得它的小臉紅彤彤的。它看見孟娬倚在門口,呲牙咧嘴地對她笑。

  夏氏的背影則站在灶案邊忙碌,將飯菜蒸熱,又新烙了些餅。

  孟娬倚在門口笑問道:“娘,家裏這些都是你布置的啊?”

  夏氏聲音輕快道:“我一個人哪能做這麽多,那高處的燈啊綢啊是不歸爬上去掛的,還有小李他們也來幫了不少忙呢。”

  孟娬道:“這麽著急做什麽呢,等我回來,明天花一天時間好好布置不就行了。”

  夏氏道:“萬一你回來晚了來不及準備呢?”

  孟娬沉默了一會兒,道:“萬一來不及在婚期前趕回來,娘辛苦準備這些不就白費了麽。”

  夏氏手裏拿著長勺在鍋裏舀湯,自顧自道:“你說得輕巧,姑娘家的終身大事,一輩子就這一次,一旦錯過了,那就是無法彌補的遺憾。無論你趕不趕得回來,娘都要給你準備得周全,這種事怎能馬虎?”

  孟娬走到夏氏背後,一把從後麵環住了她。

  夏氏嚇了一跳,手上的長勺抖了抖,湯汁也灑出了些許,道:“別打岔,快去洗洗手,一會兒就要吃飯了。”

  孟娬笑著蹭道:“娘。”

  “幹什麽?”夏氏問。

  孟娬道:“沒什麽,就是叫叫你。”

  夏氏亦笑道:“叫了我又沒事說,難不成還跟我撒嬌?後天就是要嫁人的人了,還撒嬌。”她臉上的神情溫柔而又憐愛。

  孟娬道:“唉,我也不常撒嬌,就撒這一次,娘忍忍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