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新穎的酒
  他空餘的一隻手撥著輪椅,傾軋在幹燥的街麵上,遊刃有餘。

  隻是不多時,街麵就變得濕潤,落下的雪一時積不起來,便化開了。

  不知不覺,空氣裏漫開的寒意很有些凍人,孟娬呼吸之間,嗬出團團白氣,鼻尖都冷得有些發酸。

  沒想到後來雪越下越密,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趨勢。那沉壓壓的天空,仿佛恨不能卸得一身輕,於是一重重地往人間抖落雪白的羽毛。

  街頭的小孩被大人叫回去了,街上的行人也腳步匆匆。

  漸漸地麵便積起了一層薄薄的雪白。

  下小雪的時候在雪中行走無傷大雅,可在大雪裏行走就比較受罪了。那雪沫直往孟娬衣領裏鑽,冰得浸骨。

  一些人便跑到屋簷下去躲雪。寒風掃著漫天的雪飛舞著,成片落在屋簷的青瓦上,落在光裸的枝椏上。

  聽有人在道:“這入冬後的第一場雪怎的這麽大?看樣子一時半會兒沒個收場了。”

  另有人回應道:“今年的冬天肯定很冷。”

  孟娬和殷珩也躲到了某個屋簷下,靜靜地看著雪落了一陣。街上、樹上和屋舍上都成了一片稀稀落落的雪白。

  孟娬道:“這裏的冬天居然一來就放大招嗎……”

  見雪久久不停,住得不遠的人索性裹緊身上的衣服,悶頭就衝了出去。還有一些住得遠的,比如孟娬和殷珩,就繼續等等看。

  這時候,些個瞅見商機的人便冒出了頭來,在雪天裏兜售油紙傘。

  還有茶樓酒肆等,則派出夥計招呼躲雪的人們,進去喝杯熱茶溫酒暖暖身等。

  夥計在簷下吆喝道:“這雪一時半會兒停不了哩,店裏有新出的梅咂酒,滋味正好,客官們要不要進店嚐嚐?”

  孟娬聞到了酒肆裏傳來的一股溫溫的酒香,而且那氣味聞起來酸酸甜甜,有股糧食發酵的清甜味道,其中又夾雜著隱隱的梅花香,甚是好聞。一時她莫名地想嚐嚐那酒滋味。

  她便對殷珩道:“阿珩,眼下風又大雪又大的,不如我們進去坐坐?”

  殷珩看向她,雪天下那雙眼呈極為瑰麗的淺金色,像是經受了時間歲月所沉澱的琥珀一般,雪影在他的眼底依稀浮掠而過。

  他慢聲低語道:“你想喝酒?”

  孟娬道:“我也不是特別想喝,隻是現在咱們就是買了傘,在風雪裏走著也困難呀,還容易摔跤的。好在眼下時間還早,我們可以先找個遮風避雪的地方等雪停。或者等風雪小了一點之後,再買把傘,就可以回家啦。”

  殷珩坐在輪椅上,眼看著她鄭重其事地找各種理由,他隱隱挑了挑唇,若有若無地笑。

  他居然還耐心地等孟娬把各種理由都說完了以後,才道:“嗯,那我們就進去坐坐吧。”

  兩人進的這個小酒肆毫不起眼,門前用擋風的簾子遮著。夥計熱情地迎他倆進去,裏麵的酒香頓時更濃鬱了一些。

  兩人撿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後,夥計便問:“兩位客官想喝點什麽酒?”

  孟娬便問:“你這酒肆裏溢出來的這股酸甜酒味是什麽酒?”

  夥計道:“正是小店新出的梅咂酒,經過多番嚐試釀製,特意加入了梅花,所以不僅聞起來香,喝起來也有一種獨特的香味。這酒入口柔和,姑娘嚐了一定喜歡。”

  孟娬看向殷珩,問道,“阿珩,你有其他想嚐試的嗎?”

  殷珩道:“就來那個吧。”

  梅咂酒配兩樣鹹香的小食,送到桌上來時,孟娬見裝梅咂酒的是一隻胖乎乎的頗為憨實的葫蘆形酒罐,可是卻不見夥計送來酒杯,而是送來了兩根竹管。

  孟娬問道:“這個是直接從裏麵吸的?”

  夥計笑道:“是哩。”

  孟娬正要打開酒封把竹管插進去,夥計忙阻止,又道:“姑娘稍等,眼下裏麵可沒有酒水。”

  “酒罐裏沒有酒水,那喝什麽?”孟娬往酒罐裏瞅了瞅,發現果真沒有酒水,而是大半罐子的高梁。

  裏麵的高梁一定是蒸熟了的,也散發出一股發酵過後的醇香味道。

  隨後夥計拎了一壺燒沸的開水過來,往葫蘆酒罐裏注進去。頓時熱氣拂麵,酒香撲鼻,赫然正是方才在酒肆外麵所聞到的那股味道了。

  待沸水滲透到酒罐最底層的時候,溫度剛剛好。

  這時夥計才說可以將竹管插進去了。

  孟娬和殷珩一人一隻竹管,共飲一罐酒。

  飲酒時,兩人隻能相互靠近,孟娬與他鼻尖相抵,酒液順著竹管而上,入口果真柔和芬芳,帶著一股酸甜味和極淡的梅花香。

  她還能隱隱嗅到殷珩的氣息。

  孟娬笑眯著眼,感覺這種體驗委實新奇而刺激,酒也十分美味。看樣子進來躲雪沒選錯地方。

  這小酒肆裏,除了他們倆,還有別的兩桌酒客,也一應在品嚐這種梅咂酒。

  隻不過他們人多,三五成群,夥計上的酒罐也比孟娬這邊的大一倍。酒罐裏插著四五根竹管,說說笑笑,還有行酒令的,氣氛相當濃厚。

  孟娬問殷珩:“你以前喝過這種酒嗎?”

  殷珩道:“不曾喝過,這種喝法倒是新穎。”

  而且這種糧食酒質地溫和醇厚,入口有甜味,喝起來不怎麽醉人,便是沒有酒量的女子,也不會嫌它難喝。

  所以殷珩就看見孟娬跟喝水似的,一口氣吸了好幾大口。

  這一罐梅咂酒可以注三次沸水,前一兩次味道最正,到第三次的時候便覺有些寡淡。

  外麵風雪依舊,一時半會走不了,孟娬就再叫了一罐,夥計動作嫻熟地把酒兌好。

  殷珩提醒道:“阿娬,眼下雖不醉,當心有後勁。”

  孟娬看了一眼那邊的酒客那桌,道:“你看人家的罐子比我們大得多,他們都換了好幾灌了都沒醉,我們這點算什麽呢。”

  外麵的天光漸暗,細碎的絨雪吹拂在窗欞上,酒肆內點上了溫黃的燈火,襯得那雪影靈動跳躍,像時光上的音符。

  孟娬支著額,微微偏著頭,與他說話時,時而笑眯著眼,時而上揚著唇角。她皮膚光潔如玉,臉頰邊染開一抹桃花般的紅暈;眼裏辰星如墜,華光灩瀲。

  殷珩看著她,眸色深如滄海。

  他抬手,輕輕捋了捋她耳邊的碎發,低低與她道:“再喝就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