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到家了啊
  旭家被燒毀了不少院落,到處都是一股煙火氣,布政使也無心再在旭家暫住了,於是連夜去往左承錦先前準備的院館下榻,走時當然是帶著雲夫人和旭三一並去。

  回去的路上,孟娬這會兒眼睛酸痛,喉嚨也燒灼疼痛,整個人很難受。

  她不想讓殷珩擔心,若無其事地問:“阿珩,你們怎麽跟布政使一起來的?”

  殷珩早注意到了她的不適,道:“先別說話。”

  黎明的街道十分寂靜冷清,孟娬和殷珩、旭沉芳以及猴不歸三人一猴走在街上,前後都無一個人影,顯得非常空曠。

  輪椅的轍聲在青石板地麵上徐徐前行,有種寧淡的況味。

  剛上街時,一陣清風送來,秋意涼濃。

  這會兒天色還沒敞亮開,天邊隻微微泄了一絲光亮,就好像一隻漆黑的盒子微微被掀開了一條縫,那一縷有限的光亮將盒子裏麵的輪廓呈現出個大概。

  因而伸展的街道、兩邊高低不等的屋舍,還有錯落的樹影,皆有幅粗獷而又靜謐的畫麵。

  頭頂的天空依稀還有星辰閃爍,那漆黑的天幕漸漸轉淡,有了幾分墨青色。

  不知誰家小兒啼得早,父親窸窸窣窣、手忙腳亂地點著燈,母親抱著小兒柔聲輕哄,那溫黃的光過溢了兩分出來,極為柔和。

  亦不知誰家老叟傳出幾聲積勞多年的悶悶咳嗽,打破黎明的安靜。

  迎麵的風拂來時,孟娬感覺一股涼意浸骨,毫無防備打了一個寒顫。

  殷珩將自己的外衣脫下來,要給孟娬披上。孟娬搖頭拒絕。

  她容易弄髒殷珩的衣裳啊,更何況他都給自己穿了,他也會冷啊。

  殷珩抬頭看著她,道:“阿娬,你臉上髒了。”

  孟娬知道自己身上這麽髒,想必臉上也不會幹淨到哪兒去,隻是一直沒有機會照照自己。

  她當然不想在殷珩麵前還一臉髒髒的,於是趕緊伸手摸摸自己的臉。

  殷珩向她抬手,她便自己把臉湊過來。

  實際上她臉上蒙了一層黑灰,隻剩下那雙眼睛是幹淨的。

  旭沉芳見殷珩這般把孟娬牽著鼻子走,都不忍去看。若要是平時,他可能會拆穿,但眼下不會。

  誰都想為她好。若是真正為她好的,多繞兩個彎也不要緊。

  果然,殷珩並不是要給她揩臉,而是捉住她的手往懷裏一帶,孟娬怔了一下,緊接著殷珩便將自己的外衣不容抗拒地裹在她身上。

  孟娬趴在他懷裏,手抵著他的胸膛,聽他語聲溫潤地在耳邊道:“別著涼了。”孟娬剛一有動作,殷珩便禁錮著她的手臂,把她雙手也塞進裏麵,整個裹了起來。

  旭沉芳悠悠道:“阿娬表妹,他著涼了隻有你心疼,可你著涼了卻有三個人心疼。”

  猴不歸表示不服,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旭沉芳把它還漏下了。

  殷珩抱著她片刻,道:“我們回家去。”

  最終孟娬緊緊攏著殷珩的衣袍,衣上有他的氣息,還餘下了若有若無的溫度。她聲音粗糲道:“那我們走快點,就能快點到家了。”

  旭沉芳擋在孟娬身前,斂了斂衣角蹲下,眯著眼看著前方的路,道:“想快點,我背你還能更快些。”

  話音兒一落,他往後伸手當即就攔住了孟娬的腿,把她往自己後背上一撈。

  這次殷珩也沒有多說什麽。誰都知道,這樣才是最好的。

  孟娬雙腿被他別在臂彎裏,蹬了又蹬。可惜旭沉芳捉得緊,他淡淡笑道:“阿娬表妹,表哥背你一程,你還不高興啊?除了你,我從來沒背過別人的,你應該感到榮幸。”

  孟娬習慣性地朝他翻了個白眼,結果抽了抽氣。

  媽的眼睛疼。

  旭沉芳溫柔道:“累了就睡會兒,很快就到家了。”

  起初孟娬在他背上還是挺直了腰杆的,但後來不知是旭沉芳的後背太舒服了還是她實在太累了,漸漸地就趴在了他的背上去。

  他身上很溫暖,有熟悉的幽幽麝蘭香。

  孟娬裹著殷珩的外衣,又有旭沉芳的後背給她靠,她再也沒感覺到冷。

  等到家門時,夏氏披著衣裳匆匆出來,看見孟娬正在旭沉芳後背上睡得沉。

  夏氏見她和猴不歸這般狼狽的形容,一時心疼眼淚就下來了。後來一問才得知,今晚旭家裏遭了場大火。

  本來大家不欲吵醒孟娬,但進家門後不久,她自己就醒了,迷迷糊糊睜開雙眼,抬頭看見廊下的燈火,道:“到家了啊。”

  說完她咽了咽喉嚨,痛得難受。

  夏氏趕緊去廚房燒水給她和猴不歸洗漱。

  等孟娬洗幹淨了臉和身上,外麵的天色都漸漸亮了開來。

  她的臉有些蒼白,襯得眼睛十分紅腫,連光是睜開都感覺到疼痛。

  殷珩照孟娬說的比例兌了淡鹽水來給她洗眼睛,夏氏又煮了兩隻雞蛋放溫了,給她滾滾揉揉。

  彼時孟娬躺在房裏的床上,殷珩落座在她床邊,她便頭枕著他的腿。

  殷珩手裏拿著雞蛋,在她的眼周輕輕滾著。

  鹽水洗過以後眼睛感覺舒服了不少,眼下這溫溫熱熱的感覺也能很大程度地舒緩。

  她伸手抱著他的腰,還不宜動喉嚨說話,便一直無言,靜靜依偎著。

  隻要有他在身邊,能讓她感到無比的安心。

  孟娬一夜沒合眼,又累得精疲力竭,後沒多久,她微微側頭,埋在殷珩的衣間,便沉沉地睡了過去。殷珩手裏的動作停了停,最終沒找到合適的角度再往她眼周上滾了,又怕吵醒了她,所以隻好放棄。

  他低頭看著她,手指輕輕順著她流瀉在自己膝間的發絲。

  隨後殷珩給她掖被角時,她的腿條件反射性地瑟縮躲了一下。殷珩動作頓了頓,放得更輕。

  待她徹底睡熟了,殷珩才把她輕緩地放在枕上,隨即移到床尾,探手進被子裏,捉住了她的腳踝。

  孟娬本還想躲的,但始終沒能躲開他的手掌。

  殷珩微微掀開被子一看,目色微微凝滯。隻見她那白皙的腳上有燙傷的紅痕,腳底盡是一個個被燙出來的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