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需要一個契機
  第二天不想夏氏起得很早,她開門時看見孟娬窩在她門邊時還愣了愣,繼而滿目疼惜。

  她氣色很不好,整張臉都是蒼白的。但她沒有吵醒孟娬,還是和往常一樣,去廚房裏做早飯。

  孟娬是被米飯的香味給喚醒的,發現自己肚子餓得咕咕叫。她抬頭就看見夏氏的房間裏已經沒人了,又聽見廚房裏有動靜,就趕緊跑去廚房一看。

  結果果然看見夏氏正在灶前忙碌。

  孟娬喚了她一聲:“娘。”

  夏氏背影頓了頓,回過頭來道:“洗漱了嗎,趕緊去,一會兒要吃早飯了。”

  孟娬心頭有一絲鬆懈,連忙轉頭就跑去打水洗漱。

  她以為夏氏恢複過來了,一夜的時間讓夏氏掃去了陰影。

  可怎麽可能呢?連她自己都不是很相信。

  很快孟娬就察覺出了不對勁。她娘並不是走出來了,而是正努力逼迫自己維持常態。

  她臉色一天比一天不好,心事也一天比一天重,有時甚至心不在焉、精神恍惚。在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倘若孟娬突然碰到她,她臉上都會出現一瞬間恐懼的表情。

  他們都裝得若無其事,但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孟娬不想重提這個噩夢,可是她發現她要是一直不提,夏氏就會陷在這個噩夢裏一直不會醒。

  遂夏氏回房休息的時候,孟娬後腳也跟了進去。夏氏轉身看見她,臉上閃過一抹驚慌無措,道:“阿娬,娘要休息了。”

  孟娬看著她,道:“娘,那個畜生已經被我殺了。”

  夏氏愣了愣,眼眶有些泛紅,擔心著喃喃道:“哦,哦,那官府會不會抓你?”

  孟娬道:“是他該死,官府不會抓我。娘沒有錯,要受到懲罰的是壞人,而不是……”

  夏氏打斷她,道:“阿娬,娘沒事,等過些日子就好了。況且這也不是太嚴重不是嗎,”她安慰地對孟娬笑笑,眼裏漫開一股濕意,“起碼,起碼沒能讓他得逞……”

  夏氏這麽說,也不知是想安慰她,還是想說服自己。

  孟娬心頭一沉,說不出的壓抑。

  孟娬還想再說什麽,夏氏卻極力回避著這個問題,轉過身去,道:“好了不說了,阿娬,娘累了,要休息。”

  最終孟娬也無法再說下去,因為夏氏固執和封閉到根本不願意任何人觸碰,即使孟娬是她最愛的女兒。

  孟娬從夏氏房裏出來,殷珩低聲與她道:“阿娬,別著急,慢慢來。”

  孟娬心頭像壓著一塊巨石一樣沉悶,就是無法鬆一口氣。

  她回頭看著殷珩,道:“我擔心娘,時間不能治愈她,隻會禁錮她。”

  殷珩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總是需要一個契機的。”

  夏氏足不出戶,整個人的狀態也非常差。這後巷鄰裏總會打她家門前路過,都會忍不住往裏看一眼。

  那晚上的事驚動了官府,當時後巷住的人也有幾個遠遠看著,事後沒法瞞得嚴嚴實實。後來這巷子裏住著的人口口相傳和揣測,大概弄清楚了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上次後巷的婦人們因為長舌而被掌嘴,雖然她們有所顧忌,不敢當麵說,可心裏多少不忿,背地裏也沒少說起這事。

  這日,臨近中午時,有兩個婦人剛好從孟娬家門前經過,小聲討論道:“我就說,沒哪個寡婦是幹淨的。世上是沒有不偷腥的貓,可你要是不腥,貓會來偷你?還不是因為平時不檢點,讓人覺得有機可趁。”

  另一婦人點頭道:“平時就愛招些不三不四的人進門,上次還耀武揚威的,這次被人占了身子總沒話說了吧。嘴長在別人身上,別人愛怎麽說關他們什麽事,憑什麽掌人嘴?她要是不做這些事,別人也找不到話來說不是?”

  哪想這時夏氏正好端著一盆淘菜水出來潑倒,突然從門後走出來,與這兩個婦人撞個麵對麵。

  兩個婦人看見夏氏立刻噤聲。

  夏氏臉色煞白,形容消瘦憔悴。而她從這兩個婦人看她的眼神裏讀懂了一個字:髒。

  夏氏沒多想,抬手端著那盆淘菜水,下一刻直接就往兩個婦人的麵門上潑了下去。

  兩個婦人被淋得透濕,不由驚聲尖叫。

  孟娬聞聲從廚房跑出來,看見門外有人,沉下臉便抬腳走過去。不想卻被殷珩及時拉住了手。

  殷珩低聲道:“先看看情況。”

  那兩個婦人又驚又怒,麵如菜色,頭上還掛著兩片菜葉子。她們一邊抖著身上的水,一邊瞪著夏氏叫道:“你瘋了嗎?!”

  夏氏站在那裏不說話。

  她不擅長道人是非,更不擅長與人吵架。這一盆水潑出去以後,反使她自己醒了醒。

  那婦人見她不吭聲,便氣極而笑,嘴裏尖酸刻薄道:“怎麽,你敢做不敢當嗎?我們說錯了嗎?現在全後巷的人都知道你這寡婦淫蕩不要臉得很!”

  另一婦人亦道:“聽說那晚上你不聲不響,真要是不願意早就喊出聲了。恐怕是趁著女兒女婿出門,難得在家偷人吧;但沒想到你女兒剛好就早回了,剛好撞破了你的奸情。”

  夏氏盯著她們,說話時聲音都在抖,道:“同是女人,你們說這些像話嗎?”

  婦人咄咄逼人道:“你自己當了婊(蟹)子還想著立牌坊,那你像話嗎?”

  夏氏道:“貓偷魚,便是魚本身有腥的錯嗎?那你們告訴我,魚本不該是魚,那它們是什麽!別人覬覦你的美貌,是你容貌的錯嗎?別人覬覦你的錢財,就是你有錢的錯嗎?”

  兩個婦人絲毫沒料到夏氏會這麽說,一時噎了噎。

  婦人道:“咱們女人的身子貞潔那就是比天還大的事,你自己沒能守好你自己,不是你的錯難道還是我們的錯不成?”

  “事實上你就是一個已經不貞不潔的女人,就是應該受人唾棄。這有什麽不對嗎?”

  夏氏竟然笑了,含淚的笑容裏有種發狠的意味,道:“我膽小無能,我沒有保護好我自己,我甚至沒有以死明誌,這些都可以是我的錯。但,如果受人欺辱,便是受辱者本身淫(蟹)蕩下賤,那是不是隻要你們被人奸汙了,你們就統統都是蕩婦了!”